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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得像在做梦。
“可惜时间晚了,看不着了。”蔡突然叹了口气。
泉子回过神来:“什么?”
“鸽子。”他笑了笑,“已经养起来了,好大一群,但是现在太晚了,它们都睡了。”
泉子这才想起,之前蔡说要养鸽子的事儿。
然后他就觉得,有温暖的气流在指间缠绵,是蔡在吻他的手指,然后是胳膊,脖颈。
“泉子……”他重复念着他的名字,那低沉颤抖的声音,像顺着细细的水流远去的弦音,挥之不去的旋律动人心魄。
泉子忽然俯下身,吻在他的面颊上,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蔡惊讶,以至于身上不由一阵热一阵冷,于是他更加努力的抱紧泉子,温湿的嘴唇贴着他柔韧光滑的锁骨,沿着柔和的曲线一直游走,发烫的舌尖像纤细的琴弦,喘息中带着声音,却没有感觉到对方的不乐意。
俩人在黑暗之中紧紧依偎,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泉子外衣下面的贴身白色织物露了出来,在夜色里轻如火焰,有风从密匝匝的藤蔓后面吹过来,蔡小心翼翼给泉子整理好衣服。他这熟悉的动作让泉子不由联想起往事。
“我小的时候,常常哭。”泉子忽然轻声说。
蔡静静望着他。
“七八岁的时候,忽然间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也太晚了,一切都过去两三年了。”
泉子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可是他知道,蔡懂得他的意思。
“嬷嬷说我好像忽然清醒过来。那时候,脆弱得不得了,哪怕被人轻轻一碰都要哭。”
泉子的声音很轻,他想起那刺破了全身的疼痛,干涸的血似乎又要流出来了:他努力适应这宫里的生活,凌铁虽然脸不好看,却从不喝斥他,宗恪也一直留他在身边,尽力给予他耐心的教导,不让他像那些普通的小监,从洒扫学起。可还是有声音说他是罪臣之后,苟活的蝼蚁为什么还在呢?简直是给显赫的家族蒙羞,堂堂薛家的儿郎,如今变成了不男不女的奴仆,比庶民更加低贱,被耻笑又被可怜……他想着这些,好像又要流泪了,但是终于没有。
“后来不知为什么,渐渐就哭不出来了。”泉子笑了笑,“大概觉得厌倦了,于是就自己把这些没用的东西,挨个儿全都丢弃了。”
蔡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神色伤感的看着他。
“昨天崔氏门主提出,要用一个人的七魄来救治陛下,我和阮尚仪发生了争执。”泉子说,“其实那时我也很惴惴,如果门主选中了我,她拿刀整个儿豁开来一看,却发现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七魄,那可怎么办?”
蔡炯炯发光的眼睛,瞪得溜圆!
“什么?那怎么可能!”他说。
“也许呢。”泉子轻轻一笑,“我想不出,散去七魄以后自己能有什么变化,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蔡沉默片刻,才道:“那后来呢?”
“依然定的是阮尚仪。”泉子说,“这种事我争不过她。”
“就算让崔门主发现你没有七魄,那也不要紧。我可以把我的给你。”
泉子笑起来。
“我最近,感觉自己就像要被散掉七魄一样呢。”蔡慢慢地说。
“你和赵王有来往,不会被安平侯发觉么?”泉子问。
他摇摇头:“不会让他们发觉。他们也不过是暂时觉得我还算有用。”
说这话时,蔡的目光变得阴郁起来,但是很快,他想起泉子就在身边,于是眼睛又重新变得明快欢愉。
“等这一切过去以后,我要找陛下讨赏。”
“讨什么赏?”泉子问。
“让陛下放你出宫来一天。”蔡说,“然后咱们一块儿去看沧晴的桃花。”
泉子不由微笑,华胤西南郊的沧晴有花苑,是旧齐英宗皇帝下令开辟的,他命人在大道两旁种满桃树,延绵十里,春日花开,桃红如海,吸引无数游人前去赏花饮酒。
沧晴离蔡这座私宅并不远,骑马的话,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到了。
“想看桃花出门就是,干什么非得等我一块儿去?”
