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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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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小说投出去没多久就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了,桑德伟非常高兴,非要拉着士心一起出去喝酒。士心拗不过他,只好跟他一起出去,喝了一点酒之后肚子又做起怪来,他就不敢喝了,陪着桑德伟坐在街边的小摊儿上说话。桑德伟胃口似乎特别好,一下子要了好几瓶啤酒,又要了两串烤毛蛋,一边吃一边对摊主说过几天就把这个月的账全部结了。

    坐了一会儿,士心肚子疼得忍不住了,他很后悔自己喝了酒,就到附近的小店买了一板儿止痛片,一下子吞了三片,眉头一皱就咽了下去。

    “我觉得你在文学创作上比我更有可能成为一个惊世骇俗的人。有才能!”桑德伟喝多了酒,舌头大了,又开始扯起关于他那个清秋大梦的话题来。

    士心笑笑,说:“我就那么一写,胡乱来的。哪里来的什么才能啊?”

    “嗯?”桑德伟瞪着眼睛看看士心,翻了一个白眼儿,吐出一口酒气,说:“你连我的眼光都不相信?我是谁啊?山呼海啸!知道不?”

    “知道知道,咱这就回去休息吧。”士心拉起他往家里走。桑德伟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嘴里喋喋不休地嚷嚷着要继续喝酒。

    走了几步,见不远处围了很多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士心向来不爱看热闹,也就没搭理,继续往院子里走。以前的日子里很多次他都被人围起来看,小流氓砸掉他的摊子的时候很多人在看,城管训斥他的时候也被人围着观看过,所以他从来都不愿意看热闹,他觉得那对于被围观者来说是一种侮辱。

    就在他低着头走过的时候,忽然听见人堆里一个女人的惊叫声传出来,随后她开始大声地哭喊和求饶:“别打了,别打了啊!”

    士心扶着桑德伟坐在街边的水泥台阶上,自己走进了人群。他凭着直觉感觉到那个凄厉的哭喊声是从一个需要帮助的柔弱女子嘴巴里喊出来的。人群里一个男人正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打在那个女人背上。男人每打一下,女人就痛呼一声。

    士心几乎没怎么想就挤了进去,走上去一把推开了那个男人。

    男人忽然被推开,怔了怔,然后走上来也推了士心一把,问:“想咋的?打老婆也有人管啊?”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十六七岁的模样,头发被扯乱了,满脸泪水地缩在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身前的衣服被扯破了,她用双手紧紧护住胸口抽泣着。

    士心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有点怪自己太鲁莽,问都没问一声就伸手管人家的家事。但他觉得就算是男人,也没有权利当街殴打自己的老婆,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就伸手去扶那个女人。被他推开的男子一拳打在他伸出去的胳膊上:“你敢动她,老子废了你!”

    围观的人似乎预感到即将发生殴斗,都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依然围成一个很规整的圆圈。士心看看那个人,没有说话,把女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女人一站起来,立刻躲到了士心背后,慌张地说:“大哥,救救我,救救我。”

    “你敢再动她,我就揍你!”士心斩钉截铁地说。话音刚落,那人的拳头就朝着他胸前挥了过来,士心眼看躲不过去,索性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了他一拳,同时自己的拳头也伸了出去,正好打在那个人嘴上,手磕到那人的牙齿,一阵疼痛。那个人正要扑过来打士心,桑德伟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手里提着一块砖头轰地一声拍在那人后背上,打得他趴在了地上,嘴巴磕在水泥地上,口水流了一地。

    “人渣!”桑德伟拎着半片儿砖头,面红目赤,恶狠狠地瞪着趴在地上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说:“你敢站起来老子就拍碎你的狗头!”

