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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惯例是在他中毒之后发生的改变,因为眼盲加上肢体瘫痪,宗恪不得不依赖他人。那一个多月里,阮沅始终衣不解带陪在他身边,不避嫌疑照顾他的起居,连穿衣吃饭这种琐事都是阮沅帮忙。
阮沅不是这宫里出身,伺候人的事情全得从头学起,但这一两个月里,她却做得很好,不会让宗恪有一丝不耐烦,连青菡都赞她心细敏捷。这当然是出于她心甘情愿要去帮助宗恪的缘故。
但是此刻,宗恪已经痊愈很久了,一切都能自己做了,怎么又偏偏等着人上前伺候?阮沅想不通,也懒得想,既然宗恪要她去伺候,那她就去伺候好了。
像之前在病中那样,阮沅到他跟前,低头给他解开扣子,脱下外衣,除掉鞋袜,又给他整理好床铺,拉开被子。
阮沅做这一切时,一声不响,也不看宗恪,宗恪就穿着细白布的内衣,坐在床边上,看着她整理好被头,放下一半帐子。
“你是想快点做完、快点走人是吧?”宗恪忽然冷冷道。
阮沅握着淡青色菱花帐钩的手停了一下,没做声,旋即把内外两层帐子一一整理好,等待宗恪上床,然后她再把剩下那半边帐子放下来。
宗恪却只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要我放你个长假?”宗恪仰眼,冷冰冰看着她,“一个月够不够?”
阮沅抓着帐子的手,停在半途。
良久,她才说:“宗恪,我想回去了。”
宗恪一怔:“回哪儿去?”
“回家去。”阮沅淡淡地说,“回我舅舅那儿。”
“你想走?!”
“呆得腻了,想回去了。”她顿了一下,“再说,你这儿也不缺我。”
“我有说过我这儿不缺人么?”
宗恪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刻,他就是想刺她,现在阮沅是石头木头了,除了刺痛她,宗恪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至少不缺我这一个。”阮沅说,“只不过做些杂事,再派个宫人进来也可以。”
“我不许你走。”宗恪语气蛮横地打断她的话,“这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没人替。”
阮沅避开他的眼神,唇边泛起淡漠的苦笑:“你别耍赖好不好?我也没有卖进这宫里头……”
“耍赖的是你才对!”宗恪狠狠盯着她,“是你亲口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月就不算数了?!”
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宗恪刚中毒时和他说,要一直陪着他,阮沅只觉得哭笑不得。
“此一时彼一时。”她平静地说,“既然你都不需要了,我还赖着不走,岂不是碍事?”
“你这是托辞!”宗恪火大了,“我有说过不需要了么?是你自己想耍赖!”
阮沅忍了又忍,才勉强道:“那你自己说,我这段时间在你身边有什么用?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那点儿事,小枕头都做得来。”
“是你自己偷懒!”宗恪咬牙切齿道,“每天坐着发呆!给你做衣裳你不喜欢,叫你吃饭你也不吃饭!”
阮沅又气又苦,她的手指深深抓着幔帐,一字一顿道:“公平一点好不好?明明是你把以前我能做的事都削减了,既然如此,还留着我干什么?不如放我回家的好。”
宗恪冷笑,微微点头:“嗯,知道了。说来说去就是你反悔了,不想再陪着我了,你对那些公文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更大,是不是?其实你就是想掺和进政事里,对吧?不让你掺和你就不耐烦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你就是个卑鄙阴险的小人!骗子!……”
阮沅忍无可忍,她一抬手,“啪”的给了宗恪一个耳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十二章
阮沅一直等到宗恪睡熟了,这才挪开他的胳膊,悄悄起身,穿上衣服。
之前她说她要回屋去,宗恪却拦着不准,他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嬉笑:“谁有胆子敢管朕的事儿?”
但是阮沅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宗恪去哪个嫔妃那儿,都有彤史记录在案的,今晚宗恪哪儿也没去,却和一个女官在自己的寝宫里……
总之她得赶紧溜,不然再迟一些,被人给逮住了,那就惨了!
