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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沅浑身一震!
良久,她低着头,匆匆从宗恪身边走过去,进了单元楼。
宗恪不声不响跟在她身后,俩人一直上到五楼。阮沅掏出钥匙打开门,宗恪在门口停了停,看她没有将自己关在门外的意思,也走进屋里。
这是一间几乎可以称之为寒怆的房间,宗恪目测了一下,一室一厅加起来三十几个平米。
房间连木地板都没有铺,依旧是水泥地,白石灰墙。主人看起来清扫得很勤快,地上一尘不染,连同擦拭家具一张木桌和一个简易衣柜。灯具有两个,客厅顶墙的长灯管,和卧室床头的小灯。书架由一个三层的钢制小鞋架改装而成,就支在窗台上,上面松松散散放了十几本杂志。
客厅里较为引人注目的是一台旧冰箱,门上的油漆已经脱落,一制冷就发出嗡嗡的噪音。屋里没有电视机,两只旧沙发瞧上去花纹都已经不清晰了,款式明显是九十年代的。当中架着一张旧圆桌,上面还摆着一套速食碗筷。
看着这一切,再看看阮沅那张枯槁般的脸,宗恪只想叹气。
“坐吧。”阮沅低声说,“我去烧水。想喝什么?”
她说完,又记起来自己是知道宗恪喜欢喝什么的,宗恪喜欢茶,酽酽的那种,味道有点重,像六安瓜片。
但是眼下她屋里没有茶,只有一包麦片,还是一个月前店长送的,到现在没拆封。店长是担心她血糖太低,缺乏营养。
她自己只喝清水。
“不用了。”宗恪说。
这对话,真像是主客之间,阮沅想,他们怎么走到这一步来了呢?
既然宗恪没有要求,阮沅索性不烧水了,反正冰箱里存着矿泉水,店里打折的时候她背回来的,阮沅实在懒得为了烧壶水而进厨房。
她走回到沙发边上,坐下来:“说吧,来干嘛?”
宗恪双手交叉,抵住下巴,像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被你救出宫的那个宫娥,就是云敏,死掉的双喜其实就是她,对不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章
猛然听见了这个名字,阮沅惊得吸了口气!
看她这反应,宗恪点了点头:“果然。除了她能把你逼到这一步,别人也没这个能耐。当初是她听从太后指令,给我下的毒,现在她还在用蛊毒操控你,是么。”
“蛊毒”二字,像尖锐的针头扎在阮沅身上!
她不由垂下头,捂住脸,她觉得脸上的肌肉开始痉挛。
“不是的……”
“阿沅,我回去的当天,崔玖就进了宫。”宗恪继续说,“她已经弄清了全部的状况,包括你告诉我的那些。虽然一早就发现你的魂魄不对,但当时她和崔景明谁也没想过,后果会这么严重。是她把用过的狩冥之蛇带回楚州,找崔家的耆老共同研究,才察觉端倪。”
阮沅抑制不住的发抖。
“他俩向我请了罪,可我没怪他们。在那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有别的选择。而且当日情况紧急,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就丧失了神志。这一点,任谁都避免不了。”
阮沅听他平静的叙述,忽然无声啜泣,泪水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你说得没错,咱们不知怎么,钻入了一个死胡同,可是阿沅,那也不等于真的没路可走。”宗恪盯着她,“我现在来见你,是因为我已经承认这一点了,但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向现实妥协,无论你怎么责骂我,我也不想。”
“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阮沅边哭边说,“我不是人类啊!都说了我只是个蛊毒人偶,我的魂魄都是假的!”
宗恪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不是真的人类呢?”他说,“你的身体和我身体是一样的,都有血有肉,你的手也是暖和的,和我一样,你也有感情,会喜欢我,和我一样,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是人类?”
