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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子有心说让付悦别出去,再给老太太过了病气。但一抬眼,对上付悦凌厉的眼神,将话吞回肚子里,乖乖地转身出去传话。
就在孟婆子快到门口的时候,耳里传进付悦凉凉的声音:“你也一把年纪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奶娘应该知道吧?”
孟婆子吓得脚下一滑,连忙答道:“孙女儿关心祖母,孝心可嘉,老奴能侍候姑娘,是修来的福分。”
付悦瞅着孟婆子的背影,若孟婆子果然识相,用着倒也不是不可以。洗漱过后,梳好头,付悦头一片的疼。她照镜子瞅了瞅,叫人往脸上扑了些粉,使脸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红。强忍着头疼让个力气大的婆子抱着,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门口,却又碰见了吴大娘来给付新盯着早饭。一想到精明的吴大家,付悦心下有些犯怵,连忙让抱着她的婆子改道,往万安堂去了。
吴大娘远远地也瞅着了付悦,见付悦一行人明明是奔着厨房来的,却又走了,冷笑了声。厨房里的人喊吴大娘,说付新的早饭、水、茶全好了。全都装进了黑漆的提盒里。五六个小丫头提着,吴大娘打头走了。
付新一早上,洗漱完,就去偏厅里给沈蓉换供果香烛,然后行礼,坐在蒲墩上看会儿书,连等着早饭。有时,付新也会担心付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但她不敢让人去周老太太哪儿打听,怕周老太太也跟着担心。
更多的时候,付新就这么每日重复的过。除去她没有了娘之外,可以说付新现在算得生活得平静安逸。外面的事,吴家姊妹全都解决了,而凝香园里,纪妈和绣燕侍候着,使得付新一点儿也不比沈蓉活着,付伟在时差。
第十回 10
然而好景不长,周老太太突然病了,请了多少个医生,都不见好。开始时,都瞒着付新,可过几日,付新总要换了喜服,去看看周老太太。或是周老太太打发人来请付新过去,周老太太也不放心付新,总要亲自看了付新没事才安心。
但有这么几天,付新一提去看周老太太,吴家姊妹或是纪妈、绣燕总会拿事情将她挡住。一回两回,付新开始心下打鼓。然后又不见周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她了,付新就坐不住了。这日早上,非要换了衣服去探望周老太太,任谁也拦不住。
从昨天傍晚开始,广陵罕见得开始下雪,下了整晚,没有要停的意思。
现在外面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的白。枯树干枝上成串的雪,这还不够,雪却还不停地从天上如棉絮似的往地上飘落。
纪妈见拦不住,只得去给付新寻厚衣服。以前的裘皮衣服,全都让付悦拿走,只留下几件没什么特色的锦段面的棉衣服。付新也不计较,裘皮不裘皮的又怎么样呢?付悦能将衣服抢走,却抢不走付伟对她的偏爱。
所以,当纪妈有些不愤地将那棉衣服给付新穿上时,付新反倒安慰纪妈道:“衣服只要保暖就行,其实棉衣跟裘服没什么区别。”
纪妈怕付新伤心,没说什么,又给付新带上观音兜。又给付新细细地整了整衣服。吴家姊妹给付新递上暖手炉。就要将付新抱起来,付新不干,非要自己走:“我已经大了,大娘年纪也不小,怎么能抱着我呢?给我穿上皮靴子,我自己走就行。”
绣燕面上一黯,付新有好几双羔羊皮面的皮靴子,可是上回付新从凝香园出去,在回来,却是一双也没有了。道:“皮靴子也没了。”
和裘皮衣服没了一样,付新并不问原因,无所谓的笑笑,道:“那不是有木屐?穿木屐一样的。”
纪妈找来木屐,为付新绑在棉绣鞋的外面,付新站起来走了两步,笑道:“这样挺好,咱们走吧。”
待付新一进到万安堂的门,里面一阵药香。付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让她想起沈蓉来,那时也是药不离口,然后突然就没了。
付新急忙就往万安堂周老太太的起居室里跑,门口碰上了老太太身边原打发了侍候付悦的孙婆子,已经被付悦又给打发回万安堂。
孙婆子一见付新,眉头就皱到一起,抬头对春絮道:“谁让憨娘来的?”
