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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初来乍到,掩盖锋芒总无错处,因此颌首答应便是。只是住就不在府里住了,紫瑛那里她怎么可能撇得下。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今日起就可以上任了。”许灵莺最后说。
顾小霜觉得这位孙夫人挺和气的,也不像是心眼多的样子。
但不知为什么,她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的,跟她所处的位置有些不匹配虽然没有任何人明说,但她看得出来,孙彭对这位年轻的夫人是很尊重和宠爱的。
所以按理说她应该很雍容自如才是,可是看起来她就是为着什么事情放不下一样。
这种事情她不会多嘴。做人下属最重要的就是时刻管住自己的嘴巴,这点职业操守她还是有的。
傍晚孙彭刚到府,后脚许灵莺就派小丫鬟跟她传话可以退班了。
回来路上她买了些菜,打算今日好生庆祝庆祝,胡同口遇到阿布,得知今日谭子韶居然来过,便拔腿飞奔回了家,将正在挽袖淘米的紫瑛拉到了一边:“那畜生来干什么?”
紫瑛因为下晌被苏沛英肯定,心情已经没那么糟糕,闻言顿了下就继续捞米进锅:“他大方得很,甩给我五十两银票,限我十日内带着阿吉回乾州,这辈子也不要上京师来。”
“这畜生!”顾小霜一拳砸在灶台上。
“别气了。”紫瑛将锅架上炉架,让阿吉烧火,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菜整理起来:“今儿是你新上任的高兴日子,咱们别因他坏了心情。
“你买了豆腐和鱼,我们可以做鱼头豆腐汤!”
顾小霜见她兴致勃勃张罗起饭菜,心里叹着气,把菜夺过来:“行了,你歇着吧。就你做的那豆腐汤,我吃了得三天都吃不下饭。”
紫瑛厨艺确实不行。便也不推辞,拿着菜来洗,边说道:“说起来顾家比我们林家可气派多了,出身封疆大吏府上大小姐的你,怎么也会做菜呢?”
她在顾家不受宠她当然是相信的,但是她那么不受宠,却还有机会修习厨艺,这就少见了。
而且他做的很多菜式都是很新奇,比如说土豆切成丝加上醋来炒,而不是切成大块来炖或煮。
而鱼的话她也多是用来做汤,加一些平常极少会搭配到的蔬菜,虽然是家常口味,可是搭配着看起来让人耳目一新,味道也很足。
“偷着学呗。”顾小霜说。
作为一个独立又自主的部队军人,怎么可能连菜也不会做?野外实战的时候常常也要自己开锅做饭。
先是能吃就行,后来慢慢琢磨着,也就喜欢上了,毕竟妈妈早逝,爸爸和继母有了新的孩子,这样的她总少不了有孤独的时候。
“对了,”麻利地把鱼拾掇干净之后,她又说起来:“姓谭的那家伙太过份了,我觉得你不能这么被动,还是得想办法让他受点教训才成。
“不如这样,你去把事情跟左晟直说?就算是不能把谭子韶怎么样,好歹也让左晟心里头有个数,知道他是什么人,别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
林家虽然人丁不旺,在乾州却也是有头有脸。林父生前是正五品,真正的天子门生,被谭子韶欺侮,委实让人心下难平。
紫瑛择着白菜:“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别说我根本没法接近左晟,就是接近了,他也根本不会信突然冒出来诬陷他准女婿的我。”
顾小霜默默地在鱼上开刀,终究也只有叹气。
这就是草根与仕人的区别,谭子韶虽然算不上高官,可他有功名,便也算有恃无恐了。
合欢(16)
太子妃早上亲手做点心的时候,顶不过女儿缠,也让蒋青送了一份到偏殿里。
太子心情豁然开朗,爽朗的笑声像是长了翅膀,飞遍了东宫。
于是就连早朝后的议事也显得格外顺利,气氛好得只差没彼此捧杯茶来和几首诗了。
苏沛英在座,冯凌也在,议事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到了出宫,冯凌就在午门下等着了。
既觉得人各有志,也不曾再介怀冯小姐什么,苏沛英看到冯凌目光直落在自己身上,就也还是停了停。
冯凌跟他招了招手,叹气道:“下晌去临渊阁喝杯茶?我还有封存好未开罐的今春的毛尖。”
苏沛英不觉得这个时候再跟他保持密切私交是个好主意。“下官已应楚王殿下之约出城,不敢推拒。”
冯凌知道萧珩跟泰康坊人交情好,点了点头。
等苏沛英走后,长随道:“苏公子是晚辈,老爷何须如此抬举他?”
