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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她真想哭,可她不敢说“你还差点掐死我”这种话,还好,宗恪看不见她脖子上的伤痕。
过了一会儿,宗恪才小声说,“……对不起。”
阮沅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她抽了一下鼻子,低声道:“宗恪,我从没有害你的心思。从来都没有,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来,手给我。”
阮沅赶紧伸手,握住他,宗恪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薄薄的茧,那是常年行军打仗,握着缰绳和刀剑,慢慢磨出的茧。
可是现在,他的手上一点儿劲都没有,虚虚的,甚至捏不成一个拳头。
“下次我再发疯,记得叫我的名字。”宗恪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要大声喊我的名字,告诉我你是谁,知道么?大声点,我准能听见的。我一听见了,人就能清醒过来。”
阮沅忍着眼泪,不敢吭声,只一个劲儿点头。
宗恪停了一会儿,低声嘟囔:“你是不是……想放弃我了?就因为我说了那几句疯话?”
“才没有。干嘛突然这么说?”
“阮沅,别放弃我好么?别的时候都可以,现在现在可不行不我说错了!别的时候也不行。”
“我没有啊!你这是怎么了?”阮沅不禁心慌,“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呢?”
宗恪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我一个人,熬不住。”
这是阮沅从未自宗恪嘴里听见的话,这让她震惊。
宗恪平日是很喜欢开玩笑,嘴里没个正经,极少有严肃的时候,但是他没有软弱过。
他从来没有在阮沅跟前示弱,越是困境,宗恪反而越镇定,他是扛得起大局的人,阮沅觉得,这家伙天生是当皇帝的命。
她从未想过,宗恪表现得那么强硬,是因为他没有人可以依赖,他已经没有“上司”了,没人能拍着胸脯和他说:“不用担心,跟着我好了!一切有我!”
没人能和天子说这种话,所有的人都眼巴巴瞧着他,就怕他支撑不住,所以都要他做出打不垮的铁汉一样的镇定,来稳定他们的情绪,宗恪是这天下的脊梁,皇帝如果情绪不稳,其余人只会更慌。
现在他一反常态,阮沅心里发慌了。她不敢再任凭宗恪胡说下去,于是想了半天,找到话题打断了他。
“今天早上,太子来看过你的。”她说。
“还是通知他了啊?”宗恪一怔。
“哪能不通知他呢?”阮沅低声说,“孩子过来的时候,你在吐血,宗恒不叫他看,他非要进来看,然后宗恒就把他抱进来了,儿脸色煞白,可是没有哭。”
“很惨,是不是?瞎老爹,还拖着个残废儿子……”
这么简单的话,却一下子戳中了阮沅的伤痛,她再忍不住哭起来,像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他们被这命运给欺负了,孤独畏缩在这庞大的宫殿里,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甚至连互相安慰都做不到。
“怎么了?”宗恪努力坐起身来,他惊慌起来,“干什么哭成这样?”
阮沅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哭,宗恪好像明白过来,于是他就像上次那样,轻轻拍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难怪自己哭不出来,原来是有她帮我哭啊,宗恪不由想。
“别难过了,”他勉强笑道,“事儿又不是在你身上。”
“我宁可这事儿落在我身上!”
宗恪被阮沅紧紧抱着,感觉到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头,粘着自己散乱的鬓发……
他叹了口气:“我瞎了,所有人都慌,都想着法子给我治;如果你瞎了,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到时候着急的就只有我了。”
阮沅脑子很乱,她觉得宗恪这话好像藏着什么,但她一时想不清楚。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抽抽搭搭地说。
他笑了:“说什么呢,要是我从此瞎了,再也看不见了,你难道还要陪着个瞎子过一辈子不成?”
“我才不管那些!要是你再看不见了,那我就一辈子跟着你,当你的眼睛。”
“傻瓜……”
宗恪轻轻拍着她,兀自悠悠出神了好一会儿。
“不过你这话,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他忽然说,“我很小的时候,三四岁的时候。”
阮沅渐渐止住哭声,她不知道宗恪要说什么。
“我在花丛里玩,结果跌倒了,手掌和膝盖都蹭破了。我疼得很,哭个不停,有人从后面把我抱起来,是我母亲。”宗恪顿了顿,“记得我说的我母亲的事情么?”
