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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所的候诊室。每次进来这大厅,程菱薇就忍不住想,几十年前在同样的地方,曾经有容貌像老上海月历牌美人的丰润女性,穿着粉色洋装,伴随留声机的《何日君再来》翩翩起舞……
命运真是个厉害的东西,它总能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上到三楼,一直到走廊尽头,程菱薇停在一扇门后面,她轻轻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男性的声音:“请进。”
她进到屋里,易宪平放下手里的书,他惊讶地盯着程菱薇:“胳膊怎么了?”
“断了。”她微微一笑,“昨晚断的。”
“老天爷!”易宪平快步到她跟前,伸手给她拉过椅子,“胸骨还没好吧?”
“没呢,夜里会隐隐作痛。”程菱薇看了一眼椅子,嘴唇一弯,“我还有一只手是好的。”
“但你有一只手坏了。”易宪平眨眨眼睛,“真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易宪平是程菱薇的督导医师,所谓的督导,就是心理师的心理师。他不是这家诊所的医生,而隶属于国家某个保密部门。程菱薇实习期间,曾经是他的学生。
程菱薇一开始喊他“易老师”,后来改了口、直呼其名,但他们很快发觉彼此的感情超越了界限,在双方明智的刹车之后,程菱薇就干脆什么都不喊了。
“会是什么问题导致的呢?”易宪平问。
“谁知道。”程菱薇撇撇嘴,在那张铺了软垫的窝形藤椅里坐下来,“胸骨骨裂,我怀疑是他被谁大力打了一掌。这一掌功力非常深,一般人做不到,而且看来是没防备,这也让人疑惑。至于胳膊,我真猜不着,或许他半夜睡觉不小心,从床上翻下来也有可能。”
易宪平笑起来:“身为掌门,他会从床上摔下来?”
程菱薇看看他,忍不住嗤嗤乐起来:“我以为你不信这些。”
“嗯,你到现在还在怀疑这一点,怀疑我不会信。”易宪平坐下来,他的神色有些懒洋洋的,“菱薇,我的‘不信’,到底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
“正面疗法?”
“什么疗法都不是。”易宪平温言道,“我只是为自己抱不平,而且有点嫉妒今天开车送你来的那个人。”
程菱薇笑起来,想必刚才秦子涧和她在车前说话的一幕,落入了易宪平的眼睛。
“坦白说吧,我不想变成你们。”程菱薇淡淡地说,“就算再怎么骗自己,我是你们的一员,用无数个正向思维来引导,也毫无作用我根本就不是你们,我身上的各种疼痛总会提醒我这一点。”
“这和我信与不信,有关系么?”
程菱薇朝着天花板看了看,半晌,才慢慢道:“相信了,当真了,你就成了‘我们’的一员。”
“你们?谁是你们?”
“你知道的,我二叔,还有我那两个死去的师兄。”程菱薇微微抬了一下打上石膏的胳膊,“现在又多了一些人,朝廷的鹰犬也跟过来了。”
易宪平抬手摸了摸鼻梁,他摇摇头:“被你拒绝在这个圈子外头,菱薇,我很伤心我还不如朝廷鹰犬。”
程菱薇扑哧笑起来:“这么伤心,是因为你努力了三年,也没能在这间屋子里达成共情?”
“真的没达成么?”易宪平盯着她,“你觉得我真的没法体会胳膊断了的疼痛?”
“你体会不到。”程菱薇毫不躲闪他的目光,“没人能体会,因为你们这个世界,没有柏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元旦临近,厉婷婷的单位组织集体活动,去市郊烧烤一日游。
活动的主办人说,希望大家带上家属,这样人多热闹,烧烤这种活动,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然后,锦衣卫们就“谁陪着皇后去烧烤”这个问题进行了小规模讨论,其实是,大家谁都不想去。
谁也不想冒充厉婷婷的男朋友,去和她的那些同事们打交道。
最终的解决办法是抓阄,不幸抓到这块烫山芋的是萧铮。
然后那天晚间,厉婷婷气呼呼的回到家里,说萧铮让她丢尽了脸。
“车还没到目的地,他就和别人勾搭上了。”厉婷婷说,“整个烧烤的过程中,就没断了招蜂引蝶!弄得人家反倒来劝我,‘婷婷,你也好歹管管你家男人’你们听听,往后我在单位颜面何存!”