    农村姑娘金花从甘肃来北京打工,一时找不到工作,就找当初带她来的老乡帮忙,没想到那人起了坏心,扯烂了金花的衣裳。金花挣扎着跑到了街上,还是被抓住了,遭到了一顿毒打,幸亏遇见士心和桑德伟把她救了。

    这条街里面居住着从四面八方来的打工者。这些拖儿带女的外来者住着最简陋的房子,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也把这个村子变成了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常常可以看见赤着身子的打在一起的醉酒汉子。在这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过问,有的只是大家凑上来看热闹,然后兴冲冲地回家。所以金花遭到毒打的时候没有人救她,甚至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桑德伟把那个人打翻之后,大家一阵欢呼,还有人吹着口哨起哄。士心脱下衣服给被打的女子穿上,女子紧紧拽住他的后背不放,嘴里连连说:“我不是他老婆,不是。”

    两个人把女孩子带回了家,桑德伟喝醉了酒,嘴里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话就爬上上铺呼呼大睡了,士心简单地问了几句,知道了这个叫金花的女孩子遇到的事情,只好让她暂时住一晚上。他安顿好了金花,爬上上铺把桑德伟往墙根里挤了挤,自己睡在了他旁边,在桑德伟隆隆的呼噜声中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他正要从上铺跳下去,金花在下面喊:“大哥,你别下来。等我穿上衣裳。”

    士心听见金花在下面窸窸窣窣地穿衣裳,觉得这个小丫头单纯到了极点。他笑着朝下面说:“金花,你的衣服都不在这里,你穿啥?”

    “那就穿你的衣裳。难道我要光身子跑不成?”金花笑嘻嘻地说着,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穿好了,你下来吧。桑哥哥的呼噜声可真吓人,吓得我都不敢睡踏实了,怕被餍着了。你在他旁边可怎么睡得着啊?”

    “睡不着,所以压根儿没睡。”士心忽然调皮起来,跟小丫头金花开起了玩笑。

    “怪不得听不见你的呼噜声。”金花显然对士心开玩笑的话信以为真,“你一晚上都没睡觉,那你干啥呢?”

    “我?我……我啥也没干,我不是看着你呢么?”士心说。

    没想到金花在下铺忽然大声地尖叫着跳下了床,穿着士心昨晚给她披上的那件衣服,赤着脚站在地上,紧紧咬着嘴角,气呼呼地瞪着士心,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这个坏蛋,我以为你是好人,你却偷偷看我睡觉?”

    士心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会对一句玩笑那样生气和在意,但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刚才金花为了穿衣裳不叫他下床,那就是说小丫头昨晚睡觉的时候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他脸上忽然一红,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过分了,干咳一声,笑着说:“金花,其实我根本没看你。我也睡着了。”

    “你当我是笨蛋么?你睡着了为啥一晚上都没有呼噜声呢?桑哥哥的呼噜声那样大,你却一点也没有,难道你不是男人么?”

    “男人就一定会打呼噜么?”士心笑着问。

    “我怎么知道?我爹睡觉打呼噜,我哥睡觉打呼噜,桑哥哥睡觉也打呼噜,你为啥不打呼噜?”

    “是啊,我为啥没打呼噜呢?”士心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问题跟单纯的金花解释清楚,金花却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为啥?还用说么?你一定是偷看我睡觉了。你这个看上去很好的流氓!”

    “我……”士心差点笑出来,自己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流氓,还是一个看上去很好的流氓,“我怎么成了流氓呢?”

    “你就是流氓,我以为你们都睡着了,才脱衣裳睡觉的。结果你……你这个坏人。”金花说到这里,眼睛红了,看上去一副不把泪水洒出来誓不罢休的模样,“你肯定知道我不脱衣裳就睡不着觉,所以就偷偷地装睡,就偷偷地……”

    “我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士心觉得这个小丫头简直匪夷所思,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金花气呼呼地说:“我不在这里呆了,你这个坏蛋。把你的衣裳还给你,我走了!”她说着就去脱身上的衣裳,忽然又停住了,“你的衣裳借给我穿着,等我找回了我的衣裳,就把你的臭衣裳还给你。”说着拉开门风一样地出去了。

    士心又好气又好笑,还没缓过神来,金花就尖叫着跑了回来,一下子钻进床上的被窝里,气喘吁吁地说:“他……他在门口守着。”

    桑德伟被吵醒了,鼻子里哼哼着问:“谁在守着?守着啥?”

    “那个坏蛋,拿着根棍子守在门口。”金花说。

    “哪个坏蛋?”桑德伟从上铺翻起身来,忽然间大叫一声,把头从上铺伸下来,望着金花的被窝喊道:“你是谁啊?”

