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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不知道的是,大庆那面儿,家里早已经没人了。
只看江源景家,客厅里,饭桌子在地上呢,江源芳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那副样子。
门口还有掉落的手套,这一片狼藉就能够证明,当时这一家人离开是怎样着急的状态。
医院里,江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正在吸氧。
江源景坐在病床边,握着江老爷子的手。
李文慧也不哭哭闹闹了,她搂住江浩,安抚孩子都是小小声的:“别碰爷爷,爷爷一会儿就好了,啊?”
说完,想了想,李文慧走了出去。
所以,满脑子都快要炸了的江源达,刚挂了他妹妹的电话,刚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电量,紧接着又接到他弟妹的电话。
“什么?爹住院了?”
江源达就不明白了,他人都在火车上呢,这一个个惦记他干啥,怎么就能过生日跟办学校扯上关系。
即将要被气晕的江源达,他捏紧手机,就在恨不得捏碎时,抬眼就看到了苏玉芹出来了,还瞟他一眼直接去厕所了。
他来气,他跟了过去。
苏玉芹皱眉:“干嘛?我要上厕所,出去。”
江源达抬腿就将厕所门带上了,自然没看到走廊里,苏老爷子也端着水杯出来了。
他一把拽住苏玉芹的袖子,站在狭窄的火车厕所间里,冷着脸问:“白天你那是什么意思?爹啥样都不问问?”
“问啥?”
“苏玉芹,你别太过分!”江源达又深吸口气,摆手道:“好,我现在不跟你吵,我是通知你,等咱到家就给爹接过来养。”
苏玉芹冷笑:
“江源达,你没毛病吧?你通知谁?愿意养你自己养呗。
你、我现在都不关心死活,你还指望我伺候你爹?
我以前能几十年任劳任怨,给你们老江家做奴才,背你娘看病,给你爹洗洗涮涮,不是我天生贱皮子愿意养老人,是那时候我认为你值,你配。
现在,你还有脸跟我讲这个?咱俩都要离婚了,你?”
外面忽然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打断了苏玉芹。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求别人善待了(三更,为Molly0707和氏璧+)
列车低吼着刺进平原的夜,车厢里满是倦了,累了,昏昏欲睡的乘客。
除了那三人。
当卫生间的门打开,三个人面对面那一瞬间,列车外也恰好闪过夜幕下的月,和月色下一闪而过的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念出口多么温馨的四个字,但似乎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远。
苏长生、江源达、苏玉芹,他们在对视中,先是好几秒钟保持沉默无语,任列车继续晃动,粗喘,叹息着。
随后才……
“你俩说什么?离婚?”
苏老爷子上前一步,他的脚边还有掉落在地上的水杯,以及洒落的茶叶,他看向苏玉芹:“说话。”
苏玉芹的声音都在抖,她那声爹,叫的更是支离破碎:“爹,我?”
江源达是喉咙处动了又动,他连番作吞咽动作,动作慌张,语无伦次赶紧抢话道:“爹,爹不是,您老听错了。”
“你闭嘴。”苏长生这回是食指指向女儿:“说!”
“我……”
“我养的闺女我清楚,你不聪明但纯良。
一般情况下,是能忍让就忍让,别人对你热乎点儿,你就实心实意。
更是不会像人家那咋呼鸟,叽叽喳喳两口子吵架也拿离婚说着玩。
小芹啊,你爹我还活着,我和你娘再穷,俺们也能给你一个家,你弟弟也不会有意见。”
苏玉芹立刻低头哽咽了起来。
她两手不安地揪着衣角,所有不能对外人道的委屈袭上心头,一直绷着的那根线,随着父亲的那一番话断了。
哽咽到话不成句道:
“是,我、我要离婚,爹,求、求你了,别问原因,我就是过不下去了。”
江源达慌张地伸出胳膊,挡在岳父和苏玉芹之间,他紧着摇头道:“爹,你听我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在跟我闹脾气真的!”
苏长生看了眼江源达身后的女儿:“回去,把眼泪擦干。”
苏玉芹抬起一双泪眼:“我?”
“去,我和他说两句话,别让你娘看出来,花那么多钱,”老爷子说到这一顿:“不能白花。”
洗手池旁边,苏长生刚把烟叼上,江源达赶紧就将打火机点着火送了过去,老爷子挥开了,掏兜里的火柴。
“你对不起我闺女了吧。”
低头的江源达,攥了攥拳,一咬牙道:“爹,你真的误会了,我承认,我俩是生气了,咱们没去看病前就生气了,小芹就、就犟起来了,她还……”
“源达啊,都这时候了,咱就说点儿心里话吧。
二十年前,你和小芹结婚,我是尽全力能陪送啥陪送啥。
为的就是,求你待我闺女好点儿。
那时候小芹要想嫁个条件好的,不是没有。
但是我从没想过让闺女攀高枝,从没想过让一家老小借小芹嫁的好的光。
我就是个庄稼人,我也从没敢想过让小芹跟你大富大贵,就只希望盼着你们和睦。
虽然心里清楚,你咋对她好,也会不如我。
那我也信你了,为啥?觉得你这个人,或许能受得住这份信任。
现在,我不信了,我也谁都不求了。”
江源达急了:“爹,你?你什么意思?”
