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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还真是幸福呢。”宗恪在屋里转了一圈,他还试图在这死亡现场寻找点有用的东西,“临死前,和你谈了这场纯洁的、柏拉图的恋爱。”
他的语气里充满讽刺,对方很明显感受到了。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那人淡淡地说,“你听,警车马上要到了。”
他说得没错,宗恪已经听见遥远地方,传来了警笛声!
知道已经无可挽回了,宗恪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地板上的尸体。
“……好吧,这次算你赢了。”他咬牙道。
那边的人,发出轻微的咯咯笑声,听起来却无比机械,让人惊悚不安。
“我会想你的,宗恪。尤其是在杀了人之后。”男人微微叹息,“那么,再见了,欢迎你再来,再来这美丽新世界……如果你能够的话。”
电话挂断了。
又看了一眼地上大睁着眼睛的尸体,宗恪呆了两秒,终于蹲下身去,用手轻轻合上她的双眼。
从电梯出来,宗恪飞快钻入车内,发动了引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路上,宗恪将情况告知了宗恒,他对宗恒说,他决定立即回去。
“剩下的麻烦你来收拾吧。”他叹息道,“至于米娜……”
宗恪没有说下去。
他还记得和她的短暂交往,那真的很短暂,甚至不到一周。其实,这女孩并不像阮沅嘲讽得那样胖,只不过有点婴儿肥,甚至从年龄上看,她还没有阮沅年长。
如果可以,宗恪真不希望那晚上自己对她口出恶语。想到这一点,他心中充满了怅然。
可是现在,再想什么都无用了。
第二十四章
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将车开回蓝湾雅苑,宗恪一进房间,就开始收拾东西。
阮沅很明显听见了他的忙乱,她从楼上下来,惊愕地望着宗恪:“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离开这儿。”宗恪简洁地说,“惹了点……麻烦。”
“离开这儿?!你要去哪儿呢?”
“回我自己那个家。”他头也不抬地说,“这儿不能住了。”
“……”
他说到这儿,抬头看了看阮沅,耐心道:“如果你没去处,可以继续留在这儿,房租什么的也算了。”
阮沅一惊,她慌忙跑过去,一把拉住宗恪:“你要去哪儿啊?!我也去!”
“你没必要跟着我。”宗恪皱眉道,“你不上班了?”
“可你……可你不会回来了,是吧?!”
宗恪想了想,只得承认:“说不准。”
“不行!”阮沅坚决地说,“我一定要跟着你!”
宗恪咧了咧嘴,他已经料到了这结果。
“你会付出代价的,阮小姐。”他停下手,直起身来,郑重望着阮沅,“那是个去了之后就再难回来的地方,你会后悔的。”
“我不管!”阮沅眼神坚定地盯着他,“你去哪儿,我也要去哪儿!”
“……”
“你要是逃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你的!”阮沅像诅咒似的说,“要是你敢把我甩了,我保证你会惹上大麻烦!特大的麻烦!”
宗恪无奈,他想了片刻,点头道:“好吧,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等会儿我们就得出发了。”
阮沅来不及说“好”,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回了二楼。
十分钟后,她背着一个旅行包下楼来,身上也换了出远门的打扮。
“这么快?!”宗恪惊愕地望着她!
“真正不舍的东西,并没有多少。”阮沅的神情很认真,“我搬来住,不也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么?”
宗恪摇摇头,他暂时不想对这种话做什么评价。
二十分钟之后,宗恪的车驶离了蓝湾雅苑,他庆幸实际的警方办案,没有影视剧里那么快捷准确。官僚主义和程序化给了他丰沛的时间逃走。
在路上,宗恪告诉阮沅,米娜死了。
“天哪!”她尖叫,如果不是在车上,阮沅肯定会从椅子上翻下去。
“相信我,我也很吃惊。”宗恪说。
“我……我看见你九点半接了个电话……”阮沅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那个电话,把我叫去她家。”宗恪沉着脸道,“可惜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谁杀的她?!”