“一人赏花,未免会有伶仃之感。”蔡说,“有你一同去,才能算不辜负美景。只可惜如今桃花已经落了,看不成了。”
“那就明年吧。”泉子柔声道,“明年花还会开的。”
有簇不知名的火焰,“忽”地在蔡眼睛里闪了一下:“你真的肯么?”
“当然。”泉子说。
那天他们在花园里没有呆太久,也没有说什么很要紧的话。泉子甚至不能断定蔡要见自己的目的。
而今次在宫里再见到他,不过是七八天之后的事,这个人的变化就如此之大,原本那湖水般清凛动人的身影,此刻却像结了冰般令人不寒而栗。
泉子回想着刚才蔡的笑,他这才发觉,如今这男人已经一点都不像淋湿的雪瑞纳了。
他更像一匹狼,在荒漠中以冰冷的步伐四处逡巡,只需要猎物,不需要同伴。
泉子一时竟有些失神。
天黑的时候,泉子来到了阮沅的那座小院,守在那儿的,只有青菡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她一见泉子来,赶忙放下手里的绣花活,站起身。
“还睡着呢。”那女孩小声和泉子说。
泉子点点头,他进屋来,看见阮沅依然躺在床上,沉睡如初。
已经第八天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泉子听崔玖说过,这是身体在深层整合,毕竟被切除的是很重要的七魄,**无法承受,只好用漫长的休眠来一点点恢复。
阮沅被散去七魄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目前宫里的说法是阮尚仪染了很难治疗的病,可能会传染,所以被送回到自己的屋里,也不许人去探望。
既然是危险的传染性疾病,那么来探望的人就成了零。而且如今宫里人心惶惶,也没谁有心思来关心阮沅。
只有泉子,奉了宗恪的命令,每天都会抽空来看一次。
泉子探身看过之后,又问那小宫女:“还是没有动静?”
“昨晚上有点动静了。”女孩说,“睁开眼睛,喝了点水,又说头晕想吐,闹了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泉子点点头:“你还是继续小心看着,如果情况不好,随时告诉我。”
小宫女点点头。
从阮沅屋子出来,泉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天气不太好,厚厚的云层压着头顶,又是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但愿别在这当口醒过来啊……”他喃喃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四章
阮沅猛然睁开眼睛!
她的头很晕,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旋转,阮沅喘息着重新闭上眼睛,回归黑暗。
混沌的意识开始清明,虽然闭着眼睛,阮沅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尽管刚才晕得厉害,她还是在凌乱的视角之内,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她自己的房间,宫里的那座小院里。
自己怎么会躺在屋子里的?阮沅心里犯糊涂,是下午太劳累,偷偷跑回来午睡么?怎么睡了这么久?屋里只燃着一盏灯,天已经黑了。
她用力抬起手臂,往枕头下面使劲摸了摸,宗恪的那块浪琴表应该就放在枕头底下,这是阮沅睡觉前的习惯动作。
阮沅能感觉到手臂的不灵活,我睡了多久啊?她不由想,怎么浑身上下都睡麻了?
手指在几番努力屈伸之后,才算够着了冰冷的钢制表带。阮沅把手表勾出来,她喘了一口气,将表面尽量凑近自己的眼睛。
七点一刻。
阮沅在脑子里转了转,确定这是晚上七点一刻。早上七点一刻房间没可能这么黑。
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不对劲。
浪琴表上有日期显示,尽管公历和宫里的农历并不完全吻合,但是阮沅仍然努力每天让手表的日期与当地日期一致。手表上,今天是4月20日。
阮沅却清晰地记得,她最后一次看手表日期是4月10日,而且不知什么缘故,这个日期十分牢固地嵌在她的记忆里,仿佛她为了记住这一天花了很大力气。
中间的十天到哪里去了?!
阮沅的脑子有点乱,她觉得事情古怪,她怎么会有十天没看手表?
出错了!