“可我害了你……”
“没有。”宗恪摇头,“害我的那个人是太后。你没有。而且你看,我现在头不疼了,行动自如,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你身体里有我的毒,等我回宫去,你又会头疼……”阮沅哭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宗恪紧紧抱住了。
“我不会再逼着你回宫去了,我也不会再让你负担那么多,那不是你的责任。”宗恪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你身体里的东西也在我的身体里,这样不是很好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糟,倒是很欢喜。我们是连魂魄都有一部分连在一块儿了,阿沅,这世上还有别的人,比我和你更亲近么?”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投向清澈大海的莹莹月光,倾尽了一生的柔情。
阮沅听着,听着,不由泪流满面。
“你以前说过,要信任我,信任我们两个。阿沅,你总是怪我任性,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他看着她,“就算你不能再回宫去,我们也总会找到办法的。”
阮沅闭着眼睛,她紧紧抱着宗恪,因为流泪而无法出声,只有努力点点头。
午夜过后,窗子外头声息略微小了一点,只能听见货车轰隆隆的声音,不远处就是高架桥,这栋楼是临街的房子,窗户又是八十年代的老样式,是木窗不是塑钢窗,所以隔音效果几乎等于零。而且附近又有菜场,凌晨四点就会有人声,一整天根本安静不下来。
阮沅缩在宗恪的怀里,细细听着窗外的声音,节日的夜晚,喧嚣的人们终于累了,返回了自己的家园。她的心,也像是回到了真正的家园一样安宁。
几个月以来,她始终处在无形的煎熬之中,像风筝一样四处飘荡,不知所处,直到今晚,被这个熟悉的温暖怀抱给紧紧拥抱着,阮沅才重新有了安顿下来的感觉。
她现在明白了,无论下了多大的决心,做出多么冷酷的抉择,终究,她还是无法忘记这个人。所以当她再度见到他,之前那些寒冰一样的念头,也就全都化作了潺潺春水。
“头发……”她听见宗恪的声音。
“什么?”阮沅抬起头来。
“太短了,像男孩子。”宗恪的样子有些伤感。
阮沅笑起来:“会长起来的,我的头发一向长得快。”
她说着,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拿出那根青色的玉簪。
“喏,还留着呢。”阮沅低声说,“等头发再长出来,还是可以用。”
“傻瓜。”宗恪叹道,“明明做不到一刀两断,为什么非要勉强自己?”
“我不想拖累你……”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宫里头,就是对我好么?”
阮沅噙着泪,瑟瑟道:“可你再把我留在身边,会被我害死的,像我这样,魂魄都是毒……”
宗恪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你发了一通火,自顾自的就跑掉,留下我一个人,我才是真的要活不长呢。”
他这么一说,阮沅心里难过起来。
“喏,你的麒麟,我还留着呢。”宗恪从贴身的地方,拿出那枚玉麒麟,递给阮沅。
阮沅默默摸着光滑的玉器,忽然低声说:“这个,送给你吧。”
“真的给我?”宗恪问,“是你父亲给你的遗物吧?”
“你替我留着,也一样的。”
宗恪紧紧抱了她一下,算作回答。
“你的头,真的不疼了?”她小声问。
“嗯,一直没再疼过,今天也一样。”他笑了笑,“不然,我哪里有力气支撑到现在?”
阮沅又想哭了。
“那天,我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来伤你,宗恪,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之后,宗恪会回应一句“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但是阮沅想错了。
“可不是?真伤心,听见你那么说我,难过死了。”他低声说,“人家伤我一万句,也没你伤我一句来得厉害。”
宗恪这么说,阮沅就更想哭了。
“我当时就猜到了,你不是真的发火,只是为了把我赶开……往后可别再那么做了。”
她含着泪,用力点头,像发誓那样。
“那我就放心了。”宗恪亲密地看着她,“往后咱俩在一块儿,再别那样遮遮掩掩了,还是都说实话的好。”
阮沅啜泣道:“咱俩还能在一块儿么?”