“记得,你说过,你母亲……不得宠。”
宗恪点头:“嗯。那时候她身边奴仆很少,人也不太勤快,都是别处派来的,知道我母亲不受宠爱,又没有足够的钱打发他们,所以也不肯殷勤服侍。只有一个乳母对我很好。我叫她常嬷嬷。”
阮沅拿手背擦擦脸上的眼泪。
“在舜天的时候,跌倒了,磕碰着了,母亲都很心疼,要把我抱在怀里安慰很久。所以我虽然不太记得她的面容,但是却一直记得她抱着我的感觉。”宗恪轻声说,“好像有她保护我,疼得也不是那么厉害了。”
阮沅的心又柔软又难受,像被雨水沾湿的羽毛,她不禁轻声问:“那,你后来离开了……”
宗恪点了点头:“五岁的时候离开母亲,身边就只剩了常嬷嬷,来了华胤,就在这宫里,她替我母亲保护我,可是没两年她也被赶走了,宫里的总管疑心她偷东西。”
“为什么会疑心她偷东西呢?”
“因为,她真的偷东西。”
“啊?!”
“嗯,去御膳房偷东西给我吃。”宗恪一笑,“做人质,待遇太差,她觉得我吃不好,身体越来越弱,她做的针线活也贴补不了多少,所以就干脆夜里去偷东西给我吃。”
“……”
“我还记得,她偷来的很热的肉馒头,真好吃啊。”
阮沅一声不出,她不敢出声,只能静静等着宗恪说下去。
“常嬷嬷总和我说,叫我别怕,有她在我身边,一定会给我弄到吃的。可是她说了这话没多久,就被赶出宫去了。后来我继位,想再找到她,才知道她早就过世了。”
阮沅一时不由泪潸潸。
“知道下一个说这话的是谁么?”宗恪问。
“谁啊?”阮沅哑声道,又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你表姐呗。”宗恪笑道,“常嬷嬷被赶走以后,偷东西给我吃的人也成了她,萦玉总是悄悄把好吃的糕点藏在袖子里,然后跑来找我,她跑得又急,又怕糕点掉出来,所以等到我手里,都被压得扁扁的了,不过我还是吃得很开心。后来她带我出来玩,在这宫苑里乱跑,我很害怕,怕被人看见了会挨打,以前我就被打过的。她就说,怕什么?我是公主,我会保护你的。”
阮沅不出声,她靠在宗恪肩头,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但是后来,她来得就少了,因为她认识了秦子涧。”宗恪微微一笑,“她说她这阵子不能来陪我了,因为她的‘子涧哥哥’要进宫来。”
陪在宗恪身边,阮沅很少听他提从前,今天却不知为何,他说起过去却不停。
“后来,等我从华胤回去,回到舜天,继承了我父亲的皇位,顾命大臣们虎视眈眈盯着,尤其是柴仕焱。你没见过他,他的个子好大,又壮,看起来就像一头猛虎。那时候,我每天早晨坐在御座上,能明显感觉到底下的杀气,一阵阵抑制不住扑面而来。我常常想,搞不好明天他们就得逼宫了。”
宗恪说到这儿,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那时候,是太后和我说:恪儿,你别怕,有我在,咱们娘俩联手,怎么也不能让柴仕焱的狼子野心得逞。”
宗恪这最后一段话,让阮沅大大的惊讶了。
她松开他,愕然道,“你是说……太后?”
“没想到吧?”宗恪笑了笑,“当时她那句话真像强心剂,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初听见她说那句话时,心里的感受。”
难怪宗恪怎么都不肯对太后做什么,哪怕太后现在对他这么不留情。阮沅想,为什么当初那样的支持,现在却会变成这样的加害呢?……
“我这一辈子,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人跑出来保护我,而且总是女性。”宗恪微微扬起脸来,笑道,“我以为我人品差,这种好运差不多该结束了,谁想现在,又冒出一个你来。”
“我才不会像她们那样!”阮沅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的鼻子塞了,说话瓮声瓮气的,“我说话算数的,我答应过的,要做东西给你吃,给你补衣服。”
“说这种话的人,从没有一个可以在我身边留下来。”宗恪转过脸,对着阮沅,“所以我真怕再听见。说了这话的人,到最后不是见不着了,就是变得让我不认识阮沅,你也会这样么?会么?”
