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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辉见了,很高兴。兵卫将茶倒上,罗辉就不紧不慢地饮着茶。此时天已经大黑,付家门上的大红灯笼尤其的亮。
出来的是付家三爷,他大概这辈子也没像今天这样跑过,等站到门口时,已经快喘不过气来。虽然广陵宵禁,但如果招来巡逻的官兵,惊动了官府,更不好说。
不亏是广陵城的大商家,到底经过风浪。付三爷忖度了眼下的情形,立时让门上将侧门打开,将那五六个自称为红泥亲属的人让了进去。
在外围观的民众一见没了热闹可瞧,又快宵禁,也就极快的散了。
罗辉有些可惜,他还没看够呢。虽然他很想提醒那几个人,小心骗他们进府,完再来个杀人来口,反正付家也算得上一方富豪,官商勾结也是有的。但罗辉到底是来付家做客的,有些事情总不好弄得太过明显才是。
所以罗辉吧嗒吧嗒嘴,只得也跟着众人进到付府。
跟着罗辉的兵卫哪有不了解自家主子的,心下均想:大郎,你这样还不叫明显,还有哪样才算明显啊?可真是的,真当付家是傻子啊?不过是碍着他们自己理亏,中间还有广陵太守,要不然任你是哪个边关的将领,大概罗家也不会如此的买帐就是了。
红泥家的亲属进到院中,付三爷便就让人将南面的外客房收拾出来,以商量的语气说道:“红泥自小被我们家买来,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亲属,现突然找上门来,我们也不能说你们是冒认,但总要弄弄清楚,现在天已经晚了,再怎么的,那边人没了,解决事情便是了,你们就先住下,咱们慢慢来。”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人,瞅着衣服穿着并不是那种深山老林里出来,没有见识的人,点头说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过是你们家的大郎让人送了信,我们才来认亲的。我们什么也不要,只要弄清楚我妹子是如何死的,给我们个交待。自来卖身为奴,典籍上也没有说可以随便弄死的。”
付三爷一听,心下暗自一惊。自来要钱的好打发,不要钱的却是最难缠的。但付三爷面不改色地说道:“一定一定,我们家也不是那草菅人命的人家,定是要弄清楚的。”
那几个人被外院的下人领去客房。罗辉上前冲着付三爷一施礼,问道:“就不知道付三爷如何给人家交待?我可听我家丫头说了,那两个稳婆亲**待,是你们家二娘子吩咐的。难不成让二娘子去抵命?”
付三爷客气地回道:“罗公子还小,自然没听过小人无信这句话。有时候下人做错了事,怕承担责任,就会往主子身上推的。小事倒也无所谓了,这种大事,总要过了堂才知道到底是谁吩咐的。”
罗辉瞅着付三爷,并不退让,笑得凉凉的,说道:“付三爷说得是,我年岁小不懂事,听过的事也少。但却也听过李代桃僵的典故。我是付家的客人,既然碰上了,总要等着付家没事了再走,才不至于被人说无情。付三爷,我说得对吧?”
付三爷被罗辉地话一噎,但很快平复,笑道:“那是当然,本来是让罗公子与夫人来作客,以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反倒让罗大公子和夫人为付家担心,罪过罪过。”
罗辉懒得跟付英客气,转头便就往内院走。
付英付三爷上前拦住道:“后花园往那边走。”
“哦?”罗辉一笑道:“付三爷的意思,是让我请了我母亲一块儿去看二娘子?”
