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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明神色十分严肃:“如今姑姑只身在这宫里,却把卫氏兄弟留在外头,这已经是冒了大风险了,一旦姑姑有个闪失,我这辈子,就只有提着自己的脑袋回楚州了。”
阮沅在一边,差点笑出来!
崔景明今年也有六十岁了,却对这么小的丫头一口一个“姑姑”,谁听了不会觉得古怪?
就因为阮沅笑嘻嘻的,崔景明很不满意,他认为阮沅不够严肃,把门主的安危当成了儿戏,这下阮沅着了慌,不得不指天戳地的发誓,说她“一定会用生命和鲜血,像捍卫朝廷的荣誉一样。誓死捍卫崔门主的安全”,听她这么说了,崔景明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临走,他还嘀嘀咕咕地说,朝廷的荣誉?那算个屁!
等崔景明走了,阮沅才好奇地问:“崔太医是门主的侄儿么?”
崔玖莞尔:“是啊,没办法,辈分太高了,生下来一睁眼,面前就站着一大堆白胡子的侄儿外甥。”
阮沅也被她说乐了:“辈分这个东西,真真要命啊。”
“可不是。”
起初,阮沅因为对方是武林第一世家的门主,又是著名的医生,所以对崔玖心存敬畏,但是聊了几句之后,阮沅却很快发觉,这个名叫崔玖的女孩子和气可亲,很好说话,而且也没有端着门主的架子,于是她也就不自觉放下心来。
到了自己的住处,阮沅关上院门,然后带着崔玖将整个小院连同屋子里面,介绍了一遍。
“我这儿东西不多,生活条件很简陋。”阮沅满怀歉意,“崔门主如果觉得有什么不便,尽管和我说,我会让泉子去安排。”
阮沅这么一说,崔玖便笑起来。
“这儿已经非常好了。”她说,“连野外的破庙我都住过,哪里还会觉得有什么不便?”
阮沅好奇:“为什么会住在破庙里?”
“千里跋涉,去给重病的人救命,哪有那么巧,沿途处处都有上好的客栈给你住?”崔玖说,“所以露宿野外这种事,也是有的。”
女孩说得自自然然,阮沅心中,却不由升起敬佩之情。
交谈之下,阮沅才得知,崔玖今年刚刚十六岁,却已经做了七年的门主了。
“九岁那年,我爹过世。”女孩梳着头发的手,停了一下,才道,“然后,我就接下了这门主之位。”
看她神色黯然,阮沅心里不忍,赶忙打岔道:“刚才崔太医说的卫氏兄弟,是什么人?”
“哦,卫家兄弟是我的保镖,浙水卫氏,世世代代都在给崔家的医生们做保镖。”崔玖一笑,“本来按照规矩,他们应该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但是那俩人个头太大了,进到这宫里面,稍微一走动就会引人注目,反而坏事。所以我把他们留在崔太医家里了。”
阮沅听她这么说,就赶紧解下脖子上挂着的哨子,递给她。
“这个,暂时留在门主身边。有个功夫厉害得了不得的小孩子,一听见这哨子声,就会第一时间过来相救。门主留着它,就当做临时的保镖好了。”
崔玖拿过那哨子,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个……是龙笛啊!”她脱口而出。
阮沅没听懂:“龙笛是什么?”
“尚仪不认识这哨子?”崔玖诧异,“这是谁给尚仪的呢?”
“是陛下给我的。”阮沅很神秘地说,“宫里有个小太监,他能听见这哨声门主,你认得这个东西?”
崔玖点了点头:“这哨子叫龙笛,因为据说龙吟之声,寻常人的耳朵是听不见的。这哨子的声音就像龙吟之声,普通人也听不见,不过武林中有个家族,人人都听得见这哨声。”
“啊?难道是遗传?”
崔玖听不懂“遗传”这两个字,但她懂得阮沅的意思。
“没错,应该是血亲的缘故。”她点点头,“只要是那个家族的人,天生就听得见这哨声,他们之间联络也用的这种哨子。”
“那这个家族……”
“已经不存在了。”崔玖放下哨子,“多年前,被仇家灭了门。”
阮沅打了个哆嗦!