    “就是那个家伙。”金花说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望着桑德伟说。

    “我问你是谁?怎么在士心床上?”桑德伟瞪着眼睛吼道。

    金花一看桑德伟的样子,立刻感到害怕了,“妈呀”一声用被子蒙住了头。

    桑德伟摸一把脑袋,用胳膊拐了一下张士心:“喂,她是谁啊?怎么在你床上?你跑我这里来干啥?”

    “天哪!饶恕我吧!大清早怎么就碰上这么两个糊涂蛋!”士心抹了一把脸,翻身起来,从上铺跳了下来,嘴里喊道:“金花,你可藏好了,看上去很好的坏蛋这就下来了。我去瞧瞧那个拿着棒子的家伙要干啥。”

    “哪个家伙?我也去瞧瞧。”桑德伟翻身下床,一溜烟出门去了。士心还没收拾好,桑德伟就冲了进来,在屋里寻了半天,找不到趁手的家伙,拿起夹蜂窝煤的火钳子就冲出院子,劈头盖脸朝守在门口的家伙打了下去。嘴里喊道:“爷爷想起来了,看来还没打够你!老子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瞧你骨头有多硬!”那男人躲开了这一钳子,看看身形魁梧的桑德伟,转身逃了,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这条街上。

    晚上士心回来,桑德伟蹲在大门口抽着烟等他,见着他就开始埋怨了:“你都管的什么闲事儿啊?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见得多了,要跟你似的这么爱管闲事儿,我这儿就算是小别墅也装不下了啊!这丫头现在赖着不走了,你瞧着办吧!”

    “大哥,人是你救的,那家伙也是你打跑的。她不走就留下。”士心笑着说,“你正好少个做饭洗衣服的!”说着话就进了门。金花正在小屋门口的小炉子上做饭,身上穿着士心的衬衫,宽宽大大的像一件道袍。看见士心回来,赶紧拿了脸盆和毛巾过来,从小炉子上拿下水壶,倒了热水给士心洗脸,顺手把士心手里的包接了过去:“我帮你挂起来。”

    士心转身看看跟在后面进来的桑德伟,笑着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桑德伟无奈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说:“吃饭,吃饭。人家给你做了美味佳肴,我也沾光咯!”

    “那个混蛋可真行,比你还坏了些,就连我的衣裳都偷跑了。我没衣裳穿了,就拿你的穿着。”金花笑嘻嘻地说,“今晚上你可别瞧我睡觉。”

    “那我瞧谁去?难道瞧你的桑哥哥?”士心开着玩笑,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连劳累一天带来的疲倦也减轻了许多。

    “你喜欢瞧谁就瞧谁,反正别瞧我。”金花说着把切好的菜丢进锅里,锅里兹拉兹拉地响起来。

    小丫头金花的到来增加了不少麻烦。两男一女共同住在一间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屋子里,实在是不方便,吃了饭桑德伟郁闷地蹲在门口抽烟,房东站在屋檐底下揶揄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乱七八糟什么样儿啊?”

    房东的话惹恼了心里本来就不畅快的桑德伟,他把烟头丢在地上站起来狠狠地踩了一脚,自言自语道:“没欠着你房租,你管我住人还是养猪呢!”

    “金花,你把那毛巾递给我。”桑德伟一边洗头,一边喊。正在做饭的金花就拿着毛巾走了过来,说:“我帮你擦啊!”

    桑德伟赶紧往后闪:“别,别,别。我发过誓不让女人靠近我。你还是丢过来,我自己擦吧。”

    金花把毛巾丢给桑德伟,转身做饭去了:“士心哥哥快回来了,我叫他晚上别在外头吃,回来吃饭。”

    “你还真把我这里当成你家了啊?”桑德伟问金花,金花迅速答道:“是啊。”桑德伟就没话可说了,从脸盆里捧起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啊”地大叫了一声。

    士心进门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块花布,金花看见了笑嘻嘻地问道:“坏蛋,你给我买布做衣裳啊?”伸手便去接士心手里的花布,“真好看。”

    士心假装生气,将花布夹在胳膊底下,斜着眼睛说:“我买来当擦脚布的,等我用脏了,不能擦脚的时候就拿来给你做衣裳穿。”

    金花眼睛一翻,鼻子里哼了一下,进屋去了。士心嘿嘿地笑着,走进小屋把那块花布挂在下铺当了床帘:“免得你小丫头说我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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