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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虽不放心,但是想想这前因后果,觉得又还是让她去老实实蹲一晚比较好。
当然,戚子卿为防他们暗中照应,还是打发了几个护卫暗中盯着梢。
燕棠是与戚家人一道出的杜府。
回府后在桌旁坐了半晌才又熄灯。
窗外有月光,幽幽地透过窗棱屏风上。
戚家去杜家闹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属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戚缭缭本不该有这样的机敏,整件事被她闹下来,她未曾吃上一点亏,像是被她一步步全皆算计好了似的。
而情理之中则是,戚家这么一闹,又是迟早的事情。
他从未见过如戚缭缭这种张扬跋扈的人。
虽则有家里宠爱为后盾是原因之一,但她能于无形之中把事情把控到这样的地步,又终归是她自己的能耐。
这世上聪明人很多,聪明的女孩子,苏慎慈就是一个。
但苏慎慈就如一块月光下温润的玉石,面上美丽无双,实则刚毅坚定,拿来杀人也是杀得死的,但到底手段温吞且迂回了些。
而她戚缭缭根本就是颗被打磨得溜光水滑的裹着黑火药的霹雳弹!
她出手直接而且利落,没有任何掩饰,她要取你的什么,仿佛动手之前早就在心里精算配比过火药剂量。
想取你胳膊的时候,她绝不会炸掉你的大腿,想取你的心肝就决不会误伤你的脾肺,就看她伸不伸手!
……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
但若说她变了,那她为什么行事还是那样地乖张无状?
燕棠有些睡不着。
熄灯躺了半晌,仍能不时听见府外街头传来的狗吠。
睁着眼对着暗夜看了会儿,翻了个身,闭眼躺了一阵,最终又还是坐了起来。
“去看看戚缭缭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唤来侍卫。
侍卫很快回来:“正带着戚五爷悄悄出门了。”
燕棠略默,转而穿衣开了门,脚尖轻踮,人已忽然如魅影般跃了出去。
残月照着大地,子夜的街头没入安宁。
破落的观音庙里尽是破碎的石砬与砖头,静夜无风,但耳边却不时有吱吱吱的鼠类声音掠过。
“……戚缭缭你这个贱人!你这样害我,我一定会找机会整死你的!”
后头的小破屋里传来带着颤音的诅咒。
他不觉凝了眉,缓步跨向通往后面的门槛。
但抬起的右脚还未曾放下去,他立刻又收了回来。
观音庙与小破屋之间的空地也就是下晌他被戚缭缭气到无语的破院里,这时候果然已有了的衣袂声。
月光有两道人影,少女跟少年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来。先把灯灭了,省得子煜发现咱们出来。”
燕棠抱着胳膊立在门框后,冷眼望着她如走在自家花园似的,走到了已经被戚家侄儿们钉好的破窗下。
“你骂骂咧咧地干什么?是怕采花贼们不知道这里关着个大姑娘?”
戚缭缭坐在戚子泯搬来的小木墩上,笑眯眯地撑膝望着窗户里。
第040章 斗不过我
屋里的杜若兰抱着肩膀缩成了一团,听到她声音,倒是蓦然停止了咒骂。
戚缭缭望着,又啧啧地道:“瞧瞧,这就是伙同他人谋害有病在身的小姑娘的杜家二小姐呢!”
“你这个贱人!”杜若兰扑过来,抓着窗户杠子咬牙切齿地瞪她:“我总有一天要让你败在我手里!”
