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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一片顽皮翠意,把灰暗的墙壁都浸染了,青草晒了一上午,此刻正散发出热乎乎的猛烈清香。
一群白鸽在严丝合缝的蓝天之下不停盘旋,鸽哨清晰。
泉子放下水晶杯,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能感觉到阴影慢慢靠过来,有双温热的手抚上他的肩头。
过了好一会儿,蔡才松开他,泉子睁开眼睛,凝视着他。
这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虽然出征打过仗,身形却并不健硕,猛一眼看上去,却有些病病弱弱的样子,他的容貌也不是普通武将那种粗线条,而是细致的、略含着一点温婉的愁容,男人有一双动人的黑眼睛,泉子听宗恪说,蔡的样子,“像夜晚淋了雨又找不着家的雪瑞纳”,泉子本来不知道雪瑞纳是什么样,拜能够画几笔的莲子所赐,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古怪的犬类,所以后来,每次想到这个比喻,泉子都忍不住想笑。
此刻蔡的呼吸有些不平稳,正用温柔似野花般的神情看着泉子。他这么安静,让泉子甚至不怎么厌烦刚才的亲吻。
但是,泉子依然从这张脸上看见了较近的眉间距,还有方方的下颚,青铜一样瘦瘦的脸颊,以及略有点突兀的鼻尖这全都是郦氏一族的生理遗传,它们不容置疑地提醒着泉子,面前这个男人和太后的血缘关系。
“鸽子,是这附近的?”泉子忽然问。
蔡愣了愣:“是啊,不知是这附近谁家养的喜欢鸽子?”
泉子点了点头。
“那我也叫人养一群,下次你来,给你看。”
泉子微微笑起来,把手放在蔡的耳后,他的手指能摩擦到他细细的鬓发。
“难得看见你这么高兴。”蔡突然说。
泉子柔声道:“难道平日我有不高兴么?”
“不是不高兴,只是不太快活。”蔡看看他,“你的眼睛里面,平时很少有东西。”
泉子不出声,只凝视着他,像凝视一个孩子。
“我虽然愚笨,不通世情,可是这方面天生就灵。”蔡继续说,“谁的心里有什么,眼睛就能显出什么来只有你,我看不见你眼睛里有什么。”
也许那是因为,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泉子想。
“有人的眼睛,看着让人不舒服。”蔡说到这儿,皱了皱眉头,“昨天那个鹄邪人就是。”
“鹄邪人?”
蔡仿佛醒悟过来,他压低声音:“昨天,我在我哥哥那儿看见的,一个鹄邪人,包着头发,细细的蓝眼睛。”
泉子心里一惊!安平侯的府邸有鹄邪人来往?!
“是哪家的鹄邪家奴?”
蔡摇摇头:“不是京城的人,也不是哪家的家奴,我不认识,从未见过。而且昨天是不凑巧遇见的,看我哥哥那神色,恐怕不想让我看见那人。”
这么说来,是晋王世子的人了,泉子暗自思忖,他得把这事儿告诉宗恪。
他很少主动向蔡打听什么,泉子不希望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机,但是蔡自己会说,他和郦家那些人一向合不来,又没有可以发牢骚的地方,偶尔说多了,就会漏些信息出来。
“蔡将军和安平侯已经和好如初了么?”泉子又问。
“和好如初谈不上,我还宁可回镇抚司,和姜啸之他们喝酒呢。”他摇摇头,“是你说,别再闹别扭,我后来也想过了,不能一直这么戳着。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子,若不是彼此兄弟,恐怕从此就成陌路人了。”
“安平侯和蔡将军是同胞手足,怎么会为了这么点事就断了亲情呢?”泉子笑道,“是蔡将军多虑了。”
蔡皱起眉头:“没想到,连你也说这种套话……”
泉子被他说得沉默了片刻,才道:“也可能是因为,我不想再看见兄弟间出现裂痕。这几天已经看够了。”
“什么意思?”
