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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苏士斟就皱了眉头。
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过,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倘若再娶,肯定不会再选择小户女子。
这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姚氏跟苏沛英他们不对付,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当初的确是林氏拆散了姚氏和他。那双白眼狼跟他也是天生的对头。
但姚氏居然下那样的圈套给苏慎慈,这就令他有些不能忍受了。
苏慎慈即便为他所不喜,那也是他苏家的小姐。
身为苏夫人,她如此不把他的名誉放在眼里,这又还堪当什么苏夫人?
他觉得,还是出身局限了眼界。
大家出身的女子就不同了,见多识广,就算耍阴私手段,至少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太多首尾。
女人本身搞不掂,难道联同她背后的娘家也还是搞不掂吗?他们是总有办法压住那兄妹俩的。
这些日子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当年棋差一着,不该把没什么背景,且还得靠着苏家过活的姚家女娶进门。
倘若娶个大户女子,虽不说苏家得靠亲家提携,至少势均力敌,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
这也因此让他纳闷,之前那么些年,怎么也相安无事呢?
仔细想想,是了,是自打苏沛英庆功宴上戚缭缭识破了苏慎云诡计后局面就变了。
合着之前的平静不是姚氏有多称职,而是根本没有遇到对手。
看看人家戚缭缭,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把她姚氏给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肯定是不会再掉小户人家的坑。那既然他不会选择小户人家的女儿,有哪个大户出身的女子又会接受丈夫拿钱供养下了堂的前妻呢?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他淡然地端了杯子。
姚氏见他不说话,眼泪便又凄凄婉婉地流下来:“老爷当真是好狠的心!
“你我打小便在一起,自晓事起耳鬓厮磨,青梅竹马,我及笄时你许我白头之约,半路将我弃了,娶了林氏。那几年剩独守着那誓约苦苦等候。
“即便是知道你已为人夫,也还是义无反顾丢了身子给你!
“自入了苏家大门,那十四年里我哪处侍候得老爷不周到,哪处不曾顺着老爷的心意行事?
“我为你生下儿女三个,到头来却因为我被人陷害而我将我扫地出门!
“老爷,这可是你第二次弃我了!”
姚氏死命抓着他胳膊哭诉:“如今我被你和林氏的儿女害得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承蒙老爷垂怜才得这一蔽身之所,老爷若是还要弃我,那可就是第三次了!
“妾身再也没有活路了,那难道不是活不下去了吗?!你就那么忍心让我去寻死吗!”
说到这个“弃”字,苏士斟心里还是晃荡了两下。
但他此刻心境不同当初,哪里还会有什么愧疚?
听她数起这笔烂账,便愈发有些不耐。
他凝眉吹了吹茶:“我本也不愿意弃你。只不过事到如今,你我已经各不相干,我自然有道理为自己谋划。”
“那我呢!”
姚氏忍不住自床上下地,“老爷官路亨通,妾身不敢阻拦老爷,可老爷难道不该看在你我这几十年的情份上给我个交待么?”
“你还要什么交待?”苏士斟脸色微沉。
姚氏道:“不管怎么就说,老爷总得答应让妾身有条活路吧?”
……有赖戚缭缭的吩咐,戚子泯对静安胡同这带地形已十分熟悉。
到达姚宅附近时他直接带领戚缭缭和苏慎慈到了宅子未曾与人相邻的侧墙下,然后指着院里说:“宅子三进,姚氏住二进,里头只有个厨娘,一个洒扫嬷嬷,然后两个丫鬟。
“这会儿天色不晚,后院里应该没有人,就从这儿去。出来的时候做几声猫叫。”
这种墙又不高。说完戚缭缭便爬上墙头,之后是苏慎慈也进了来。
有赖这一年的勤奋,这种并没有什么禁防的小院里窃听是根本难不倒他们了。就算是比不上戚缭缭用功的苏慎慈也能轻松做到。
到了姚氏后窗下的角落里,就听屋里静默片刻之后,有苏士斟的声音传来。
“我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收着。”
苏士斟自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摆在桌上,平静地望着形容惨淡的姚氏:“你做出那样的事情,毁坏我的名声,我供养你到如今,对你也算仁致义尽。日后你便好自为之,不要再差人来找我了。”
他能平静,姚氏却不能平静:“五百两银子你就想买断你我恩义?!”