“省省吧!”戚缭缭懒懒直了直身,笑望着她:“你哪辈子都奈何不了我。”
杜若兰被她这样望着,莫名生出些寒意。
戚缭缭目光粘在她身上,像是真要掌控她几辈子似的。
萧珩回京不到一个月,皇帝就赐了王府给他,不到半年,他就请旨跟她苏慎慈订了婚。
那时候的他风头一时无俩,虽无生母在世,却不但有皇帝的疼爱,还有太子的照顾,比起眼下这时候众人眼里香饽饽似的燕棠来,乍然出现的他一时风头更甚。
他们那桩婚事同样也赚尽了世间人的眼球。
身份丢在闺秀堆里并不见得顶尖的苏大小姐,忽然也受到了万众瞩目。
大婚时的隆重又羡煞了京师一干人。
萧珩幼年在外长大,无宫廷里养就的拘束,不但知情识趣,婚后更是对她温柔小意。
这些当然都是引来一切妒意的来源。
杜若兰那时候恰好沉浸在被杜家为了逃避让她嫁给残废的荣望、而随便给她许的婚事的郁闷里。
她瞄上了萧珩,不管是长相还是身份地位。
之后就把萧珩的床给爬了,事后还提出想要住进王府来。
萧珩没明确回应,只是让她来寻她。
“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是你让我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她托腮笑着,目光清冷。
杜若兰爬萧珩的床的时候是她婚后第六个月,那个时候她正兴冲冲地调理身体想给他生孩子。
吃药的时候杜若兰带着满脖子的红痕哭哭地来找她,跪在她面前诉说着有多么离不开王爷。
她记得她端着那碗药,直端到它从温烫到冰凉。
她毫不怀疑萧珩跟她有了床帏之实,萧珩那样的男人,有令许多女人为之沉醉的本事。
最后她把那碗冷药也慢慢喝了,笑着答应了她。
送上门来的贱人,她苏慎慈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三个月,她让她死在她拿来准备毒死她苏慎慈的粥里。
尸首被她派人丢到了杜家大门口。
当年遇到萧珩之后她一度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直到杜若兰出现,她终于明白了,不是她运气有多好,而是她的坏运气还没有到来。
她孜孜以求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并没有在萧珩那里得到,他依旧对他温柔,同时也对别人温柔。
“戚缭缭,你不要太嚣张!”杜若兰咬牙道。
“嚣张?”她笑起来。
静静望了夜空半晌,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指着她身后那张炕:“你知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在这里已经死过一回?
“杜若兰,一条人命呐!你还说我嚣张?
“你就给我听着,从我逃出去的那刻开始,就只有我怎么折腾你的份,绝没有你算计得过我的道理!”
她与她前世的纠葛已经在前世里结清,她犯不着再为此针对她。
眼下她的作为,都不过是为“戚缭缭”讨债而已。
杜若兰望着月光下白牙森森笑着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你不要危言耸听!什么叫你死过一次?!你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没完没了地来要挟我不成!”
“等将来你也死了,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戚缭缭漫不经心地折了根草尖在手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有哮症,随时都有可能发病死去。
“别跟我说你们在关我进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你们只是故意忽略,就为了让我吃吃苦头,以泄我撕你功课之忿。
“撕你功课是我不对,可是你杜若兰扪心自问,从前你就真的从来没有主动撩拨过我吗?
“我戚缭缭虽然顽劣,可你从前撩我的时候,我却也不曾设下这样恶毒的坑对付你。
“所以,哪怕有我撕你功课的成因在前,也还是改变不了你是故意想置我于绝境的事实。
“哪怕你没有想到彻底弄死我,可你却是在下意识地把我推向这一步。既然是你自己犯贱作死,你还有什么好怨的呢?”
她不紧不慢地说着,月光下的她还是在笑,一点激动愤怒的意思都没有。
可她字里行间透出来的那股狠绝,又岂是动辙生怒的人能比得上的?
杜若兰颤唇望着她,猛地将手抽离了窗栏!
她武功底子比戚缭缭扎实,在这无人的时候,她应该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可眼下她却莫名地伸出一股恐惧
这样的戚缭缭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就算是跟这几日恶劣不改的她比起来,也还是全然不同!
她只觉自己仿佛真是在跟个冰冷的死人说话,感受她身上传来的沁骨冷意!
门框这边的燕棠眉头微皱。
眼前的戚缭缭令他蓦然想起那天夜里,同被囚禁在小破屋里的她,大胆散漫,无拘无束,礼教于她仿佛纯属鬼话。
而接下来这些日子,她也时刻满不在乎地,透着一股无所谓,仿佛万丈红尘于她而言都不过如此。
哪怕他讥讽她,训斥她,她也浑然不为所动。
她果然与从前他印象里的她不同了。
可他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一副面孔?