纪妈和春絮、绣燕齐声道:“我们拦不住。”
付新一扬小脸,道:“我自己要来的,多日不见祖母,想给祖母问安,探望一下祖母。为什么这么大药味?我祖母怎么了?”
孙婆子蹲下身,摸了摸付新的小脸,道:“热乎的,没着凉。老太太没事,不过受了点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憨娘乖,快回去,别过了病气,没得让老太太着急。”
付新摇头道:“我不回去,父母没在,祖母有疾,本就应该早晚侍奉,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知道,如何回去?”
孙婆子劝道:“老太太这是受了风寒,容易过病气,憨娘还小,老太太心下知道憨娘一片孝心就行了,乖,回去吧。要是真过了病气,老太太身子没好,反倒又多担心憨娘,不能专心养病。”
付新却是不肯,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见了祖母才能安心。祖母有疾,不能因为怕过了病气,就不理不看祖母,这不是为人后辈应该做的。”
蒋氏因为有付宏的关系,周老太太怕过了病气,并没有让蒋氏过来侍候。而吕氏忙里忙外的,也不过是早晚来点卯而已。但吕氏派了程氏来,代她在周老太太跟前尽孝,以堵悠悠众口。
说着,付新便就直往屋里进,孙婆子也不敢使力地拦着。屋里面很暖和,周老太太面朝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香炉里燃着安神香,地上的小炭炉上,温着清粥。
程氏坐在床沿边上,手里拿着绣活,趁着周老太太休息,正一针一针仔细缝着。瞅那样子,像一双男鞋的鞋面,正在沿口封边。
见付新进来,程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上前,并小声道:“憨娘怎么来了?刚老太太还说呢,可不能叫憨娘知道了,过来再过了病气。快回去吧,老太太病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全好了,就派人去接憨娘来。”
付新不干,轻轻喊了声:“大嫂好。祖母几时病的?因为什么?是着了凉,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程氏让付新坐下,才轻声说道:“说不好,前些天还好好的,侍候老太太的全都是老人,哪儿有让老太太着凉的?可就不知道怎么的,就伤寒了,好像突然之间的,请了医生来看,每日汤药吃着,刚有些见好。”
程氏没说,周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这病来势汹汹,已经换了好几个名医,均说得慢慢来,年纪大了也不敢乱用药,急不得。
周老太太虽然睡着,似乎听见了有说话声,问道:“谁来了?”
付新急急忙忙地跑到床边上,喊着:“祖母,憨娘来看祖母来了。祖母都不想憨娘吗?病了也不打发个人和憨娘说声,让憨娘好着急。”
程氏过去,扶着周老太太坐起身来,拿起床上的大软枕,给周老太太垫到身后。周老太太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道:“谁让你来的?我这病容易过人,你三婶娘我都没让来,你跑来做什么?快回去,再病了怎么好?小小年纪的,快回去,快回去。”
屋里热,纪妈和春絮上来,将付新的观音兜摘了,大棉衣服脱了。
付新爬到床上,伸出小手,摸了摸周老太太的额头,然后又试了试自己的,放下心道:“祖母没有发热,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哑,鼻音重,看样子好多了。孙女儿担心祖母,就如同祖母担心孙女儿一样。难道孙女儿明儿病了,也不让祖母来看吗?还是孙女儿在祖母的心里,就是个无情的?”
第十回 11
一席话,说得周老太太竟无话反驳。周老太太一弹付新的额头,因为生病,没敢抱她,笑道:“你这孩子,越发的嘴巧了。祖母老了,都说不过你了。算你有理。你也看着了,祖母好好的,放心了吧?别让祖母担心,乖,快回去,等明儿祖母病好了,打发人去接你,陪祖母住些日子。”
付新本想在万安堂多陪陪周老太太,耐不住周老太太担心过病气给付新,一直叫付新回去。付新怕周老太太着急,不利于养病,只得忍着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周老太太坐在床上,笑着冲付新摆手,动了动嘴好似在说:“回去吧回去吧,祖母一点儿事都没有。”
临出门时,付新又回头深瞅了周老太太一眼。一呀牙,转头出去了。纪妈几个连忙给付新穿上衣服,带上观音兜,跟在后面也都出去。
就在付新出去有一会儿的时候,周老太太本一直笑着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连声地咳嗽。程氏上前轻轻地为周老太太拍背:“老太太病得这么重,又何苦瞒着憨娘?”