“别提什么恩义。”苏士斟道:“我老苏家如今虽非权宦世家,但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世族,我留你性命,未曾让你自戕于当时,已算手下留情。
“淑英,你不要不知好歹。”
第276章 心里没数?
这番话虽说得缓和,甚至还称得上温柔,但背后的重量却压得姚氏颤抖起来。
她攥紧拳头上前,厉声道:“你还想置我于死地?!”
苏士斟端坐无言,面目清冷。
“苏士斟!”
姚氏厉声哭吼起来。
她冲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能穿过衣裳直接透进他皮肉里:“你可是从十岁起就说过会对我好的!说要跟我白头到老的!
“你让我下堂就算了,你怎么能狠心成这样,就凭这轻飘飘五百两银票来打发我,还有脸说什么留下我的命是对我仁慈!
“苏士斟,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声音尖厉地飘到屋外,夜色里苏慎慈神色震惊。
她是知道苏士斟凉薄,但却没有想到会凉薄到这种地步!
这真的是她和苏沛英的生身父亲吗?!
她扭头看向戚缭缭。
戚缭缭神色自若,只目光略显清冷。
她对苏士斟的狼心狗肺已没有太多感触,如果不能预料到这一幕,她也不会兴冲冲跑过来。
眼前这个人也曾经是他的父亲,但她坚信,他是从来未曾给予过他任何一点的父爱。
她和苏沛英该庆幸的,也许是万幸他没有在他们还在幼时把他们俩给杀了吧?
这样的苏士斟,已配不上让她付诸更多情绪。
“这只能说明你自作孽,不可活。”
恰在这时,屋里苏士斟已经开口了。
他将姚氏指头一根根掰开,说道:“早知如此,你安安份份当你的苏夫人不就行了吗?
“纵然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但是你翻不了身,且拖累了我的名声也是事实。
“你管不好云姐儿,让她在永郡王府丢了我的脸,还让沛英兄妹当着皇上的面把我们父子不睦的内幕捅了出去。
“在事情发生之前,皇上偶尔还会传我去宫里吃茶下棋,说说我们老苏家祖上的事迹。
“可是你知道吗?事后到如今,将近一年了,我一次蒙召都未曾有。围场伴驾甚至还钦点了沛英。
“这都证明上头对我偏见已然根深蒂固。
“害你的人是沛英兄妹和戚家丫头,你有冤屈,得找他们去诉!
“而我,是不可能留下父子不睦的把柄在外,继续影响我的。
“你说,这个时候我还不跟造成这一切后果的你一刀两断,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今儿来,自然也正是要跟你做个了断的。我不拿出点诚意,皇上他不会原谅我。”
这番话流利平缓,又清凉刺骨,像自冰雪里穿透过来。
戚缭缭扭头看了眼满眼讥嘲的苏慎慈,又收回目光。
苏士斟是属于还算是沉得住气的那种人,听他这么说,那么他想续弦的动机倒不完全是冲着压制苏沛英兄妹来了。
但这有什么区别?他所有的表象都是为了消除皇帝对他的成见,甚至不惜割断原本还有些许留恋的夫妻恩情。
“你眼里难道就只有你自己吗?”姚氏在静默之后又是一声凄厉质问,“你就算要打发我,难道我在你眼里就只值五百两银子吗?!”
“已经够多了。”
苏士斟站起来,掸掸袍子道:“明儿慈姐儿及笄,府里事多。我出来的已经够久,你早些歇息。”
“苏士斟!”姚氏崩溃了。
苏士斟在帘栊下停步:“这是最后一次。日后相见,你切记该尊称我一声苏大人。”
屋里猛然透出股沁骨凉的绝冷气息。
隔着墙壁,戚缭缭都能嗅到来自于姚氏身上的那股绝望。
戚缭缭双手情不自禁扶上窗台。
到了这份上,姚氏若有筹码绝对该使出来了!而她既然让苏慎云特地把苏士斟给请了过来,那当然就有筹码跟她讲条件!