“就是那天晚上,给我一刀的那个男人。”宗恪表情阴冷,他冷笑道,“他想把这桩谋杀案栽赃给我,逼迫我离开这儿。”
阮沅抱着她的行李包,身上不住发抖!
俩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宗恪闷声不响开着车,阮沅呆滞地盯着前方,那是墨黑墨黑的夜色,雪白灯光扫射出去,只有无尽的路途。
“宗恪,你很难过吧?”她突然,轻声说。
“嗯。”宗恪的声音粗而短促,“我很少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电话通知我的那一刻,米娜还活着。”
阮沅用手背擦了擦眼泪:“那天晚上我不该骂她的。”
“和你没关系,是那家伙找上了她、迷惑了她。米娜不够警惕,把死神带回家去了。”
宗恪无声地开着车,马上就到新年了,深夜被寒冬的冷雨淋湿的公路上,车已经不那么多了,车灯漠然向黑暗的前方无限延伸,阮沅在反射的玻璃窗上,仿佛看到了一些回忆。
那些床前的灯光,相互交替着,映照在雪白被单上的假想回忆……
“她死得很惨么?”阮沅颤颤巍巍地问。
“一刀毙命,没留多少血。”宗恪闷声道。
“你可真镇定……”
“因为我看过太多的死亡了。”
“你看过很多人死?!”
“很多很多,真的,多得我想吐。”宗恪的脸在黑暗中,线条硬得让人发寒,如钢铸一般。
阮沅不敢再出声,她瑟瑟抱着旅行包,车里很静,只能听见发动机的轻响。
“其实,我不知道这次带你回去算不算是个好选择。”宗恪突然说。
阮沅侧过脸来,惊讶地望着他:“怎么呢?”
“那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世界。”宗恪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那儿,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是说……”
“到了,进去再说吧。”
车慢慢减速,阮沅这才回过神来。
车停下,阮沅下车,她瞠目结舌望着面前庞大的建筑!
那是香格里拉酒店,门童打开车门,宗恪将钥匙交给对方。
“快点。”他敦促阮沅,“时间不早了,宫里的人要睡了。”
宫里?……
阮沅跌跌撞撞从车里出来,抱着她的旅行包。
俩人通过巨大的旋转门进了酒店。
干净的大理石地板,开了暖气的中央空调,忙碌的行李生推着黄铜行李车穿梭其间,大堂一侧,坐着低声交谈着的客人,还有前台训练有素的服务小姐……
阮沅一脸困惑:“我们到这儿来干嘛?”
宗恪不管她,他走到前台:“小姐,我预定了一个房间。”
“喂!”阮沅一听有点慌,“你这是干嘛?!”
怎么搞的?来酒店开房间?!
“安静点好么?”宗恪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头向前台接待,“这是我的证件。”
对方接过证件,在电脑上查询了一下:“1406号房间,宗先生是么?”
阮沅在一旁听得头壳大,他这到底是要干嘛?!
难道躲进酒店就算万事大吉?!
阮沅正胡思乱想着,正好电梯来了,俩人走进去,里面没有别人。
“很好,如果旁边有人,我们只能等下一趟了。”
“为什么?”阮沅问。
宗恪看看她:“要是让别人看见那边的世界,岂不是得引起骚乱?”
阮沅指了指电梯上方:“可是这儿有监视器啊?我们到现在还不是被人看着?”
“那不要紧。”宗恪摇摇头,“秘密在电梯的外头。”
正说这话,电梯微微一颤,停住了。
“到了。”
阮沅瞥了一眼,的确是14楼。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时,她立即发觉不对劲!
没有光。
门外,黑暗一片,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阮沅打了个寒战!
这不对,酒店每一层都应该有灯光有保安的,为什么面前一团漆黑?!
宗恪却似乎习以为常,他拽了一下阮沅的胳膊:“走吧,到了。”
“这……这是哪儿呀?!”阮沅的声音都发抖了!