几个锦衣卫都偷笑,他们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萧铮却毫无愧疚,微笑道:“皇后放心好了,臣不会再去联系那个朱莉了。”
“你爱联系不联系!”厉婷婷翻了个白眼,“人家再问起来,我就说跟你掰了,你说你有多小心眼啊!不就是大董的鸭子么?至于你这么下狠心报复我?”
“不关鸭子什么事。”萧铮有点尴尬,“那人家和我搭讪,我好意思不理么?”
“可你的‘女朋友’就坐在旁边啊!”厉婷婷狠狠瞪他,“当我是空气?!”
萧铮眨眨眼睛:“皇后不是臣的女朋友。”
姜啸之叹道:“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萧铮不必参与。”
“下次你们都别跟着!”厉婷婷没好气地说,“免得人家说我换男友像换衣服。”
萧铮松了口气,又鬼鬼祟祟笑起来:“那有什么不好?每次带不同的男友出去,显得皇后魅力大。”
恨得厉婷婷拿起汤勺要敲他的头。
他们正闹着,姜啸之的手机响了,他从厨房出来,在客厅接了电话。
五分钟后,姜啸之重新回到厨房。
他进来时,那俩还在斗嘴,等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俩人都察觉情况不对了。
萧铮收起笑脸,他坐直身体,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侯爷,出什么事了?”
厉婷婷也放下汤勺,诧异问:“怎么了这是……”
那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其余人刚刚散去睡了,白天吃多了烧烤肉类,厉婷婷才泡了柠檬茶消食,萧铮正想恬着脸蹭一杯。
姜啸之看了一眼厉婷婷,欲言又止。
厉婷婷看他这样,不禁心头冒火:“别磨磨蹭蹭的!有话快说呀!”
“皇后,靖海公过世了。”
厉婷婷一怔!
“今天中午,在陛下的地产公司里……”
“你是说……林展鸿?”厉婷婷的声音掺入了颤抖,“怎么回事?!你们杀了他?!”
“不,不是的!”姜啸之马上说,“今天中午,他在新翼地产总裁室里,行刺陛下未遂……”
“于是宗恪就杀了他?!”厉婷婷的眼睛都红了,“你们这群食人魔!”
“陛下没有杀他!”姜啸之厉声打断她,“他是自尽的!就自尽在陛下和新翼总裁面前,有新翼总裁可以作证。”
厨房里,安静下来。
萧铮收起往日那满不在乎的神色,他警惕地看着厉婷婷。后者面孔煞白,按在桌上的手指都没有了血色,她的眼睛通红。
“……那也是宗恪把他逼到这份上的。”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他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下,你们这群狄虏满意了吧!”
“……”
厉婷婷盯着姜啸之和萧铮!
“你们欠了太多人命,现在,又加上林展鸿。”她说,“所以丹珠,我永远永远也不会还给你们!”
她说完,转身冲出了厨房。
那晚,姜啸之一夜无眠。
他不是为了厉婷婷的诅咒,却是为了那个死去的人。
林展鸿。
姜啸之当然认识林展鸿,但没多少人知道,他认识林展鸿的时间,比外界公认的时间要长很多年。
极为古怪的是,他对林展鸿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的面容,却是他的声音。
“这孩子已经死了,盖上吧。”
声音平淡,像对答录音机,当时,小小的姜啸之躺在那口棺材里,闭着眼睛。他能听见四周的嘈杂,那是凶蛮的军士在抄家,抄他的家。他听得见女性的哭喊声,他甚至辨认得出来,那是母亲的贴身丫鬟茗儿,此前,他从未听见茗儿发出过如此凄厉的哭喊。
因为这哭声,他真想从棺材里爬出来,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茗儿的哭声,一定和他母亲有关!