收拾好身上衣服,整理好头发,阮沅悄悄下床穿上鞋,她紧张得像个小贼!谁知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泉子从外屋出来。
看见她,泉子微微一笑:“阮尚仪。”
他那种态度,就像往日在宫里随便碰上一样,可是阮沅的脸,腾的就红了!
她吭哧半天,只得说:“……早、早啊!”
泉子一愣,却笑起来。
阮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
看她那么窘,泉子赶紧忍住笑,低声道:“还不到五更,现在人都没醒,尚仪请回屋去吧,陛下醒来若问起,奴婢会和陛下说的。”
阮沅听出他话语里的体谅,也顿时明白,泉子什么都知道了泉子当然会知道,两个人在一张床上一整夜,难不成是围着被子聊天?!
她一面感激,一面又觉得羞愧不已:这算什么呢?难道自己是给莱因哈特大帝充当稻草的希尔德么?!
宗恪这一觉,睡得相当沉,直至红日高高升起,他才醒过来。
手往旁边一伸,宗恪才发觉阮沅已经离去。他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呆了呆,宗恪捡起落在枕畔的一枚金衿针。
那是阮沅的东西,她走得太匆忙,把这枚衿针落在床上了。
宗恪握着这枚衿针,不由微微笑起来。
泉子进来伺候宗恪漱洗,他的表情如常,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但是在扣衣扣时,宗恪还是忍不住问:“泉子,阮沅她……”
泉子抬起头来,等着他把话说完。
宗恪出神的想了一回,最终却只是一笑:“不,没什么。”
那****照常去练功,回来处理政事,接见大臣。但是做着这一切时,宗恪却总有一种心不在焉,他努力集中精神,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事情,但背景里,却总好像有个声音在骚动,一刻不停。
宗恪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事。
他在惦念阮沅,脑海背景里那个声音,一个劲儿在问:阮沅呢?她怎么还不来呀?
今天原本该阮沅当值,但是昨晚……
怎么的,也得给人家女性一个缓冲的时间吧?而且她昨晚也没能休息好吧?小憩一下总是有必要的吧?再说,即便她现在过来,他能和她说什么呢?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宗恪认命地收回胡思乱想,叫井遥和连翼进来。
原来这宫内的侍卫,每隔两年就要有一次选新换旧,从侍卫里出去的人,好的就往高升,不太济事的也能转去闲职,所以这两年一次的换新血十分关键,各处人马都盯着,想把自己的子弟往里送。
井遥和连翼今天,就是来送选拔名单的。宫内侍卫当然不会是毫无出身的人,每一个都得知根知底,是官宦世家的子弟,能耐还得很不错。所以这名单,首先得让宗恪过目。
宗恪将名单过了一遍,又逐个问了连翼每个人的情况,连翼是侍卫总管,进来的人就并在他的手下,谁也不想手下有脓包,这份名单他自然是最关心的。
三个人正商量着,却见门帘一角掀开,阮沅端着茶,悄无声息走进来,她一直走到宗恪身边,将茶碗放下,侍立一旁。
她已经换了身衣裳,也好好梳洗打扮过了,乌黑的发梢还在湿润润的滴水。她的脸颊甜润可爱,连嘴唇都变得温润柔软,一双黑眸子透着亮,眼波流转,清澈如初春刚融的溪水。
她看起来,像朵娇柔明灿的山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安宁的美。
宗恪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姿态注视着面前女子,他的目光,像春天雨后疯长的柔软蔓草,默默无声缠绕在她周身。阮沅很快发觉,她的脸颊微红,又往后退了半步。
奇怪,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漂亮?宗恪心中暗自诧异,明明一年前也不过是普通的漂亮,如今怎么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自己这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胡思乱想着,宗恪走神得更厉害了,连翼将自己推荐的几个人说完,却不见宗恪丝毫反应。
他不由失望:“陛下……觉得不妥么?”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打醒了宗恪!