他的声音,问到最后竟有点发抖。
“我不会的。”阮沅坚决地说,“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是认真的,我也能把控自己的人生。我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你,就不会跑到你见不着的地方,更不会变得让你不认识。”
夜那么静,空气里有细微的颤动,宗恪的呼吸缓慢沉重,他的侧影在黑暗中轮廓分明,宽宽的额角与隆准形成刚厉的直线,令人联想到中世纪的欧洲头盔,厚硬无比,呼出的气息在铁甲上迅速结了冰,凝住死亡的阴影。
漫长的严寒最容易让人绝望,但是再怎么渺茫,只要有得到救赎的机会,就能坚持下去。
“……好,我相信你。”宗恪最后,终于轻声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五章
崔景明的药还在继续,如果宗恪扛得住,分量就会增加。
所谓的“扛得住”,是说他在吐血之后没有陷入昏迷。
宗恪每次服药,阮沅整颗心就都悬在了嗓子眼里,好几次他疼得几乎晕厥,甚至要拿脑袋撞墙。
少数时候宗恪会迷失心智,但多数时候他会拼命克制,用手抓住什么坚硬的物件,妄图以意志力强行抵抗过去。有一次宗恪用力过猛,右手食指的指甲被他生生抠断,血流了一手,他竟没察觉。
阮沅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她找到宗恒说,他一定得想想办法。
“去医院弄点吗啡,好不好?”她哆嗦着嘴唇说,“吗啡,杜冷丁,随便什么都行,他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疼!”
宗恒却很为难:“崔景明说过的,不能随便给予麻醉药物。不然可能适得其反……”
“可你们总得做点什么!”阮沅厉声打断他的话。
“阮沅,这种时候胡乱帮忙,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宗恒勉强沉住气,他耐心道,“每个人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毕竟,情况没有变得更坏。”
这下,阮沅除了哭,也没别的法子了。
宗恪出事,没可能一直瞒着,很快消息传开,太后和大臣们都知道了。
太后亲自来看过宗恪,那时候他正喝下药,疼得满屋子发疯,几个人都制服不住。泉子他们只好跪请太后离开。
“这孩子,怎么成了这样……”太后一边抹泪一边说。
阮沅跪在一旁,恨得指甲盖都挠进砖缝里去了!
这近前的几个,没有人不知投毒案的幕后黑手是谁,而这个黑手,居然还摆着一脸哀戚,跑到受害者跟前哭哭啼啼。这么好的演技,阮沅真想推荐她去奥斯卡领奖。
但是阮沅一声不吭,只使出浑身力气遏制住冲动,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冲上去,把太后那张老脸给抓个稀烂。
宗恪的情况不好,晋王世子也推迟了回去的日期,他表现得十分难过,说,他不好在这种时候一走了之,他要进宫来安慰悲痛的姑母,而且也希望能带皇帝进一步好转的消息给父亲。
总之,因为宗恪这么一病,每个人都好像瞬间化身慈爱天使,一个个表现得恨不得替宗恪受这场罪。但是泉子私下又和阮沅说,宗恪中毒,给本来暗潮汹涌的朝堂又添了一道波澜,两派的争斗更加厉害了。
关键时刻到了,阮沅隐隐约约这么感觉,她头一次对所谓的“政治”心生畏惧,尽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恐惧何来。
接下来朝中发生了一件血案,似乎印证了阮沅的预想:吏部郎中姚谠死了。
姚谠这人阮沅记得,他之前曾经向宗恪提过西北的事情,姚谠的意思是,晋王一党在西北逐渐坐大,势力已经危及中央集权,宗恪应该尽早想办法遏制其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