冯凌望着远去的那颀长背影叹气:“你们知道什么?莫欺少年穷啊。”
先不说苏家是有底蕴的世家,只说苏沛英自身。自家女儿因着莫名其妙的理由不答应再议婚,他苏沛英除去当日丢下那席不软不硬的话之外,到如今为止也未曾传出半点中伤冯家的言语。
要知道他其实已经是做好了准备的但多日过去,街头除去再度传来他开始议婚的消息,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由此可知这年轻人不光是才学过人,胸襟之广也可见一斑。
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惋惜,因而不惜放下身段主动交往。
只不过遭到他拒绝也是在他意料中的,他若不这样,仿佛便当不起他那一身傲骨。
苏沛英回到衙署,坐在案后回想着冯凌的邀约。
纵然他不觉得跟他保持私交是好主意,但也架不住人家是真欣赏他,把他当晚辈看。
再者大家同在东宫做事,若是生出龃龉,倒是容易给人钻空子。
眼下太子正在经历文官们给予的炼狱呢,于大局想,他不能因私事而拖他后腿。
所以过了这阵子,等风波平去,少不得还是得该如何便如何。
“谭大人。”
门口衙役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抬眸看了眼跨门进来的谭子韶,拿起案头的校本看起来。
衙役很讶异今日的谭子韶居然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当是应了他,要知道以往每次他都是所有大人里最亲和最没有架子的,不由多看了两眼他脸色,只见阴沉沉的,也不似往日轻快。
谭子韶落座后便溢出一口气来,揉了揉眉心又翻开面前一本簿子。
林紫瑛突然来京的事令他伤了些神,原以为他连哄带吓的丢出那五十两银子她必会听从,哪料到她软硬不吃。
虽说她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们之间有婚约,也无法提供林家资助他多年的证明,可她若不走,终究是个隐患。
若他已经跟左家小姐成亲了那还不怕,左晟即便是听信了这番说辞,总也不可能让他女儿休他另嫁。
眼下没成亲,变数太大了。
“谭大人,吴学士着小的来问《秦史》第三卷校正得如何了,方才皇上也在过问这件事。”衙役道。
他扫了眼桌上堆积的卷宗,林紫瑛的事暂且从脑海里拂去,却紧跟着又凝了眉头。
自打林紫瑛出现,接连几日他心思都没在公务上,案头已积下许多公务,这又是让人头疼的另一件事。
他跟左府行过文定礼之后,同僚们都对他亲近了几分,但他也清楚,这些都是表面,翰林院里固然也功利,但终究还是靠才学说话。
想到这里他冲不远处一间独立公事房内的苏沛英看去一眼。
大家都是庶吉士,苏沛英却因着家世与在詹事府的职位,在院内就有了超乎众人的一席之地。
先前午门下冯凌主动招苏沛英说话那一幕其实他全都收进了眼底。
苏沛英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又凭借战时在朝中数次与冯良意对抗而力挺燕棠之事件,已经在詹事府正式任了正六品府丞,他虽不熟悉泰康坊内情形如何,但是也听说许多人都看好巴结这位有着久远历史的世家的新任掌家人。
苏家跟皇室的渊源他是有耳闻的,之前传出的苏士斟的丑闻如今已听不到几个人在传播。
相对于他们家在大殷十几代的家史,家祖跟那位惊才绝艳的靖南王的亦父子亦师徒的关系,以及祖上出过的那么多名臣,些许丑闻,已经又在苏沛英的光彩大放下被人自动淡忘了。
苏沛英跟冯家的事情他虽不甚太了解,朝夕见面的关系,也约摸知道这婚事告吹了。
但婚事告吹后的冯凌还主动来搭讪身为晚辈的苏沛英
冯凌是协助太子多年的近臣,倘若苏沛英在他眼里不具潜力,他是犯不着这么做的。
但是,这些是轮不到他嫉妒的。
与其嫉妒,还不如利用好这层同僚关系。
至少他需要一个机会,让皇上或太子看到他的才华。
这么想着,他跟衙役道:“不敢耽误吴学士下衙,第三卷我自己呈去给黄门郎。”
等人走了,他即从一堆卷宗底下拿出那本史册来,走到苏沛英跟前道:“靖远兄。”
苏沛英下晌不忙,一面处理着手头两件琐事,一面琢磨着要不要当真约萧珩和程淮之出城溜个弯,毕竟他们这批人里也只有他们仨儿打着光棍了。