“两个世界的链接通道。”宗恪回答。
他的声音依然镇定,波澜不惊。
几乎是被他拖着拽着,阮沅勉强从电梯出来,脚踏出来的瞬间,她就感觉不对劲:外面没有地毯。
是硬硬的、冰冷的石板地。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无声锁闭。
最后一线光线消失。
没有绿色的安全指示,没有光,没有音乐,没有人声……连红色电梯楼层指示灯也不见了。
一团漆黑。
阮沅吓得嗓音变调,“我们在哪儿啊?”
“确切地说,在任何一边都不属于的地带。”宗恪说,“跟着我,不要乱跑,不然你就哪里都去不了了。”
阮沅被他说得更害怕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状况:没走几步,原本脚下的石质地面,就变成了土地。
这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阮沅感觉得到,自己的上方没有天花板,四周也没有墙壁,尽管全身浸在墨黑的黑暗之中,但她依然可以判断,她不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
有流动的空气,风吹在她的脸上,酒店大堂内那种人工调节的温暖气息完全消失了,风里除了冷还是冷,那种刺骨的寒冷,如此原始,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只有很淡的土腥味儿。
……像个无垠的荒原。
她和宗恪,行走在一大片无垠荒野中!
黑暗中,有古怪的响动。
阮沅更怕了!
“什么声音啊……”
“是异界生物,别管它们,别注意就好了。”
“可是……”
“到了。”宗恪突然说。
俩人站住,她感觉宗恪抬起手,触碰了一下面前的东西。
“伸手,像我这样推一下。”
阮沅照做了。
原来,那是一扇门。
“咯吱……”
门被轻轻推开,洪水一样的光线涌进阮沅的眼睛,太刺目,她闭上双眼。
宗恪轻轻吁了口气:“到了。”
过了一会儿,阮沅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看四周:“这是哪儿啊?”
“宫里。”宗恪简洁地回答,能看出此地对他而言,是绝对的熟门熟路。
他们刚刚踏进那扇门,原本如影随形的黑暗,在他们身后倏地消失无踪!
首先映入阮沅眼帘的,是汉白玉的石柱,上面雕刻着蟠龙。
空气出现了变化!
日光出现了!浓浓夜色不知何时褪去,日光清爽地洒在她的身上,很淡。
“这是晚上还是早上?”阮沅颤巍巍地问。
“你不认东西南北的?”宗恪诧异。
阮沅哆嗦道:“我……我找不着北了。”
“晚上。”宗恪利落地回答。
因为是落日,日光并不强烈。刚才的刺骨寒冷减退了许多,晚风凛冽,像是从广袤空间吹来的,但是味道里,夹裹着凄怆淡婉的植物芬芳。
她站在巨大宫殿的台阶上!
真的是宫殿里!
洁白宽广的台阶无限高远,像是要一直延伸到天际,落日很快就瞧不见了,只剩紫色和红色的晚霞,渲染着深蓝天空,巍峨的黑色殿堂,在台阶顶端无言矗立着,东西两侧,是有如大鹏翅膀般的侧殿阙楼。
“那是丹凤门。”宗恪轻声说,“看见了么?就是广场对面的朱门。放心,我们已经在宫里了。”
“天哪!这是……”
“我的帝国。”
阮沅屏住呼吸,眺望远方,原来台阶之下的,是几百米纵深的大广场。
“走吧,进去再说。”
……跟在宗恪身后,阮沅如同在梦中,他们步入正殿内,却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是清明殿,早朝的地方,现在一般没人来。”宗恪抬手看看手表,“侍卫的巡逻还得再过一刻钟才会过来。”
对阮沅而言,她从未独自一人来过这么空旷的地方,这就好像在冬日闭馆之后,偷偷钻入故宫,太大太空的场所,只会让人心慌。
“咱们去哪儿?”阮沅颤声问。
“当然是去后面的寝宫,得先找个地方安置你才行。”
阮沅不敢出声,任凭他带着自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