像是不想继续这么血腥的话题,崔玖笑了笑,“原来皇宫里面也有能听见龙笛的人。想来这特殊的能力,并不只是那个家族独有的。”
“宫里也是个神秘的地方呢。”阮沅说,“之前,我都不知道崔太医是你们崔家的人。”
“哦,他啊,离开崔家很多年了,走了和我们都不一样的道路。”崔玖随口道,“也是为了这,崔景明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不大好。”
这下,阮沅惊奇了。
“为什么?一个宫廷御医,怎么会在江湖上名声不大好呢?”
“就因为他脱离了武林,做了宫廷御医嘛。”崔玖一笑,“武林人,从来不屈身侍奉朝廷。”
她说这句话时,骨子里的那份傲气,自然流露。这让阮沅不由想起刚才崔景明离去时,说的那句“朝廷的荣誉算个屁”,阮沅向来只觉得这老家伙心慈又嗦,是个老好人,却没想到单单这一句,就把武林人与生俱来的独立与傲慢,彰显得淋漓尽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七章
这一晚上,因为崔玖是客人,又是请来的医生,阮沅对她照顾备至,连梳洗都要在一旁仔细伺候,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周到,让人家大小姐不悦。崔玖见她这样,便笑道:“阮尚仪不必如此,我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不管门主是什么身份,能来救宗恪的,对我而言就是恩人。”阮沅认真地说。
听她对皇帝直呼其名,崔玖心中很惊讶,她觉得身为武林人,自己已经够放肆了,但她也不敢对宗恪直呼其名。好在来之前崔景明就告诉过崔玖,阮沅不是这宫里普通的宫人,是宗恪从别处带进宫来的,而且允许她保持旧习惯,所以言行显得独特。
“在医家看来,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只要生了病就都是病人,就都要出手相助。”崔玖安慰她,又道,“说来,这也正是崔景明入宫的原因。”
夜已深了,屋里简陋来不及收拾,阮沅只好请崔玖委屈一下,和她睡同一张床。好在床很大,崔玖又是个小女孩,俩人躺在一起并不嫌挤。
换掉了太监衣服的崔玖,里面原来穿了身玫瑰红的薄衫,看起来像丛林里羽毛鲜艳的活泼小鸟。临睡前,崔玖解下头上簪钗,搁在桌上。阮沅好奇,目光落在那枚金簪上。
“我……我能看看么?”她眼巴巴瞧着崔玖。
崔玖抿嘴一笑,拿起簪子递给她。
是一枚纯金打的簪子,在灯下烁烁放光,奇怪的是,簪头既不是常见的花朵,也不是凤凰,却打成一只小巧的猴子,它头上还别了一枚花,大概表示这是一只小母猴。这簪头不大,做工精细,连那小小的花瓣都清清楚楚。看来工匠微雕的手艺十分了得,小猴儿雕得栩栩如生,抓耳挠腮的样子,看起来活泼极了。
见她盯着簪子瞧,崔玖笑道:“我属猴。”
“是人家送的?”阮沅好奇,一般而言,这儿的女孩儿不会自己打这种稀奇古怪的簪子。
崔玖没出声,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漾起甜蜜的笑意,瞬间变得温柔如水。
哦,原来是男朋友送的啊。阮沅心想。
睡下来,熄了灯,阮沅又想起刚才的话题:“哎?说回到崔景明,为什么他名声不好?”
“嗯,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崔玖慢条斯理地说,“那时候旧齐还在,那一年,华胤有瘟疫蔓延,崔景明受我祖父之命,和几个弟兄来华胤对治疫情。几个月后,疫情退了,他回到楚州,就向我祖父提出说,他要进宫做御医。”
“为什么?”
“我祖父也这么问他。崔景明说,朝中有人很看重他,希望他入宫行医。他与对方因为这场疫情而相识,结为了挚友,所以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他这个挚友是谁啊?”
“据他说,是当时的靖海公,林展鸿。”
阮沅不由“哇”的一声!
“这个人……这个人我认识!”
“是么?”崔玖点头,“靖海公是何等人物?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我也听过他。但是我祖父当时就说,仅仅因为挚友的邀请就决定入宫,这太草率了吧?”