但是姜啸之忍住了,他记起了几个时辰之前,母亲对他的叮嘱,叫他好好躺在棺材里,不要出来。
所以那晚的一切,姜啸之记住的全都是声音:凌乱的靴子声,家什轰然倒地声,瓷器碎掉的声音,陌生人粗暴的怒骂声,还有哭声……
那一天,家里没有男主人,包括姜啸之的三个哥哥,都在战场上。只有他最小,留在了家中,耳闻了这一切。
所以母亲披头散发被拖拽出去的场景,姜啸之总疑心是自己的脑补,他不可能看见那一幕,虽然后来有人为他描述了这一切。
他只是静静躺在黑暗的棺材里,静静听着乳母和管家的哭求,说小主人暴病身亡了,已经放进棺材了,之前崔景明来了好几趟,连他都说没救了,孩子就是今天凌晨断的气……
姜啸之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默默听着外头这一切,他怀疑自己真的是死了,不然为什么偏偏他被留在这儿,一动不动?
在这寂静里,姜啸之听见一个金属般难听的声音:“真的死了?那也得打开来看看!得当众验尸!”
“大人!他真的死了!”是乳母的哭泣声,“孩子都死了,为何大人还要开棺验尸?!你们难道连一个死孩子都不放过么!”
那金属般的声音冷笑道:“谋反大罪,全家抄斩,你说这孩子死了,他就真的是死了么?来人”
姜啸之躺在那口小棺材里,他不禁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苏大人,这又是何必?小主人不幸夭亡,对他们这些下人而言,已经是伤心事了,又何必非要开棺验尸?”
那金属般的声音沉默片刻,突然笑道:“靖海公向来以仁德服众,下官深感佩服。可下官此次也是奉命行事。陛下命下官与靖海公一同来办这桩差事,恐怕就是不希望看见任何疏忽之处。”
“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靖海公与兵部赵守静赵大人一向交好,此事人尽皆知,难道公爷您是受了赵大人的嘱托……”
更深的沉默,连外头那些喧嚣的叫嚷,都停下来了。
姜啸之听见了那个冷冷的声音:“既然苏大人执意要开馆,那就开吧。”
姜啸之微微张开口,他觉得胸口憋得慌,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觉得他快要尖叫了!
陡然间,黑暗的棺材被人掀开,光亮如洪水般照进来!
姜啸之紧紧闭着眼睛!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感觉到,那目光凝在他的脸上。。
……自己在紧皱着眉头!意识到这一点,姜啸之心里一惊,眉头赶紧松开!
糟糕!死人的眉头是不会动的!
他都快哭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那人说:“盖上吧,孩子已经死了。”
“可是大人!这么快……”那个金属声音还要说点什么,却突然被暴怒地打断。
“还想怎么样?!叫仵作来剖尸么!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苏大人,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头!”
姜啸之大气也不敢出,他浑身僵硬地躺在柔软的缎子里!
“好吧,既然公爷您这么说……”金属声音在冷笑,但显然已经退让了。
良久,周围传来咯吱吱的声音,是棺材板盖上了,黑暗就像严密的水银,重新把姜啸之裹了起来。
后来,很多年之后,姜啸之才知道那两个说话的人,一个是苏毓鹤,一个是林展鸿。
那天,姜啸之在棺材里躺了很久很久,久得都快睡着了。
但是在要睡未睡之际,姜啸之感觉到,棺材被谁抬起来,放在了马车上。
再然后,他听见了一铲子、一铲子的挖土声。
我要被活埋了!
姜啸之快疯了,他想撞开棺材逃出来,但却不知这么做会不会有危险那个金属嗓子,是不是还在外头看着?!
他感觉自己再度被抬起来,然后,放下。
有沙土打在棺材盖上,沙沙的声音,匀速,像是冬天里冰冷无情的雨。
他真的被活埋了!
就在他想要拳打脚踢,挣脱这四周围的木板时,姜啸之听见洒土的声音停下来。
他听见了说话声:“行了,兄弟几个且歇一歇,这天寒地冻的,我带了好酒来!就放在那大树下面呢……”
然后是欢呼声,脚步声渐远。
过了一会儿,有东西撬进棺材缝隙里!
姜啸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