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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觉民坐在地上,侃侃而谈,纵论世界大势,分析中国积弱的原因,从满清亲贵的愚顽说到中国民智的不开,从专制的横暴说到人民的懦弱,分析精辟独到,语言慷慨激昂,最后说欲求中国,必须以革命来振奋民心,激励起整个汉人的胆略与良知,他说:“你们这些汉官,若真能彻悟革命之意,洗心革面以救国之危亡,他日共和建成之日,中华巍然屹立于世界,你等作为汉人,也当体会到做共和之民的骄傲。”
张鸣岐以下各官听得目瞪口呆,悚然动容,几个幕僚师爷更是听得如痴如醉,暗暗赞叹不已。张鸣岐便令去掉林觉民的绑缚,提供纸笔,请林觉民将自己的言论写了下来。林觉民也不推辞,铺纸于地,振笔疾书,顷刻间便是五千余言,写到激动悲愤之处,林觉民双手猛捶胸膛,嚎啕痛哭。
林觉民每写好一张,李准便将之呈给张鸣岐细看。张鸣岐看了一张又一张,边看边惋惜长叹,看完第八张时,不见下一张呈来,愕然前看,却见林觉民侧头似欲吐痰之状,但大堂上一片光洁,因此犹豫寻找痰具。张鸣岐此刻浑然忘了自己身为总督,忙起身取了痰盂送去,待转身入座时,忽感此举大失总督威仪,遂长叹一声,掩饰说:“此人面貌如玉,而志坚似铁,心明如雪,真奇男子也。可惜如此人才,却入了革命党!”
众幕僚忙说:“大帅既有怜才之意,可否法外开恩,饶了此人一命?”
张鸣岐点了点头,即问林觉民:“本官如饶你一命,你可愿脱离乱党,为我大清效命?”
林觉民怒目圆睁,以手指堂上诸人,大声叫道:“我既知满清将亡,共和将兴,恨不得早一日推翻满清专制皇权,你要我降清,那是万万不能!”
张鸣岐摇头叹气,说:“杀了吧,如此人才怎能留给乱党,那将更助其恶。”
这样连杀了十多人,没有一个党人服软怯畏的,水师行台门前尸横血流,但后继上堂的党人凛然如故,只求速死。张鸣岐、李准等心惊不已,骇然而生惧意,便命刑名师爷到监晓谕选锋:“若于堂上不承认是党人,就可保得性命。”
五八 豪气薄天碧血舞(6)
监中被押的选锋们满身血污,却一齐大笑,说:“我等此刻只求死,不愿生。若能以我等的赤血,换来同胞的醒悟,我等于九泉之下,也当欣慰殊甚,更无遗憾!”
数日之后,广州党人潘达微联络多处善堂以防疫情传播为由,经当局同意,收敛了死于街头及被杀于水师行台门外的选锋尸骸七十二具,葬于广州城外东北五里的黄花岗,此后党人即称此次广州之役为“黄花岗起义”。
香港。
黄兴经治疗身体日渐好转,宋教仁、陈其美等将回上海,邀黄兴同往,在长江流域再举义旗,黄兴咬牙说道:“此役党人精英损失惨重,我万死亦不足谢其罪过。如今我为待死之人,只欲居此设法杀张鸣岐、李准,为诸同志报仇,再无他想!”
宋、陈苦劝黄兴重新振作,不可沉溺于悲愤自责,黄兴摇头不听,说:“革命的事你等为之,此后我只以暗杀为志,以慰黄花岗上七十二缕英魂。为我传语陈璧君,她昔日斥责不满之人,在黄花岗上的表现又是何等的英武!”
宋、陈无奈,又往告别处理黄花岗后事的赵声。赵声愤黄花岗之役的惨败,连日不食,只以烈酒当饭,过去魁梧壮健凛然生威的一条大汉,只六、七天的工夫,就变成了一个形销骨立满脸恨意的病夫。见宋、陈二人前来告别,赵声惨然长笑,说:“我死之后,必化厉鬼,助你等尽杀狗官清虏。但革命成功之后,你等切记要移葬我于镇江竹林寺旁的紫竹林内,我要在家乡的土地上,听风吹竹摇、牧童晚唱。”
宋、陈黯然神伤,忙说:“伯先千万不能胡想,快快将息好身体,我等一同在江上再举义旗。”
赵声说:“我如今五内悔恨郁结,无物可解,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执剑一舞,为你等北上以壮行色吧!”于是取了一把宝剑,作势欲舞,可是脚步虚浮踉跄,胳膊无力,哪能成舞。赵声一把扔掉宝剑,大叫道:“我真的不行了!”口一张,大口的鲜血就吐了出来。
宋教仁、陈其美走后的第三天,赵声便不治身亡。
五九 待酿满枝清艳露(1)
黄花岗起义失败后第六天,谭人凤脱险来到香港,他亲眼目睹了广州街头的惨烈,胸中尽是悲沧凄凉,只感心肝俱碎,万念都灰,他拒绝了宋教仁同去上海的邀请,决意回归湖南老家,老死林下,从此再不过问同盟会的事。
看过了黄兴与赵声,谭人凤去向胡汉民告别。胡汉民泪流满面,正为胡毅生的死讯而哭。胡毅生是胡汉民的胞弟,此日香港传来小道消息,说胡毅生已被处死,因此胡汉民辛酸落泪。谭人凤大怒道:“七十二位烈士死了,你不流泪,胡毅生之死尚未被证实,你就伤心流泪,何其厚此薄彼!”