周老太太咳嗽缓了些,程氏接过边上丫头端过来的温水,喂周老太太喝了口。周老太太道:“她那么小,家里能依仗的只有我了,要是知道我病得这么重,该害怕了……”
“祖母骗我。”周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小身影从门口飞奔而来,一下子扑进周老太太的怀里:“祖母,祖母。”
周老太太就觉得身上一凉,付新穿着棉衣服,头带着观音兜已经到她的怀里了。周老太太又是一阵的咳嗽,叹气:“你这孩子不听话,怎么跑回来了。别担心,祖母没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老了,来了病不易好。乖,听祖母的话,快回去。祖母好了,一准派人接你来。”
纪妈和春絮也跟了进来,又重新为付新脱衣服,并将鞋也脱了。付新就整个爬到床上,抱着周老太太不松手:“我不回去,祖母骗我,祖母病得这么重,我要在这儿侍疾。我年岁小,身子好着呢,祖母不会过了病气给我的。再说,要是祖母果然把病过给我,自己好了,我更欢喜。”
周老太太一听,轻斥道:“胡说什么呢?我知你孝心,但不准胡说。”说着话,朝着地下“呸”了三下,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然后,周老太太又是一阵的咳嗽。
付新就爬起来,帮着给周老太太捶背。纪妈从暖炉上提起铜壶来,倒了些温水。付新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喂周老太太喝。
周老太太叹气,喝了口水,道:“祖母病了,也说不动你了,你就不听祖母的话,让祖母着急。”说着,就又咳了一阵。
可是付新实在担心,不肯离开。
程氏见了,提议道:“要不这么的,今儿孙媳妇就为老太太做回主,打今儿起,憨娘早晚来给老太太请安,正好探望老太太的病可行?至于侍疾,可就不用了。这屋里也没有外人,我就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太太有两房媳妇,又有我这不中用的孙媳妇,哪就轮到个六岁的娃孙女儿侍疾?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老太太觉得孙媳妇说得可在理?”
周老太太道:“在理在理,只不能这样妄自菲薄,你怎么不中用了?这些日子可多亏了你这孙媳妇了。憨娘,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你就听你大嫂的话,回去吧。要是心里有我这老婆子,想让祖母的病快点儿好,就别让祖母着急,想来晚上再来看我。”
付新迟疑地瞅了瞅周老太太和程氏,犹豫不决。
纪妈和着绣燕、春絮也来劝道:“乖憨娘,一直在这儿呆着,老太太也不能安心养病,虽是一片孝心,倒累了老太太的病。就回去吧,咱们晚上再来。”
付新才点了点头,道:“那祖母快快养病,孙女儿就先回去了,晚上一准过来看祖母,祖母不能让她们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周老太太摸了摸付新的脸道:“小人心眼倒是不少,祖母不让她们拦着你,行了吧?”
付新又扶着周老太太躺到床上,才离开。
纪妈几个非常担心付新过了病气,回到凝香园后,就为付新准备了热水,将屋子暖得如夏天一样,侍候着她泡澡,直出了一身的汗,然后就让她穿得暖暖地,整个一天都呆在床上。
可是到了下午,付新仍是感觉鼻子怪怪痒痒的,总想打嚏喷,就不停地揉鼻子。付新怕纪妈她们担心,没敢担,老实地就在床上捂汗。
可纪妈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见付新将鼻子都揉红了,哪有看不出来的?急得直拍腿道:“这可怎么好?到底还是过了病气了。要是让二娘子知道了,让躲病可怎么好?这雪下得少有的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春絮道:“要不偷偷寻个医生来?”
纪妈连忙否了,道:“这哪行,现在别说外面,就凝香园里头,谁可知道有几个一心跟着咱们,不是已经倒戈的?只怕这边医生没进门,那边二娘子就已经知道了。”
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