否则的话她还不如直接撕破脸闯到苏家去缠着他呢!
“你个白眼狼!”
脑子里那根弦正绷着,屋里姚氏果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苏士斟的衣裳发起狠来:“苏大人想要明哲保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十四年前沛哥儿他们的母亲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也不算很长一段话,立时刺得窗外两人挺直了腰杆!
“你胡说什么?”苏士斟在帘栊下定立,许久才将视线对上焦点:“沛哥儿母亲?”
姚氏放开手,勉强扯了个笑,轻颤着道:“你听懂了,对不对?苏士斟,你不要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情我不知情,这几年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苏士斟静默无语。
苏慎慈剧烈地颤抖起来,旁边站着的戚缭缭都明显听到了她牙齿咯咯作响。
她连忙道:“赶紧去让子泯回去把你哥还有敏之阿烁他们全都叫过来!快去!”
苏慎慈睁着通红的双眼看了她一眼,扭身冲向后院。
戚缭缭看着窗台上自己那只手,才发现指节也已经变白了。
“这些年在苏家,你真是改变了很多。”屋里长久的静默过后,苏士斟缓缓在身后椅子上坐下来。
“想当年你才过门的时候,连个下人都治不住。如今却懂得来威胁我了。
“但你还是长进得不够,林氏跟我没有关系,她是病死的,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数?”
“她得的并不是暴疾,躺在病床上有数月之久,自打生了慈姐儿之后你再也没进过她房里,为什么偏偏那日你会进她的屋?而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传来她的死讯?”
姚氏说到此处冷笑起来:“大人身为三司执法大臣,不知妾身若将此事宣扬出去,这杀妻之罪又该落得什么下场?”
……
燕棠穿戴齐整出来,里里外外找不见人,便唤了魏真进来,一问,才知道跟苏慎慈走了。
苏沛英正准备用饭,见燕棠拉长着脸到来,又拐弯抹角地跟他打听起苏慎慈,便笑了下:“跟缭缭上街了。”
燕棠略觉不爽。问道:“没说去哪儿?”
苏沛英让人给他上餐具,又着人去厨下加菜:“她们俩去哪儿,我好久都没有过问过了。”又扬唇睨他:“找阿慈有事?”
燕棠懒得回应。
刚坐下,门外就忽有人进来:“大爷,戚五爷有急事求见!说是大姑娘和戚姑娘都在静安胡同,请大爷立刻前去!”
第277章 鱼死网破
戚子泯出了苏家又往程家邢家来传话,站在邢家天井跟邢烁说话的时候,正巧邢炙与戚子煜约着回府吃茶,见他们神色正经,不由问:“说什么呢?”
戚子泯见到自家大哥还要掩饰一下,邢烁却嘴快,专挑重点说了:“阿慈他父亲又趁夜去了姚氏那儿,刚才传出姚氏揭发他涉嫌杀害阿慈生母的事情来!缭缭让我们赶紧过去!”
邢炙怔住:“苏士斟杀妻?”
……
屋里还在以一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僵持着,戚缭缭心情是可以意料到的不能平静。
原先她曾想,如果林氏当真死于非命,那么她的死多半乃姚氏所为,至少也应该是他们俩合谋。
毕竟姚氏足足等了苏士斟好几年。苏士斟起意杀妻的动机是不大成立的,林氏多活两年少活两年,其实于他来说没有太大关系。
娶不娶姚氏,要不要替她肚里的苏慎云负责,从眼下看起来,其实也不是那么必要。
他到底是个世家之后,岂能因为个女子被困住手脚?
但如今听起来姚氏竟像是没有直接插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苏士斟为什么杀林氏?
难道他杀她并不是为了替姚氏过门清除障碍?
“公堂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妻?”苏士斟凝视她,从戚缭缭的角度看去,那单手支膝,微倾上身的样子莫名带着股讥讽。
他说道:“没有证据就是诬告。跟了这么多年,诬告朝廷命官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姚氏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