付英咬牙,小屁孩那么精明,你是妖怪转世么?免强笑道:“误会误会,我还当罗公子想回去休息,忘了来时的路了呢。原来是想去后院,这边请。”
罗辉一笑,趾高气昂地打头里走,道:“本小爷自小认道,不管什么样的路,走过一回就会记住,所以不劳付三爷操心将我送回去。”
付英能如何?只得跟在罗辉后面往宝安堂走。然而罗辉身后跟着的后卫却被拦住了,毕竟已经天黑,又是付家的后院。罗辉倒也没多做为难,只对兵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就跟我娘说我在宝安堂呢,呆会晚一点儿回去。”
宝安堂里此时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付图已经不闹了,只是一个点儿的哭。红泥和孩子也已经入了棺,只等着什么时候从后门抬出去。总不可能付家给作法事的。
可以说,此时付家的主人,全都集在了宝安堂里。
周老太太看上去比罗辉中午初见时,老了许多。周老太太坐在宝安堂的正厅里,而吕氏站在周老太太的傍边,张大娘跪在地上,正一个点儿的磕头,嘴里不停的说:“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私自揣摩二娘子的意思,从二上做主,让两个稳婆动手脚。二娘子并没有吩咐老奴这样做,全是老奴自己的主意。”
付伟坐在周老太太下首的位置上,沉着脸,两眼冒火地瞪着吕氏。
而付封就跪在付伟的脚边,求着付伟绕过吕氏一回。
进来的罗辉观察了会,突然笑着对付英道:“付三爷打嘴了不是?说我年纪小,听得事少,到底让我说着了?这唱得好一出李代桃僵。”
第七回 3
付英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的火热。然后假装没听出来,寻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站在一边的蒋氏见自己家男人进来,便就站到付英身边去了。
广陵太守派来的稳婆、医女就站在门边上,面上一片的焦急,好像急着要回太守府复命。可是事情不解决了,付家如何会就这么痛快的让这些人走?若是在太守跟前胡说两句,总是个事。所以先前将氏一直在安抚这几个人,并都偷偷地塞了银子。
而实际动手的两个婆子,被绑在了院子里跪着。嘴里不停地喊,是吕氏让动的手。
周老太太瞅着张大娘,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这可人命关天,是要抵命的。”
张大娘抬眼瞅了下吕氏,很快垂下眼皮子来,道:“全是老奴的错,连累了二娘子,老奴愿意给红泥抵命。绝无怨言,老奴可与那两个稳婆对峙。”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张大娘不主动顶下罪,最终吕氏只要死不承认,而付家也会乐意将事情安在张大娘身上的。谁让稳婆是她找的,话也是她传的呢。更何况,张大娘的儿子、女儿、媳妇全都在付家吕氏手下讨生活。
这一点,周老太太如何不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主动认了,省得强往她身上安,又要闹得鸡犬不宁。张大娘的老头子、子女也都在院中跪着,全都哭成了一片。
周老太太道:“将她们三个绑了,明儿送到衙门里去听审吧。看好了,别让她们出事。其余的人都散了吧,今日的事,不得乱说,也不得任何人再提起。”
罗辉冷笑了声,觉得这些个人真是虚伪,明明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的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却如事先排练好的一台戏,全都按着既定的来演,就连自己都骗了。
本来,罗辉不打算多管闲事,反正也不关他什么事,给付家添乱,完全是因为付悦让罗辉不痛快。现在看付家乱成一锅粥,也算是出了气,于是罗辉打算着要好好当个客人,再呆两天便就跟着董夫人离开。
可谁能想到,因为家里出了事,看管付悦的人便就松了。结果付悦钻了空子,就又出来,硬往罗辉跟前凑。
话说不管付家发生了什么事,家里有客,还是广陵太守亲自交待,要好好接待的贵客,所以只要不是主人家过世这种事情,接风洗尘不可避免。
宴会全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所以第二天,周老太太领着蒋氏如没事人一般,到董夫人这儿来,于万安堂老夫人的院子安排了内宴,请了广陵城所有有头脸的夫人、小娘子来赴宴,热闹一番。
排优打鼓唱曲,自然不少,还请了酒肆里的说话儿艺人来家里讲史。一时间,付家门庭若市,门口各种马车,堵了整条街。在外面迎客的仆人也是一身的锦服。由于是为董夫人母子接风洗尘,所以来的全是女眷。也有带着自家小娘子、或儿郎来的,却鲜少有男宾。
只在南客厅请了广陵太守并几个陪客而已。远不如内院热闹。广陵太守也知道付家最近不太平,所以来了之后,便就吃吃喝喝,话些个无关紧要的事,并不提红泥之事。
而红泥母子的棺椁于起早,城门一开,便就拉到了城外的一处乱葬冈,付图亲自送行,还请了几个和尚、道士作法,点了炮,才开破土埋了。
那几个认亲的人,开始时口口声声地说不要银子,只要查清事实,终是狠敲了付家一笔,才离开。
正当罗辉跟着董夫人坐在搭的彩棚子上,周老太太和广陵几个有头脸的夫人,并有带着自家女孩儿的陪着,看台下讲史。讲的是三国的故事,这个罗辉最爱听,所以坐到最前面,认真的听着。边关也有讲的,但远不如京城里讲的精彩。
付悦这时候却上了来,周老太太倒没多想,还想着付悦昨天亲眼见着母亲挨了打,定是吓着了,又被吕氏迁怒搬院子,看向付悦的眼神就有些怜惜。
周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冲付悦招手道:“从早上就没见着你,来,快来祖母这儿来,给大家问个好。”然后笑对众人道:“这是老身大孙女儿,自小就聪明。抓周时抓书、笔和绣线的那个就是她,想想那时候就那么大点儿呢。”
几位陪客听了,都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都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对了,怎么不见另一个?”