胡汉民哭道:“那是不同的。七十二烈士之死,是杀身成仁,毅生之死,却是含冤未明,我之哭,非为其死,乃为其冤也。”
原来黄兴回港后,痛斥胡毅生,陈炯明与姚雨平三人的临阵脱逃,对胡毅生胆怯畏惧,不敢取石屏书院的枪械尤其痛恨,给孙文的起义报告书里,直斥“毅之无良”,因此党人对胡毅生多存蔑视愤恨之意。
谭人凤敷衍着安慰了胡汉民几句,即离港返回湖南,他不走海路而取陆路,又入广州,一路向北,欲越南岭进入湖南。这一日将近黄昏时间,谭人凤走到了乐昌县北面的岭上,再向前便是湖南的地方了。谭人凤回转身来,向南望着残阳下广东的千山万水,眼中不觉溢满了泪水。
此时四野无人,飞鸟正群飞入林觅巢,谭人凤索性扶住一棵老树,大哭了一场,哭罢说道:“一片红血如冰冷,鸟飞天外任往还。同盟会完了,我也心胆两寒,这便回家去吧!”于是摇摇晃晃迈步下岭,在苍茫暮色里一头闯入湖南。
谭人凤一路行到浏阳,却遇见了正在这儿大肆运动会党的焦达锋。这时黄花岗起义失败的消息早已传开,消息说党人死伤惨重,精英分子几乎同时罗难,因此焦达锋一见谭人凤,立刻拦住,惊问起义之事。谭人凤老泪滂沱,将战事之惨激战后杀戮之重说了一遍,说到被俘选锋个个不屈,俱惨死于张鸣岐李准的屠刀之下,焦达锋也不禁哽咽下泪。因问:“谭兄今将何往?”
谭人凤说:“我心志已灰,今将归隐林下,有生之年,再也不言革命了。”
此时湖南湖北四川等地正闹保路运动,因清廷下诏将过去已允民间筹建的川汉、粤汉等铁路收归国有,以其路权作抵押借贷洋人资金修路,两湖四川的士绅大为不满,故到处集会抗议朝廷卖路,下层民众也被鼓动起来,群情激奋要誓死保路。焦达锋此刻正想往武汉找孙武共商,欲乘保路风潮,策划在两湖一带暴动,当下极力相劝谭人凤打消退隐之念,说:“谭老兄,事在人为,你这一走,前功尽弃,众弟兄们怎么办呢,你与我一起到汉口去,主持两湖的大事吧。”
谭人凤摇头不去。焦达锋却不由分说,与党人邹永成、曾杰等拥了他便走,下船直发汉口。
船到汉口靠岸,早有孙武、居正等来接,一行人到了孙武在汉口租界鸿顺里的寓所,焦达锋捋袖攘臂,满脸兴奋,说:“诸位兄弟,如今保路风起,此乃天赐我等暴动的良机,须得动员力量,联络各方,乘时而动,一举光复两湖,诸位以为何如?”
众人还未说话,谭人凤首先跳了起来,瞪眼舞手,力言不可,说:“革命岂是儿戏,怎能这样急功近利,匆忙便起?如此只会多送同志性命,于事无补,我决不赞成!”
孙武也皱眉不赞成立刻起事,说共进会在武汉的力量不足,
焦达锋心中不快,责问孙武难以起事的原因。孙武说:“武汉的新军,加入共进会的只两千多人,而加入文学社的,到有三四千人,文学社自恃人多,不肯听我们的命令指挥,我们单方怎能起事?”