“哦!”宗恪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他赶紧站起身,“不不,这几个都很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搜索刚才连翼提到的那几个人名:“你刚才说……对了,是说梁城的侄儿?”
“是。梁城这个侄儿虽然擅骑射,刀法也非常好,而且梁城一贯耿直,他这侄儿和他的性子如出一辙,是相当不错的。”连翼说到这儿,挠了挠头,“只是梁城官职低,背景太弱,这个侄儿年纪又轻,等级靠后,这么多人都想把自己的子侄往里塞,他恐怕排不进去。臣是担心守着死规矩,错失了人才。”
“嗯嗯,梁城这人不错,既然如此,先把他侄儿列入名单,到时候统一考核。”
连翼这才松了口气,他就咧开嘴露出白牙笑起来。他可没注意到,旁边的井遥摇摇头,嘴里低声嘟囔,“连三多!”
“连三多”的外号,来自《士兵突击》许三多,因为宗恒、姜啸之以及井遥一致认为,连翼除了那张脸比较耐看,不像王宝强以外,性格做派,认死理的倔强,还有那抓着问题一个劲儿问下去的轴劲儿,简直和许三多如出一辙。连翼这个人打仗勇猛,战术运用的灵活,头脑机敏,是个专业人才,就是在细微人情处,感觉比较迟钝,朝中涉及到桃色的八卦,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
但是他的上司井遥不同,井遥一向聪慧多智,灵活心细,一早就察觉皇帝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飘忽不定,不是往日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他当时就心想,今天大概是来错了时候了。而等到阮沅一进屋来,井遥立即觉察到宗恪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整个人顿时活过来了。
他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连翼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井遥都快听不下去了,只想拽着这个猪头出屋子去。
果然,宗恪有点耐不住了,他三番五次尝试,终于抓住了连翼这个话痨的某个间隙,打断他说,名单先留在这儿,他今天忙得很,事情又这么重要,这么讨论太仓促,明天……不,后天,专门找个下午,仔细将参选人员定下来。
连翼高高兴兴领命,退出去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地问井遥,怎么刚才一声不吭。
井遥恨得简直想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看人都出去了,阮沅诧异道:“说得好好的,干什么把人家赶出去呢?”
“烦人。”宗恪不悦地说,“连翼这家伙最不识趣了,非得明着开赶才行!”
阮沅笑起来:“一看就知道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进去。”
宗恪也笑道:“谁说我没听进去?侍卫人选很重要、侍卫的选择要以操行为首、侍卫的能力也不能被忽视……哇啦哇啦全都是废话!”
阮沅忍不住笑。
宗恪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睡好了么?”
阮沅说:“刚才盹了一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嗯,是因为想我了,是吧?”宗恪故意说。
阮沅又气又笑:“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了。”
“难道没想我?”宗恪故意大惊,“我可是一直在想你的!”
“又胡说……”
“真的不是胡说。”他低声说,“真的,真的……”
他把阮沅揽在怀里,在她耳畔喃喃私语,又轻轻咬她的耳垂。
阮沅被他弄得一阵阵酥麻,她又想笑又紧张:“喂喂,别闹,被人看见……”
“没人看见的。”宗恪黏黏唧唧地说,还想去吻她鲜红的唇。
“……柳尚书还等着见你呢!”阮沅忍住轻喘,低声道,“被他看见可麻烦了!”
“他敢这个时候闯进来,我就罚他!”
“罚他什么?”
“罚他呆在这宫里一个月不许回家!”宗恪说,“叫他也尝尝见不着自己老婆的滋味。”
他的声音低哑温暖,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令人心醉。阮沅不由展臂抱住他。
俩人静静抱着,很长一会儿。
“宗恪……”她轻声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当然。”他用下巴轻轻蹭着阮沅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咱们肯定得在一块。”
门外,泉子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
那是在提醒他,兵部尚书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