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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也看不懂。”
“怎么可能。”
“这些斯基们,和我离着十万八千里呢,怎么可能全都懂?”
“咦?那为什么要借这些书?”
“因为……”秦子涧停住,想了想,才答,“因为它们离我最远。”
他的回答似是而非,程菱薇却明白了秦子涧的意思。
“我二叔也不爱看古典文学。”她说,“他就对近代史感兴趣,从梁启超以降到1949。”
“是么?”
“是啊。”程菱薇笑,“他说,那边已经过了几千年这样的日子了,这边又来个几千年,烦不烦啊?换做恐龙都该死绝了。”
她说着,咯咯笑起来。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秦子涧脱下外套,拉开椅子坐下来。
看他那姿态,俨然打算把一下午时光消磨在这些旧书上,程菱薇不乐意了。
“别看书了,大好春光的……”
“不看书我干嘛?”
“陪陪我啊。”
“你自己不是刚才也在看书么?”
“那是因为你没回来啊!”
“那好,现在咱们都看书。这不是很好么?”
“别看了,陪我出去玩。”程菱薇索性把手盖住他的书,“书这东西,一辈子都看不完的!”
秦子涧看看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干嘛?”程菱薇看他。
“自己拿钱去购物,随便买什么,把钱用光为止。”秦子涧把钱包拍在她手里,“去吧,别烦人。”
“我不缺东西!”程菱薇很生气地说,“我是要你陪着我!”
“我不想逛商场。”
“那咱们出去玩!你不是喜欢看电影么?对了,咱们去唱卡拉ok!”
秦子涧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她。
“别这样嘛,好歹看在昨天我辛苦做了一桌菜的情分上……”
“换个说辞好不好?”秦子涧悻悻道,“估计我得背你这人情债背到下个月底。”
程菱薇笑起来,她看得出,秦子涧已经妥协了。
俩人换好衣服,出门,程菱薇对这边并不熟悉,秦子涧虽然大致了解,却也没有熟悉到知晓各处ktv的营业情况,今天又是大年初一,开门营业的并不多,他们跑了三个地方,才终于找到一家接待客人的。
大年初一这种时候,出来k歌的人还真不多,包房四面都安安静静的,仿佛整个ktv就只有他们俩。秦子涧早已被刚才的东奔西跑搞疲倦了,进了包房,一关上门,他就一脸厌倦地坐到沙发角落里。
“点些吃的吧?”程菱薇说。
“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什么都不要。”
“饮料呢?”
秦子涧翻了个白眼,他索性整个儿躺倒在沙发上。
于是接下来,整个ktv房就成了程菱薇的“专场演唱会”,她按照字母排列,把会唱的歌儿一顺溜唱了个够,当然,期间程菱薇也曾努力想让秦子涧加入其中,但秦子涧死活不肯,他说自己不会唱流行歌曲,甚至听都没听过几首。
“那老歌呢?也不会?”程菱薇不死心,“南泥湾?红星照我去战斗?喀秋莎?滚滚长江东逝水?……”
“你觉得呢?”秦子涧不耐烦地说,“我怎么可能会唱这些?有没有脑子啊你?”
“怎么可能一首都不会呢?!哪有从来不听歌的?不听歌那还是人么?!”
“嗯,我记得以前也有个老头儿说过,‘是人就得听戏,不听戏的就不是人’,看来现在满大街都不是人。”
程菱薇笑起来,秦子涧说的是电影《霸王别姬》的台词。
“对了!你肯定会唱戏!”
程菱薇知道那边也有戏曲,叫“青曲”,是很久前自南方青州发源的一个戏种,后渐渐流行到北方,被旧齐元氏所钟爱,大力扶持,三百多年发展下来,就成了国剧。
秦子涧难得给出百分之百的耐心:“就算我会,你这卡拉ok里,有戏么?”