有人接话道:“是呢,那个什么也不抓,却躺在金银锞子、珠宝上睡觉的丫头呢?憨憨的,我记得小名叫憨娘,怎么没见着?”
罗辉听了,心下道:那疯丫头原来打小就傻,抓周居然不抓东西,没听说谁却倒在摆的东西上睡大觉的。跟猪有得一比。想到这儿,不自觉便就笑了。
董夫人听了,笑道:“哦,还有人抓周倒在金银锞子上睡觉?难道她什么也没抓吗?”
周老太太一想到付新,笑意越发的深了:“可不是,我们憨娘什么也不抓,非在上面睡觉,拉都拉不起来,抱起来时,带了一堆的金银呢。当时逗得大家一阵乐。”
付悦在边上见这些人说起付新来,周老太太的脸上映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而众人也是一阵的捧,心下大急。她来,可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在董夫人面前夸付新的。
董夫人明知付新不在,却真跟那么回事似的,笑着道:“快把那丫头喊来,让你们说得我心下痒痒,真想见见长什么样。”
周老太太不无可惜地叹道:“可真不巧,夫人明天就要走了,要是肯多留两天,派个人去接,也不远,她跟她姨娘去了永宁寺祈福去了。”
付悦趁着周老太太说话,众人没接的空,连忙上前给众人行礼问好。付悦的礼仪一惯标准大方,这些个女客都不禁要夸赞两句。
罗辉头都没回,心下一阵的冷笑。明明他亲耳听到吕氏吩咐,不让她往这边凑,拿自己亲娘的话当成耳边风。自己亲娘昨天都挨了打,又被禁足,竟一点儿伤心样都没有,还不如付封呢,陪着吕氏在宝安堂呆着。她却好,竟然还没事人一样的往这凑。
第七回 4
付悦拿眼睛的余光偷偷地扫了眼罗辉,见他一心背对着众人,听下面台上讲史。于是假意天真无邪地跑到跟前,也往下面看,问道:“这位小哥哥在听什么?好听吗?”
罗辉拿出董夫人摸他时的机警,飞快的闪到一边,冷着脸道:“谁让你往我身边靠的?想给我喊哥哥的人能排你们广陵城一圈,你怎么就觉得能排得上?按着你们商家的身份,见了我要跪,要喊我小郎君,谁让你坏了规矩的?”
董夫人连忙喊道:“大郎,休得胡言。”
罗辉一席话,说得付悦脸上一阵的发白。而周老太太也极为尴尬,众陪客则是暗地里偷笑。她们带来的女孩儿都规矩的喊罗辉“小郎君”,然后并不往罗辉跟前凑,而这一举动,无异于更加的打付悦的脸。
“呵”罗辉不服气地道:“我有胡说吗?再说了,她娘昨天挨了打,又被禁足,她竟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到这儿来,却不说去看她娘,我怎么看她,都像只白眼狼呢?再说,她娘昨天明明叮嘱她,不让她往我跟前凑的。这么小,就不听自己娘的话,将来长大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董夫人急忙又怒斥罗辉,可哪里阻止得了?
罗辉的话如点了一个炮仗,彩棚内的陪客可都是广陵城里,有头脸的夫人太太,而付家的吕氏可是当家娘子,竟然又被打又被禁足?因为什么?众人虽然没问,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露出好奇来。
付悦是万没想到罗辉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