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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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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恪……现在,又加上这么个面团似的小东西。

    他几乎忘记给人当弟弟是什么滋味了,如今他总是给人当哥哥,不光自己哭不成,还要去照顾人家、安抚人家,遇到事情也要让着人家。包括太子宗恪,心理上也在把他当做哥哥看待。所以姜啸之时常郁闷,他还是很想当弟弟,可是再也当不成了,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自己很命苦。

    但是这么个泪汪汪的小东西,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姜啸之发愁,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四岁,比这小家伙大六七岁而已,还是个孩子。身边仆从看见姜啸之揽了这么大的事儿,脸都吓白了,姜啸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逼迫他们几个发誓,决不去告诉周朝宗。

    但是孩子这么一直跟着他,也不是个事儿。虽然宗恪说只要送出舜天,不要让陛下发觉就行了,可他没说到底该送去哪儿,看来宗恪也不知道。在舜天的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孩子听得懂狄语,却不会说。姜啸之问这孩子要不要回蓟凉,阿濯沉默,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阿濯不肯回蓟凉去呢?他不是鹄邪王族么?姜啸之弄不懂,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其中另有隐情。

    舜天去素州的路,很漫长,姜啸之曾经考虑要把阿濯中途放在某个地方,但是一路上,他找来找去,觉得哪儿都不妥。孩子生了一头金发,放在哪儿都能被认出是鹄邪人,鹄邪人在中原人心里,一向不受欢迎,这样做,太不安全了。

    曾经一度,经过渊州时,姜啸之想把他扔在绸缎铺子门口,他想,就让那些有钱的绸缎商们把他捡去好了,在富贵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那也不错。

    因为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就带着阿濯从旅馆出来,把他右手上的铁链用布缠好,又给他仔细包好了头发,不让人瞧出他的金发。

    那天早上,姜啸之手牵着他,一家一家的绸缎铺子看。渊州是丝绸贩卖的集中地,首府澜蔷是个热闹的商业城市,这样的铺子连绵不到头,时候还非常早,商铺都还没开门,灰扑扑的橙色格子门挡着店面,晨雾未散,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姜啸之牵着阿濯的手,走了许久,终于以扔骰子的心态,选了一家,站住。那家店,看起来店面挺大,上面写着百年老店瑞麟祥。姜啸之知道这家店,华胤也有分号,这是家生意做得很大的店,所以,按理说应该非常有钱吧?姜啸之想。

    然后,他掏出怀里仅有的二两银子,蹲下身来,塞到孩子的怀里。

    “你就站在这儿吧,等到店开门了,你就……”姜啸之讲到这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只是听说,有人把孩子放在店门口或者庙门口,自然就会被领去。可一路上他找不到庙,只找到店。

    姜啸之又想了想,继续说:“如果有人要你,你就老老实实跟着他去。往后在人家家里,要乖一些。”

    他绞尽脑汁,也只想到这几句叮咛。

    阿濯不吭声,只睁大眼睛盯着他,那双蓝眼睛里,好像又要泛起泪花了。

    姜啸之强令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他告诉自己,他也没办法,再拖下去就到素州了,带着这么个孩子,他该怎么向慕沛交代?到时候进了慕家,是非更多,那就给自己惹了大麻烦了。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他应付不了这么大的事。

    反正太子的交代也只是送出舜天,对吧?自己这么做没什么过错。

    “你不能再跟着我了,我也没地方去,除了素州。”他一边低头给孩子整理衣裳,一边喃喃道,“慕家不是好去处,那是龙潭虎穴,在那儿我罩不住你。还不如……还不如就在这儿,跟着个普通人家过活。”

    他说了这一通,也不知道孩子听懂了多少,他没听见阿濯的回音。

    姜啸之咬咬牙,狠下心来,起身拔腿就往旅馆走。

    他以为孩子会哭,会扑上来抓住他不放,但是,没有。

    姜啸之的身后,一声一息都没有。

    姜啸之不敢让自己多想,他加快脚步,几乎用跑的回到了旅馆。天色还早,随行的仆人都还没醒,他一个人,像干了亏心事的贼一样,悄悄钻进房间。

    床铺还是刚才的样子,昨晚小家伙依然和他同榻,因为孩子还小,身份又特殊,姜啸之不敢把他丢给仆人,饮食洗漱全都是自己亲手来,这一路上,姜啸之简直像个笨手笨脚的保姆。阿濯是那种很容易依赖人的孩子,尤其粘姜啸之,晚上也要抱着他一块儿睡。今天早上唤醒时,他困得睁不开眼睛,只扭股糖似的依偎在姜啸之的怀里,还想继续睡。