程菱薇赶紧翻了翻曲目,却只找到了几个革命样板戏。
没辙,程菱薇只得继续独占麦克风。
秦子涧躺在沙发上,拿抱枕捂着耳朵,平心而论,程菱薇唱得够好的了,如果评奖,应该算是“业余优秀歌手”了,尤其是,她学谁像谁,学得以假乱真。
问题在于,每唱一首歌,她都会发一通感慨,什么“这首歌送给秦子涧”啦,什么“这首歌表达了我对他心中的感情”啦……于是秦子涧就只得忍受着自己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期间,伴随着它的,是一大堆酸掉牙的文艺兮兮的陈词滥调。
但是秦子涧已经懒得出声反驳了,他只恨自己今天没多带两个耳塞来,于是只得把头按在抱枕底下,强迫自己进入半睡眠状态。
伴随着这巨大的嘈杂声,秦子涧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和萦玉成亲。
那是个良辰吉日,家里来了那么多宾客,父亲母亲受着朝中百官的恭贺,自己则着红袍,骑着骏马,去宫里迎接公主的仪仗。
到了地方,先拜,再引马还第,吉时一到,公主车辕启驾,百十名宫人簇拥着从宫里出来,到陛下钦赐的新宅第。他候公主降车,再长揖为礼……
这一套程序,早就在秦子涧的心里演习过无数遍了,他甚至连车行至街角处放缓速度时,车辕那吱吱的微弱声响都想象到了,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栩栩如生,所以真照着做的时候,就无一处不顺畅了。
等到仪式结束,他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入了寝阁,四下里闲人屏退,屋里只剩下他,还有身着盛装的萦玉。秦子涧站在门口,看着晶莹钗冠掩映下那张俏丽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潜入深海的鱼儿,舒畅得简直要高高跃一个翻身!
他慢慢走过去,压抑着狂跳的心,轻轻将手放在萦玉的肩上,他觉得嗓子发干,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候,萦玉也抬起头来,一双点漆美目看着他,涌动着脉脉柔情。
然而,还没等秦子涧开口,萦玉忽然站起身,一把抓起头上的凤冠扔在地上!
秦子涧愕然万分地望着她!
只见萦玉一个兔子跳,蹦到屋中间,一脸傻笑手比着v字说:“秦子涧,我们来唱卡拉ok吧!耶!”
然后,她抓起一个麦克风就唱起来:“……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
秦子涧呻吟着睁开眼睛,强烈的打击乐犹自萦绕在他耳畔,伴随着程菱薇的歌声,每一下鼓点都像敲在他两个太阳穴上。
想起刚才那一幕,秦子涧只觉得一口血卡在喉间,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明明是那么严肃正经的开始,那么生动翔实的过程,最后,怎么会出来个这么荒谬恐怖的结尾呢?
好可怕的梦!
……这当然是程菱薇的歌声造成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秦子涧,猛然坐起身来。
“停!”
唱了一半的程菱薇被吓得停住,莫名其妙看着他:“啊?”
“切歌切歌!”秦子涧一把抓起点歌器,按了暂停,“换一首!难听死了!”
“干嘛啊那么凶?”程菱薇嘟囔着,“难听是难听,可满大街都在唱啊……”
“满大街唱的还能有什么好歌?你唱什么不好非要唱这首?!”秦子涧满脸怒容地说,“真是的!一点审美能力都没有,连这种烂歌都学得那么像,害的我做噩梦!”
“啊?做了什么噩梦?”程菱薇好奇地看着他。
“……总之,就是噩梦。”秦子涧不理她,重新躺下来用抱枕盖住脸。
再也没法入睡了,秦子涧翻了个身,脸冲着沙发里。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因为刚才那个荒诞无比的梦,秦子涧此时的思维,有点对接不上。
被他打了茬的程菱薇,此时也停下来了,唱得好好的歌,被秦子涧给劈头盖脸骂一通,这下,她也不知道唱什么好了。
“……喂?秦子涧,你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什么歌都不想听。”秦子涧把脸埋在沙发里,瓮声瓮气地说。
漆黑的沙发皮面,廉价的人造革散发出一股腻腻的机油味儿,窜进鼻子里让他反胃。
程菱薇有点泄气,她哗哗翻着选歌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秦子涧低声说:“找个安静点的,听着顺耳的就行。”
“哦,顺耳的?那我找找……”
程菱薇在歌单里,翻来覆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目光落在一首歌上。
“嗯,就唱这个,保证你满意!”