原来共进会虽然在武汉着手联络早,中途却出了岔子,以至让成立较晚的文学社后来居上。
零九年初共进会各骨干就一齐回国,着手革命的实行,当时商定张伯祥往四川,焦达锋往湖南,孙武则到湖北,会党新军一起联络,成熟之后,便可三省同时举义,将长江中上游尽行光复。焦达锋与孙武一路回国,自己先不回湖南,却留在湖北帮孙武联络会党,到零九年末,湖北会党密集之地已被他们跑遍,各会党人物对推翻满清,光复汉统极是踊跃,慷慨激昂,愿作先驱发难。焦达锋、孙武两人大喜,当下将总数达七万多人的会党力量按地域编为五镇,并分别任命了督统等职:
第一镇 督统袁菊山 统领襄樊一带的会党
第二镇 督统刘英 统领安陆、德安一带的会党
第三镇 督统刘玉堂 统领武汉及其周围一带会党
第四镇 督统黄申芗 统领汉国、大治一带的会党
第五镇 督统刘汉一 统领黄州一带的会党
孙武自任五镇总指挥,设总部于汉口鸿顺里,命各镇督统对会党兵勤加训练,以待起事之日。这时焦达锋才回归湖南,留孙武在武汉继续运动新军。
但孙武辖下的会党人物毫无纪律观念,革命热情偏又极高,对只训练不发难的命令不满,自作主张要揭竿发难。七月间,第三镇刘玉堂下辖部将焦逸仙就擅自暴动,领了一千多人便发难了,一千多人只有百十条旧枪,辅以大刀长矛之类武器,那有什么战斗力,很快便被清兵镇压了下去,焦逸仙也被清兵擒杀。到了八月份,第二镇刘英的部将龙世英、刘伯奇又不顾孙武的严令,率部起事,也很快被镇压了。八月末,第四镇黄申芗的部将柯玉山又独自率部下起事,在优势清兵的围剿下,全军覆没。
五九 待酿满枝清艳露(2)
一连串的会党起事弄得两湖总督瑞澄大为光火,对擒住的会党兵严刑拷打,三审两问就查出了孙武为会党兵的总头领,于是一面调兵遣将捕杀其他会党兵,一面派出密探便衣潜往汉口租界,欲伺机擒杀孙武。
孙武没想到会党兵如此不受约束,眼看着五镇兵力很快就被清兵打散了,气得他大骂会党“野性难驯”,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和会党人物打交道了!”但如今瑞澄的密探便衣到处出没,搜寻共进会人物,汉口是难以容身了,孙武无奈下遂疏散了会中骨干,自己也孤身逃往香港躲避。
孙武原拟到香港去找赵声,却不知赵声在香港的寓所,于是到《中国日报》社探问,冯自由胡汉民两人恰好就在报社,见了孙武极是高兴,就介绍他加入了同盟会。赵声却不在香港,去南洋一带漫游去了。
当时华南几次起义之后,同盟会内又闹内讧,党人的情绪普遍低落。孙武客居无聊,看看到了一九一一年的初春,风拂柳浪,大雁北归,孙武实在呆不住了,想起武汉哪儿未竟的事业,魂牵梦绕,当下辞别了冯自由等人,决意北上。
孙武重到汉口,将过去的重要助手张振武、邓玉麟等一齐召集起来,再组共进会湖北总部,并吸取上次的教训,重点策反新军,众人俱都同意。他们紧锣密鼓的就干起来了,众骨干们出入军营,与士兵及下层军官交朋友,或约他们出外在茶楼餐馆聚会,讲论天下大事,宣传反满思想,这样搞了一段落,成绩不错。新军的士兵都有一定文化基础,民族自尊及共和意识容易接受,因此加入共进会的积极性很高,通过这些入会士兵,孙武才知道武汉还有一个革命组织叫文学社,就是在他出逃香港的那段日子成立起来的,如今在新军兵士中影响极大,入社的官兵也远比他们为多。
文学社的社长蒋翔武,湖南澧县人,本身便在湖北新军内服役,其社内骨干,也几乎尽是新军下级军官,社中以研究文学为名联络兵士和下级军官,因此在军中畅通无阻,发展十分迅速,此时湖北新军各标各营之内,全有文学社的成员,但文学社的主要人物如蒋翔武,詹大悲、刘复基等对起事发难却是十分的谨慎,一致议决不轻易起事,只悄悄的在军中发展反清力量,静待机会。
谭人凤听了文学社的情况,当即说:“那么快快找文学社的人见面,争取和他们联合,一同革命。”
焦达锋、居正等也觉得欲图大事,就必须和文学社携手,遂一致同意联合,便派出杨玉如、杨士杰为代表,找共进会的人联络。谭人凤见大家听从了自己的意见,遂提出要到上海,联络长江下游的革命力量,焦达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