“为什么不能?”宗恪说,“不是说了么?会想出办法来的。”
阮沅不知道宗恪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可她现在已经没力气去想了,今晚宗恪说的这些话,把她积攒了多日的决心,一下子全都散掉了。所以她暂时决定放弃思考,一切都交给宗恪来安排。
“哎,问你个事。”宗恪突然说,“你们那个店长,是不是喜欢你?”
本来还哭哭啼啼的,阮沅一听他这么说,破涕为笑。
“那我可不知道。”她故意说,“没注意。”
“我看,肯定是喜欢你了!”宗恪很生气地说,“我都看见了!每次他进店之前,就会在外头看你好一会儿!”
阮沅一听,抬起头来皱眉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宗恪翻了翻眼睛:“哼!我在对面咖啡厅监视了一个礼拜。”
“你啊……”
“你快和他说,就说你有男人了,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阮沅哭笑不得:“别把人想得那么龌龊,人家很照顾我的,帮了我很多忙。”
“那就是因为他觊觎你啊!”宗恪马上说,“我早看出来他居心不良,那家伙要是再敢在你跟前黏黏糊糊的,我就把他塞垃圾桶里去!”
“你看你,就爱欺负人。”阮沅嗔怪他,“就没担心过我移情别恋?”
“就他那样你还移情别恋?”宗恪万分吃惊,“有没有一点眼光!你这简直是抛弃了燕窝鱼翅去吃白菜!而且还是烂白菜!”
阮沅笑个不停。
“好吧,这棵烂白菜我看着不顺眼了,哪天我要找机会,挖个坑把它埋掉!”
“喂!”阮沅无奈,“你啊,非要弄得我在那儿干不下去才高兴么?”
她这样一说,宗恪就沉默下来了。
然后他就说:“我真的担心过,你把我忘记了。”
这话让阮沅愕然!
“要是你找到一个舒适的生活方式,觉得眼下这样子也不错,或许丢掉的一切就变得无所谓起来。”宗恪的声音很低,又像是自语,“本来我想再迟一点动身,可我有点怕……”
“怕什么?”阮沅不禁问。
“怕你把我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然后找到新的人来填补,我越想就越觉得……那恐怕是一定的。”
阮沅握住他的手指,她嗅不到往日笔墨留在上面的味道。
“……你看你,没事儿就爱乱想。”
宗恪想了半天:“那,我要去揍那小子,你不会拦着吧?”
阮沅哭笑不得:“别欺负人家啦!人家好歹是我上司。”
她这么一说,宗恪一怔,旋即点点头:“哦,是哦,暂时还不能这么做,哼哼,好吧,留着他一条小命!”
“怎么了?”阮沅好奇看他。
“不能让你被炒鱿鱼。”宗恪严肃地说,“不然咱们的生活来源就断了。”
“咱们的生活来源?”
“是啊。”他挺认真地说,“我身上没有钱,真的,一毛钱都没有,这个礼拜全都花光了。钱包花得精光才来找你的。姜啸之他们也没跟来,就我一个人。我现在是穷光蛋,而且还在被警方通缉,接下来,没钱吃饭也没地方住了,阿沅,这下我惨了,我无路可走了呢,你说怎么办?”
阮沅心头发热,她哑声说:“……怎么会无路可走?我养你啊。”
就好像一直等着她说这句话,宗恪顿时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阮沅紧紧抱住他,有涔涔的泪一样的东西涌上她的喉咙。
“不会耍赖的,也不想耍赖。”她低声道,“养你一辈子都可以。”
她那样子,像是这辈子再也不想撒手。
第二天,阮沅上的补班,是早班和中班之间的一个协助任务,时间不长,而且12点到岗都来得及。所以俩人在床上一直赖到十点多才起来,就好像窗子外头那热闹的农贸市场,对他们全无影响。不过阮沅还是忍不住问宗恪,觉不觉得吵。
“挺好的。”他很自然地说,“人间烟火的气息多么浓啊!一个喜欢吃东西又喜欢做菜的人,怎么会讨厌菜市场呢?”
他这么一说,阮沅笑了好半天!
早上起得太迟了,没时间做早餐,而且宗恪去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