这会儿见谭子韶进来,便就抬了头。
“前些日子小弟负责初校的《秦史》第三卷已经校正完毕,先前衙役说皇上在过问,小弟便想请靖远兄做个引荐,容小弟当面呈给皇上过目。”
谭子韶相信苏沛英是个聪明人,对于自己想露脸的心情必然是了解的。
不管出身如何,读书人的文才能否获得赏识才光彩。
跟苏沛英兜圈子,那是侮辱他。他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也是赌定了苏沛英有这份胸襟。
苏沛英凝眸盯着他手上的卷宗看了两眼,抬眼道:“皇上下晌没出宫,你可以自己去。若让我同去,那我得先经过吴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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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17)
谭子韶道:“吴学士那边小弟已经回过话,禀明是由小弟去递交。”
说完他把卷宗陪笑递上:“这一卷全是小弟一手负责校正,小弟自认才华不如兄台,却也想得一个能承圣上当面御批的机会。”
御林院个个是才子,不找机会,没人看得到他,就算是左晟,他的手也伸不到翰林院,更别说御前。
他固然可以自己进宫呈交黄门郎,可也仅此而已,再往前迈一步也是不可能了。
可是苏沛英不同。
他有那么好的世家出身,当初又是皇帝亲自肯定过才华,然后荐给了太子的,只有请他引着去,他才有这个能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举手之劳,苏沛英没理由不帮。他很明白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当初他也经历过求助无门窘境,想他有这么好的家世尚且如此,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又何尝不想多些机会?
“明日早朝后我与你去。回头我跟吴学士打个招呼。”
“那就多谢大人了!”
谭子韶欣喜地起身致谢,并俯身作了个深揖。
左晟去西北全程参与了战事,风头正猛,他就是告诉吴学士,吴学士也不见得会为难他这个左府的乘龙快婿。
苏沛英不介意帮他,却也没打算就此与他深交,等他下去,便就也收拾东西下衙。
到了衙门外等来小厮,上马道:“去楚王府坐坐。”
然而萧珩此刻却在孙府。
他想去洛阳,太子却迟迟不松口。
他猜想是跟媳妇儿吵架的缘故,因此这几日又掉转方向跟太子妃这边示好。
但他这皇嫂却一提到丈夫头上就板脸,然后抱着才两岁的儿子去游花园,也不惜把他晾在那里整半晌。
最后他心灰意冷,便闲逛到了孙家。
顾小霜在孙家当差十来日,已经基本上手。
许灵莺所说的那些礼仪她已经掌握,果然也陆续接待过好几批登门来的女客。
正式的官眷并不多。因为文官们自诩清高,不会轻易与宦官有牵扯,登门来的多是纯私交的。
今日孙彭休沐,但日间也不得闲,许灵莺操心不了太多事,于是好容易休沐的日子除去招待上门拜访的客人,还得过问一下府里庶务。
顾小霜一整日也就只见到他在内宅露过一面,且还是陪着许灵莺用早膳。
便不由感慨:“公公是真的忙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许灵莺跟她之间也自如很多了,尤其她对孙彭的太监身份并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恐惧或猜度,而是很平常地把他当成个雇主,也让她生出不少好感。
便就笑道:“这还不算呢。他从前做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十日能见着他一次就不错了。”
顾小霜作为现代人,对此只能努力想像一个古代大太监的生活。
“那后来为什么没做了呢?”
孙彭交代她的任务就是陪伴,眼下见她兴致颇好,她自然也就顺着话题往下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