    现在,姜啸之呆呆望着掀开的床铺,一时间,悲从中来。

    他也曾这样被人推开过,也同样是为了逃命,被人从一个怀抱扔到另一个怀抱,这么扔来扔去,突然间爱就不见了,依偎着的人也不见了,只剩了他一个,天昏地暗不知所措。

    姜啸之想着过往,只觉得胸口疼得上不来气,内心像被蛀掉的牙齿,又疼,又空。

    痛苦如覆顶的冰水把他淹没,少年的承受力终于达到极限,他忽然转过身,通通通跑下楼去。

    他朝着那间绸缎铺的方向一路狂奔,心里一个劲儿祈祷那孩子不要走开,祈祷自己的腿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姜啸之一直跑到刚才那家绸缎铺跟前。

    孩子还在那儿。

    他孤零零蹲在店铺门口,抱着膝盖,垂着小脑袋,一动不动。猛一眼看上去,渺小得像个被扔掉的布娃娃。

    听见声音,阿濯抬起头来,看见姜啸之跑过来,他不由吃惊地站起身!

    姜啸之跑到他跟前,弯腰喘了好久的粗气,然后他直起身,一字一顿地说:“跟我回去……”

    孩子哇的哭了出来。

    姜啸之抱起他,往来的路上慢慢返回。他把阿濯紧紧抱在怀里,像是为了补偿刚才的错误,又像是为了安慰他,他把脸贴着阿濯湿乎乎的小脸。孩子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不知道自己这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他更不知道对这孩子而言,他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是此刻,姜啸之选择保护他,不管阿濯是谁,不管结局如何,他再也不想把他丢开了。

    然后,姜啸之就把这个原本柔弱老实的孩子,带进了慕家,交给了慕沛。

    再然后,这孩子就被慕沛另取了名,叫慕凤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八十章

    回到家里,用过晚餐,姜啸之独自进了书房。

    刚一进书房,他就觉得不对劲!

    书房里,进来过人。

    这种近乎第六感的直觉,让姜啸之立即紧张起来!他快步进了书房里间,仔细打量房间内部。

    果然!东西被人动过!

    ……这是第二次了。

    上年,也有这么一次。他的书房进来过人,来人已经非常小心了,却不慎碰了书架上那盆嫣霞海棠。海棠脆弱的叶子被碰掉了一片。

    这么细微的差别,也被姜啸之给注意到了,他对某些要紧的场景,总是有着照相机一样强悍的全景记忆能力。

    此刻,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愤怒涌上了姜啸之的心头。

    他的家中,出了内鬼!

    这是姜啸之极为不愿面对的事实:自己的身边人背叛了他。姜啸之不知道进书房的人,到底想查找什么,有关梁王与晋王的资料,南方的动乱情况,与养父的密谈,以及……那个白玉匣子。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找出玉匣,它完好无损。姜啸之知道一般人动不了这玉匣,它有密码锁。

    尽管脸气得发白,但愤怒很快被姜啸之给压了回去,他镇定下来,开始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够进书房的,只有他贴身的几个奴仆:顺儿,黑豹,结绿。

    结绿是不会的,姜啸之能肯定,因为她甚至识不了几个字,书房里头的那些要紧密函,结绿辨认不出它们的区别,更别提从一堆各色公函里,找出真正想要的。而上一次进入书房的人,分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找哪一方面的内容。

    会是顺儿么?姜啸之拿不定主意。顺儿是周太傅那边带过来的,这侯爷府里,自从开牙建府那天就有了他,这孩子很机灵,话多,十分会来事儿,而且对姜啸之也忠心,鞍前马后的从未有过闪失。不然,姜啸之也不会挑了府里最漂亮的丫头嫁给他。只除了好赌这一个毛病改不了,但就算如此,在姜啸之的记忆里,顺儿也没有因为赌博耽误过正事儿,这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之前那些年,跟在姜啸之身边办事,也不是没有大笔的钱粮经过他的手,可是顺儿的账目上始终清清白白,就算偷老婆的珠花换赌资,顺儿也没有动过不该动的钱。