接下来,泉子就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诉了蔡,他说阿莼和阿茶为此事产生猜忌,感情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蔡很紧张地瞧他。
“已经没事了。”泉子笑道,“只是,这半年不能再用力。”
“这事儿,幕后指使一定是我姨母。”蔡冷冷道。
泉子不说话。
“所以我才说,你不该留在宫里。”蔡忍不住道,“这种龙潭虎穴,多留一天都是危险。”
泉子收回了手指,刚才的柔情忽然散去,如烈日下的冰雪。
他随手拿起堆积在一旁的花朵,那是新鲜木槿,粉红的色泽像少女的手指。
“奴婢早说过了,宫里就是奴婢的归宿。”泉子转动着花朵,淡淡地说,“奴婢与蔡将军不同。”
他改了口,从“我”又变回到“奴婢”,蔡听得出来,这是要刻意拉开距离。
然而他依然坚持说:“泉子,我替你想办法好不好?只要你肯离宫,我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离宫又能怎样呢?让奴婢躲在将军的府里么?”泉子不耐烦地说,“奴婢不能离开宫里,将军又何尝不是无法离开这一切?如果没有太后,没有安平侯,没有周太傅没有沂亲王,如果将军和这一切都毫无关系,此刻,将军还会坐在这儿和奴婢说话么?”
泉子这一番话,像鞭子一样毫不留情,蔡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最终,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泉子,不要把我和那些人划归为一类。帝后两派,争夺已久,如今朝中人人都在选择立场,将自己归档,不是左就是右。别人都拿我当太后那边的人,可我并不是。这甚至都不光是因为你。”
泉子隐约觉得,刚才自己说得有点过了,蔡这种思维天真、不谙世事的人,总是让他格外头疼。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参与到这场战争里。”蔡抬起头来,粲然一笑,双眸深处有银光点点,“如果我有那个能耐,以各种阴谋权术笼络人心、扭转局势,使大权在握,让他们谁都不能动你丝毫,甚至让你也不得不屈从于我……你是不是更希望我能变成那样?”
泉子答不上来。
他忽然想起柴仕焱,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黑胡子……难道他真的希望,蔡成为柴仕焱那样的人么?
“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会去试试。”他继续说,“虽然不见得能做得很好,而且你决不用担心我会变得让你不认识,我是知道我自己的。”
“奴婢并不希望将军去做那样的事。”泉子又重新变得和颜悦色,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言不由衷。
蔡笑了笑,转了话题:“明天,我让他们去买些鸽子。下次你来,就能看见它们了。”
日光慢慢把影子拉过来,用桃花荫遮住蔡原本明朗的脸孔,泉子有点看不清他的脸了。
那天,泉子并未逗留太久,蔡十分依依不舍,他很清楚,下一次见到泉子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回宫的路上,泉子在轿子里不由呆呆出神,手上还拿着那朵木槿花。
花瓣被温热的手捂得有点蔫,粉红的颜色显得疲倦。
他还在想蔡说的那些话,泉子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能为他做到哪一步,他对此,略有点好奇。
泉子觉得自己其实不了解蔡,原先,他自以为对这个人了如指掌,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甚至怎么都弄不懂,蔡为什么要钟情于他。
泉子对男性兴趣不大,他更喜欢女人,温暖,柔软,芬芳,顺从又聪明,而且美丽……女性对他而言有点像灭火器,虽然泉子本身不是健康完整的男性,也依然有被**弄得烦躁没辙的时候。
但是,蔡对他并不是如此。
泉子心里很清楚,虽然宗恪放任他一切行为,并且从不出言打探,但其实宗恪心里是十分好奇的,想知道他和蔡到底达到了哪一步。
泉子和蔡就到今天这种程度,只要他不喜欢,蔡就不会再往前一步。
这宫里宫外,除了政治,流言最多的就是私情,因为宗恪把泉子放在身边这么多年,又这么不顾规矩地放任他,再兼泉子生的这副模样,所以也有某种谣言说泉子媚惑主上,和宗恪有暧昧。
泉子对流言从来不屑一顾,甚至觉得流言可以形成某种屏蔽,遮住真实的自己,虽然他也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觉得,蔡就像一个在曲曲折折无穷迷宫里寻路的人,认定只要努力向前,百折不挠的继续,就一定能找到最后的答案。泉子不知道,当蔡终于找到最后的房间,不顾一切撬开门锁,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泉子觉得到时候,自己恐怕会感到很遗憾。
但他不会为此而抱歉。
泉子将花扔出轿子,花瓣跌在污泥里,没人看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二章
回到宫里,天色已经暗了,泉子经过书房,正看见阮沅端着一个碗走过去。
“阮尚仪。”他叫住她。
泉子发现,阮沅手上的布拆下来了。
“伤好了?”