是他从前疏忽了,还是她伪装的太好?
再看过去,她已经站起来了。
“放心,虽然你害死过我一回,但我现在可不会杀你。我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她冲屋里面无人色的杜若兰耸肩。说完她又回头:“对了,瞧你一个人呆着挺寂寞的,我让护卫们逮来了一篓耗子,回头让它们进来陪你!”
这才又笑笑地拂了拂裙摆,走了。
那纤瘦身影随着候在门下的的戚子泯一道离开,小破屋里紧接着就传出更为尖利的咒骂声来。
燕棠仍旧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直到戚家护卫又扛了筐吱吱叫的耗子倒进那屋里,他才又缓缓放下手来,抬脚离开。
第041章 他有把柄?
戚缭缭对杜家有着自己的估算。
杜襄虽然最后没说多话就赔了钱,但到底失了面子,心里定然不忿。不至于把戚家当成生死仇人,怨气是免不了的了。
果然,翌日早上戚子昂就来告诉她:“早朝后他追去乾清宫告了咱们家的状,皇上接着就把大伯召进宫里数落了一顿。”
戚缭缭略想,问道:“可知道皇上怎么说的?”
“没事儿!”戚子湛浑不在乎地说,“咱皇上是个明君,这事儿上八成会对质。
“对过质,就算是把大伯骂几句,也不过是为护着杜家几分面子情罢了。哪能真罚他?
“这种事儿我告诉你,皇上数落得越凶,越没事儿!”
戚缭缭睨他:“你倒是一套套的。”
戚子昂嘿嘿两声。
对他这番话戚缭缭也深以为然。
毕竟乾清宫这位乃是她前世的公公,虽说不上十分了解,大体还是知道的,倒并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物。
到了学堂,程敏之他们几个一窝蜂涌上来。
燕皮糙肉厚,被踹了两脚也没事,照样往学堂来了。
戚缭缭也关心他昨儿究竟脱皮没,趁着顾衍还没来,到了他课桌前。
“无妨!爷我打从六岁起就被我哥往死里操练,早就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这两下子算什么?再来几下都不打紧的!”
燕二爷豪迈地拍着胸口,并且翘起了二郎腿。
戚缭缭垂眼看看他屁股底下的厚厚软垫子,也就扯了扯嘴角,给了点面子没戳破他。
晌午靖宁侯下衙回来,果然就乐呵呵地把皇帝当着杜襄的面,把他给叫到乾清宫去数落了一顿的事儿给说了。
“皇上哪能真为这么点子事骂我?好歹我只是拆了他前院大门,府墙还有垂花门我可是半点没动。”
戚缭缭吃着糖核桃问他:“那你以后还上杜家串门吗?”
“串!为什么不串?”他端着茶往躺椅上一靠,说道:“我可是看在相邻这么多年的份上,准他把赔款银子打了大折的!”
戚缭缭觉得他就差在身后拖条长尾巴了……
杜若兰又多躺了两日才出门。
自小黑屋里呆了一夜,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戚缭缭落下的那筐老鼠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
杜夫人及杜家姐妹自是对戚缭缭的恼恨又加多了一重。但她们便是再恨,人家也压根不在乎,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而杜襄及儿子们想的又不一样。
戚家固然让人恼火,但杜若兰惹事在先,他们不可能为着这点事跟戚家不依不饶。
给皇帝上了上眼药也就够了,眼下北边又不算很太平,真要挖空心思地处处跟戚家作对,也容易让胡虏们钻空子。
到时候出了篓子,皇帝反过来还得降罪给杜家。
何况,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嘛,回头找个什么机会连本带利拿回来也就是了!
杜襄是很有想法的。
杜家几个儿子则有些怪杜若兰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弄得他们往后连燕棠和戚子煜他们都不好打招呼。
他们还得挣前途的,哪怕是承袭了爵位,若是仕途上无人带引,连本坊几户的关系都保持不好,到时孤零零地,终归也只是个虚名。
因此杜夫人迫于无奈,也只能努力把这档子事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