她按下了播放器。
很安静的开头,模仿古乐的拨弦,如梅花片片凋落,空轻盈,似精灵舞蹈。
然后,女声轻轻开口唱起来:
梅花开似雪,
红尘如一梦,
枕边泪共阶前雨,
点点滴滴成心痛,
忆当时,初相见,
万般柔情都深重,
但愿同展鸳鸯锦,
挽住时光不许动。
情如火,何时灭,
海誓山盟空对月,
但愿同展鸳鸯锦,
挽住梅花不许谢。
……
对秦子涧来说,这歌词半文不通,俗气得很,配乐又不中不洋,不伦不类,本来是很不对他胃口的。
然而他万没想到,这一句句、一声声,竟像水银一样,毫无阻碍地流淌进自己的内心……
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
秦子涧慢慢起身,他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唱歌的程菱薇,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地开裂。
他甚至都没发觉歌曲已经唱完了。
“……谢谢!谢谢!”程菱薇学着港台歌星的那种口吻,向着虚空中,那些并不存在的演唱会听众们微笑道谢,“下面呢,是我的绝技!我要演唱一首she的……”
“再唱一遍,好么?”
没料到秦子涧会打断自己的话,程菱薇一怔。
“再把刚才那首歌唱一遍,好么?”他心平气和地望着程菱薇。
“哦……”程菱薇会意过来,她按下回复键,又想了想,“你喜欢这首歌?那还是听叶欢的原唱吧,人家唱得比我好。”
秦子涧摇摇头:“我不听原唱,就想听你唱的。”
程菱薇惊讶地望着他,然后,她微笑起来:“好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两百七十章
从ktv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结账时,总台小姐按照他们消费的金额,送了他们一只可爱的兔子,程菱薇十分喜欢,她说秦子涧没有送她新年礼物,这只兔子就算是他补送的好了。
秦子涧没出声。
俩人走上街,在路口等了一会儿,没有看见的士车经过。程菱薇提议往前走一走,到前面影院门口,的士应该不少。
走在路上,程菱薇还在哼着歌,因为秦子涧喜欢听那首《鸳鸯锦》,于是程菱薇就把所有她记得的琼瑶剧插曲,全部唱了一遍,唱完了她还问秦子涧,他是不是很喜欢看琼瑶剧。
当然,她得到的只是一个白眼。
“乍然相逢恍如隔世,莫非前生情未了……”
程菱薇哼着歌,慢慢溜达着,她的左手缩在袖子里,右手却插在秦子涧的口袋里,天太寒冷,夜晚的空气如锐利冰刀割在脸上,只要一张口,就能吐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秦子涧不做声,只静静听她继续唱:“……既已相逢何忍分离?且留新月共今宵。前尘往事汹涌如潮,魂牵梦萦几时消。”
“这是什么歌?”他突然问。
“这个啊?新月格格的歌。”程菱薇说,“初中看的,不记得讲啥了,就记得刘德凯挺帅的。”
“可不是嘛,就因为有帅哥才记得。”秦子涧不带褒贬地说。
“什么呀!我还记得这首歌呢,你看,歌词一点都没忘。”
“难得这么久还记得。”
“因为这首歌里,有琼瑶剧难得的一点点豪气嘛。”她说完,又接着唱,“狂奔天涯无处可逃,一片痴情对酒浇。”
“挺像宗恪。”
“什么?”程菱薇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在说宗恪。”秦子涧不动声色地说,“你不知道么?萦玉死后,他变成酒鬼了。”
“啧啧,果然很琼瑶!”
说完之后,程菱薇也不再唱了,也许是太冷,她唱不动了,只紧紧靠着秦子涧。
“怎么不唱了?”秦子涧问。
“唱了一晚上了,也该歇场了好吧?刚才那个呢,就算是安可曲。”
秦子涧不懂什么叫安可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