    会是黑豹么?姜啸之艰难的琢磨着这个念头。黑豹这孩子,六岁到自己跟前,无依无靠,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他教给黑豹功夫,又教他读书习字,随着年龄的增长,姜啸之把手头的事情一点点交给他来办。偶尔出外办公,他也会带着黑豹。这孩子话语不多,却十分聪明努力,几年前,姜啸之差他去素州,给慕家掌门送一封密函,密函的内容不方便公开,一旦泄露,对慕家大为不利。然而途中黑豹被人所伤,男孩几次差点昏厥,他咬着牙,一直支撑到慕家才倒下,最终也没让密函落入对方手里。后来慕凤臣和姜啸之说,黑豹这孩子真不得了,身中剧毒还能撑到素州,换了个柔弱的,早在半路上就断气了。

    为了这件事,姜啸之也特别器重黑豹,他没有孩子,黑豹虽然是个下人,但姜啸之的心里,是把他当自己孩子看待的。

    如果是黑豹背叛了他……

    姜啸之几乎无法思考下去,他知道,像这样乱猜是没结果的,还是先看看到底进来的人,做了什么吧。

    姜啸之仔仔细细把书房打量了一番,就像最好的侦探,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一番功夫之后,他终于在书架边上,发现了一点东西。

    是一点点饼干渣。

    姜啸之将那点饼干渣弄到一张白纸上,他又确认了一遍,心中不由悲凉而感慨。

    那是奥利奥的残渣,虽然只有米粒大一点点,但,那是奥利奥。

    那不是鞋底带上的,那个地方是墙角,鞋子无法落地,那是寻找放在书架高处的东西时,从衣裳上不慎掉落的,看来当事人吃了不少奥利奥,不然不会弄得衣服上都是。

    姜啸之坐下来,盯着那点饼干渣,良久,他才开口,叫人把黑豹唤进来,和他低语了一番,这才把顺儿找来。

    顺儿进屋来,还摸不清头脑:“爷找我有事?”

    姜啸之抬起头来:“饼干,吃光了?”

    顺儿嘿嘿笑起来:“嗯,耗子不留隔夜粮,老爷,我是属耗子的。”

    站在姜啸之身旁,黑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冷,顺儿缩了缩脖子,他一向有点害怕黑豹。

    姜啸之没笑,他沉思片刻,又道:“没留给别人?没给翠儿她们?”

    “咳,婆娘这两天和我怄气呢,理都不带理我的,昨晚我问她要不要,她就说我只会死填,填饱了挺尸。气得我,一个人都吃光了。”

    姜啸之转过脸来,目光落在旁边的纸上:“这是刚才在书房里找到的。”

    顺儿觉得奇怪,他走过去两步,看看纸上:“老爷,这是什么?”

    “饼干渣。”姜啸之抬起头来,看着他,“就是我带回来给你们的那种零食。”

    顺儿呆了呆,脸色顿时变了!

    “有人进了书房。顺儿,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顺儿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爷!我没有!”他的声调都变了!

    顺儿心里明白,之前一次,有人偷偷进姜啸之的书房,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姜啸之已经查过好几次,都没查出到底是谁。

    他知道姜啸之是干什么的,武功侯管着锦衣卫,那是密探如麻的地方,连官员和自己小老婆说的悄悄话,都能被翻出来做呈堂证供,姜啸之想要弄清楚什么事,又怎么会不追查到底?

    况且,这是家中出了内贼,比那些外务更加严重,姜啸之没可能放过这个做内贼的人。

    想到这儿,顺儿的脸色蜡黄,他跪在地上,声嘶力竭道:“……我没有进书房,老爷,我今天一天都没进这屋子!”

    “那好,既然你没进来,那就是另有人进来了,这个人身上有饼干渣。”姜啸之淡淡看了他一眼,“还有谁吃过这饼干?”

    顺儿答不上来!

    昨天,姜啸之把饼干拿出来,结绿一块都没碰,黑豹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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