阮沅笑嘻嘻点头:“崔太医刚来过了,给我拆下来了,说已经好了。”
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很得意地说:“看,闪电!”
泉子定睛一看,刀伤在阮沅的掌心留下几道突兀的划痕,是很像闪电的模样。
“这是什么?”泉子指指碗。
阮沅嘟着嘴,揭开茶碗,泉子探头一看,原来是樱桃奶冻。
他笑道:“给陛下送去的?”
“是啊,布刚拆下来,就催着我干活。”阮沅哼了一声,“说什么就想吃这个,馋大发了,催着我去叫御膳房赶紧给做,一个劲儿吩咐多加糖多加奶!跟小孩儿似的。”
泉子笑起来。
“你不进去啊?”阮沅问。
“暂时先不进去了。”泉子说,“我刚从外头回来,累得筋骨疼呢。”
阮沅本来想问:你那个老情人怎么样了?但是旋即她又想起宗恪的警告,于是生生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泉子看她表情怪异。
“没什么!”阮沅赶紧摇头,“那好,你先歇着吧。”
“嗯,晚饭后我再过来。”泉子说,“你和陛下说,我回来了。”
“好。”
目送泉子离开,阮沅端着盘子进了书房。她走到宗恪身边,没好气地放下盘子:“给!先生你叫的樱桃奶冻。”
宗恪看看樱桃奶冻,又看看阮沅,捉狭地说:“怎么?很馋啊?”
阮沅马上怒气冲冲望着他!
“哼哼,没你的份。”宗恪得意洋洋端起碗来,舀了一勺樱桃塞进嘴里,“……一边儿馋去吧!”
阮沅拿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像被激怒的马一样,愤怒无比地冲出房间。
宗恪看她半天不肯回屋来,像是真的发火了,马上说:“喂,别那么小气嘛,我开玩笑的,分你一半好么?”
“我不要!”阮沅恨恨道,“您自己用吧!”
“唉,这可是你说的,好心分你……”
话还没说完,阮沅听见屋里传来“当啷”一声,像是瓷器跌在地上的声音。
她愣了愣,一掀帘子进屋来,却见那碗樱桃奶冻跌在地上,白花花的牛奶淌了一地,瓷碗也砸碎了。
“怎么了?”阮沅好奇看宗恪,“多大的人了?碗还拿不稳啊?”
宗恪坐在桌前,表情呆滞,眼睛茫然望着桌子。
“我看不见了。”他忽然,轻声说。
阮沅起初以为他开玩笑,她还拿手晃了晃,笑嘻嘻道:“看不见什么?”
岂料,宗恪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碗里投了毒?!”
阮沅的脑子,嗡的一声!
“没!我没有!”她尖叫起来。
“……这樱桃里有毒!”
像是有盆冰水,顺着阮沅的头顶浇下来!她哆哆嗦嗦抓住宗恪的袖子:“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宗恪慢慢松开她的手,他扶着桌子坐下来。
“我看不见了,阮沅。”他扬起脸,茫茫然望着她,“我瞎了。”
“……”
阮沅一脚高一脚低,跌跌撞撞往御前侍卫值宿的地方去,她知道,井遥就在那儿。
尽管宗恪吩咐她千万别慌,别露出马脚,可是阮沅怎么都做不到若无其事。刚才要不是宗恪抓着她的胳膊,逼着她稳住神,阮沅肯定会哭出声来。
“不能让别人知道,听见了么!”宗恪抓着她胳膊的手指,用力得像铁钳,“快点,把泉子叫来。”
他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可是双眼毫无神采,目光呆滞,找不到焦点,果然是瞎了。
“别哭,阮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