“那,崔太医怎么说的?”
“他说,不光因为林展鸿的提议。是因为他这趟出来才发现,原来崔家的医生排斥与官府打交道,很多时候为了维护自己在武林的名誉,刻意不与之来往,甚至因为害怕落下走狗名声,一旦事情涉及到朝中官员或者皇族,就会尽量回避。崔景明说,他曾亲眼看见这样的例子:因为对方是朝中官员,崔家人不愿搭理,病人家属只好去找普通医生,一来二去的,延误了病情。”
“还有这种事啊?”阮沅有点吃惊,她没料到,江湖与庙堂能对立到这个程度。
崔玖点了点头:“所以崔景明想去补这一块空缺。他说崔家这几百年来,给各个领域的人看过病,上至武林至尊,下至贩夫走卒,崔家的仁心遍布天下,却偏偏空出朝廷这一块,这不应该。官员也是人,皇族之人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就需要医生,做医生的,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有所拣择。如果为了清高的名声,只给某些特定人群看病,那是医生失职。”
“嗯,他说的很对啊!”
“我祖父也这么赞许他。可是祖父当时很不放心,阮尚仪不是武林人,所以不知道。武林人都不喜欢和朝廷搭上关系的,觉得这些当官的家伙,全都神经兮兮,又笨又假,和他们沟通很困难,讲话费劲。”
阮沅忍不住笑起来,朝廷认为武林人是怪胎大集合,武林人认为朝廷的人都“神经兮兮”,看来论起歧视的能耐,谁也不肯输给谁。
“崔景明是他那一辈里,非常出色的人才。”崔玖继续说,“我祖父很舍不得让他进宫,所以就问他,难道他不知道,一旦进了宫,江湖上会怎么嘲笑他么?”
“崔景明怎么说?”
“他说,如果一个医生因为害怕外界眼光,就对病人挑三拣四,那他是损害了老天给的这份才能。”
“这老头子!真不得了!”阮沅不禁赞叹。
“是啊,可是从那时候起,崔景明的名声也就不太好了。”崔玖叹道,“江湖上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爱慕虚荣,为了一份太医院的官职,把崔家的清誉给卖了。唉,武林人有多么唾弃朝廷,外人很难想象的……”
崔景明在太医院,虽然地位很高,但是阮沅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什么厉害人物。这老头子皮肤红润,童山濯濯,红彤彤的脑门锃亮发光,下颌一把雪白胡子,笑起来活像个圣诞老人。宫里有很多关于崔太医的笑话,一说他不爱吃精米,就喜欢粗粮,尤其热爱高粱饭,那玩意儿堆头大,一碗有普通的两碗那么多,而且崔景明饭量也大,一顿能吃光一个御膳房。所以讲笑话的人又说,陛下十分小心,从不安排连翼和崔太医同时入宫,万一让这两人撞上了宫里的用餐时间,那大家可就惨啦惨啦,就连陛下都会饿肚子的。还有人说,崔景明进宫三十年,没往高里长,尽顾着横向发展,再这么下去,长和宽就变得一致了。
阮沅没有料到,在这么一副其貌不扬、乐呵呵的外表之下,竟然深藏着这么一颗仁爱的心。
她正发着呆,却听身边女孩轻声诵道:“……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在这诡异的时空,听见这诡异熟悉的句子,那一瞬间,阮沅身上仿佛过电一般!
她猛然抬起头:“从哪儿听来的这句话?”
崔玖低声笑道:“人家随口说的,我就记住了。”
阮沅斟酌半晌,才道;“这两句前面,还有几句,门主知道么?”
一听阮沅这么说,崔玖竟然惊得翻身坐起!
“你知道这前面的几句?!”
阮沅只得点头:“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崔玖惊讶极了!
“阮尚仪怎么会知道这几句话的?!”
阮沅却反问道:“门主是哪儿知道的呢?”
崔玖吭哧半天,才说:“是人家告诉我的,人家说,他是从书上看来的。”
“是谁告诉门主的呢?”
“呃,这个……”
见她一副难开口的样子,阮沅就笑起来:“难道是送簪子给门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