她的脑子里有这种强烈感觉,但是阮沅弄不清是什么出错了,她甚至想不起来到底是何时躺下来的。
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四肢周身的麻痹消退,阮沅这才慢慢坐起身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床边上放着一碗水,还有吃了一半的粥,筷子仍旧搁在旁边。
这下,阮沅捕捉到了一点模糊的记忆了:她被一个小宫女给喂了半碗水,还喂了几口米粥。那小宫女她记得,好像是青菡身边的人,阮沅还记得那小宫女说她“病了,被送回屋里来休息”,她当时又晕又吐,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啊?阮沅稀里糊涂的想,重感冒?伤寒?乙肝?艾滋病?……
她决定不再乱想了,只端起桌上那碗水,一口气喝完。
觉得屋里有些闷,阮沅用力把窗户支开。半空中,只见一轮月牙,亮得刺目。那月亮像极了凌厉的弯刀,两端尖尖的,挂着淡红色月晕,让人想起刺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阮沅心里犯嘀咕,这月亮看起来真诡异,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一个念头冲进阮沅的脑海:宗恪呢?!
她怎么把他给忘了!阮沅手忙脚乱跳下床,差点踢翻桌子,弄倒了油灯!膝盖因为撞到墙上,疼得阮沅龇牙咧嘴。
自己究竟是怎么生病的,又是怎么回到屋里的,以及到底睡了多久……阮沅全不记得了,她只有些残存的记忆:阿莼死了,下毒的双喜伏诛,但是宗恪的情况一点都没好转。
想到这儿,阮沅愈发着急了,宗恪还病着呢,她怎么就不管不顾、自己回屋蒙头大睡呢?
而且说到生病,阮沅利索地动了动身体四肢,却没发现哪儿有毛病,也就是躺着太久了有点无力。
穿好衣服下了床,先弄盆凉水洗干净脸,也顾不得那碗粥放了多久,阮沅端过来,三两口呼噜噜倒进嘴里,她得吃点东西,身上才有劲儿活动。放下碗筷,阮沅决定先去看看宗恪,她病了这些天,肯定是青菡她们替她当班,别把人家给累坏了。
出来屋子,才刚走到小院里,阮沅就觉得不对劲。
空气中,有一丝很淡的烟火气。
她努力嗅了嗅,没错,是烧东西的味道。阮沅抬起头来,吓得浑身一哆嗦!
远处,南边天际,正腾腾升起浓黑的烟雾。
起火了!
阮沅的脑子嗡的一声,糟糕,一定是出事了!
也顾不得腿脚松软,阮沅一瘸一拐冲出院子,埋头就往宗恪的寝宫跑!到底是什么烧着了呢?屋子?哪儿的屋子着火了?!宗恪的寝宫也在那个方向,好好的怎么会起火的?!
此刻阮沅在深宫里奔跑,夜晚虽然静,宫门太遥远,声音听得也不真切,只有很细微的嘈杂声传入她的耳朵,阮沅听见了不清晰的叫喊声和马匹的嘶鸣声。
毫无来由的,一个念头像水银一样钻入她的脑子里!
难道说……有人谋反?!
阮沅的步子不太稳,奔得又太急,跑着跑着,黑夜之中她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对方哎哟一声跌在地上!
听出声音是小枕头,阮沅赶紧伸手扶起他来:“小枕头!你怎么在这儿?你师父呢?!”
小枕头也辨认出是阮沅,他的声音都在发抖:“阮尚仪,大事不好了!南门着火了!”
“城门着火?”
“不是!有人在攻打宫门!”
阮沅吓得声都变了!
“谁在攻打宫门?!”
“是……是晋王世子!”
“操他奶奶的!我就知道!”
阮沅咬牙骂了一句脏话,又一把抓住小枕头:“井遥呢?!赵王呢?!还有连校尉他们呢!”
“不……不知道啊!”小枕头带着哭腔说,“我找师父找不到,早上的时候,他叫我老实在家呆着,可是刚刚我听说,定门和北门外头,全都是鹄邪人!”
知道问不出个什么了,阮沅顾不得安慰对方,她用力推开小枕头,继续往寝宫方向奔。
路上,她遇到了一队执火把的宫内侍卫,个个正拿着刀枪。
“阮尚仪。”为首的一个认出了她,拱手施礼。
阮沅站住脚,她定睛一看,那人肩上有血,脸上带着伤,神情倒还镇定。
“出了什么事儿?!”
“晋王世子谋反,正在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