苏长生回身,他盯住江源达的眼睛,摇了摇头:
“你是做了对不起小芹的事儿。
不是前段时间闹哄哄的秦二丫,就是有钱了,长了本事有了别的女人。
我养的那个傻丫头,瞒着我,傻透呛了!”
说到这,苏长生极快地仰头看棚顶,他眼圈儿通红,情绪也有些难以自控:
“我现在啊,心口烧得慌。
是又不后悔又后悔。
不后悔她娘能有钱治病,保住命;
后悔小芹为了俺们,又硬生生忍了段日子。
源达,咱俩二十年的翁婿情,在你娘有病这事儿上,我还是谢谢你,会尽快还的。
但是我家丫头,我也领回去,不用你嫌弃。”
几步远的苏玉芹,她双手捂脸,顺着车门滑坐在地上。
苏长生走过来,他也深吸口气,吸了吸泪意,叫女儿道:“起来,哭什么,就这样,爹保证不多问一句,到了家就跟他办手续,没啥过不去的,听见没?”
江源达抢话,他语气里甚至带出了不满,急脾气道:
“爹,您怎么能这样?你让我们离婚?哪有您这样的!男男都……”
“男男?你对不起小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男男从今往后得有一对离婚的爹妈了,现在怕你女儿咋地了?我也怕!我也就这一个闺女!”
第一百五十五章 坦白也没用(两章并一)
这后半夜,很多人都没有睡好,甚至是没睡。
江男也不管学校抓不抓那事儿了,她是握着手机迷迷糊糊睡过去的。
或许是睡前还想着,怎么她爸的手机打不通,怎么爷爷家还始终占线呢,她就开始做梦啊,一宿梦的都是在找人。
找到这个,丢了那个,给她累的啊。
大庆医院那面儿。
江老爷子醒了,撤掉氧气罩。
江源景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啊?”
老爷子摆摆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好了,也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不打紧,快让文慧领浩浩回家吧,浩浩明儿还得上学。”
江源景听完,他还没等长舒一口气呢,李文慧这个儿媳先恨不得谢天谢地了。
李文慧此刻是真心谢谢老天啊,就觉得多亏剩下的是公公,多亏是公公在她家养老。
这要是换做婆婆,别说都折腾到医院来了,就是好人一个时,老太太都爱唉声叹气给他们听。
老太太要是摊上这事,醒了不得又哭又嚎的接着作啊?
想到这,李文慧特别会做人,嘴也特别会说:“爹,别跟我们一样的,你说我也是,我姐跟半疯似的,那功夫劲儿,我就别往上冲了呗,我现在脾气也是不好,我改,您老别往心里去。”
江源景烦了:“少说没用的吧!”
“嗯,我这就领浩浩回家,明儿起大早我就过来,拿点儿洗漱用品啥的,我再给爹熬点粥,得住几天好好观察观察,不着急,那我和浩浩走了?源景你别睡觉,你瞅着点儿爹。”
等江源景出门送媳妇和儿子时,江老爷子才叹口气:“唉!”
而门外的对话是:
“啥?你给哥打电话了?你这娘们,不是应该给姐打电话嘛,就是她气的!”
李文慧振振有词:“那爹都住院了,等哥下火车,得让他来瞅瞅啊,要不然过后不埋怨咱?他又不像是还没回来呢,不能眼里只有老丈人家,没有亲爹吧,哼,至于你姐,算了吧!”
江源景一想也是,他姐就会添乱,他哥那头呢,刚才电话还打了一半就断掉,估计也得老惦记了,还是哥来吧。
李文慧卡巴卡巴眼睛,发现江源景听进心了,她想的是:
那老爷子住院花钱啥的,又不是他们家气的,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又是救护车又是啥的,小一千块没了,不让江源达来,这钱谁掏啊?让那虎了吧唧的大姑姐掏?那就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铁公鸡”家。
在这个时间段,江源芳和丈夫孙建权,夫妻俩感觉心更齐了,就觉得到了关键时刻谁也不行,还得是两口子。
他们更是把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
而他们的女儿,孙雨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到底是有多恨江男,到底是被江男气到什么程度了,才能让她都熟睡了,还哭、还咬牙、还攥拳头、说梦话骂江男。
火车上。
江源达在老丈人知道了之后,他目送那对儿父女进了车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去,因为他心里是乱糟糟的,从没有过的慌。
他稀里糊涂的敲开了列车员的门,等见到列车员了,他自己先双手搓了搓脸,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问道:
“同志,哪能给手机充电?家里有急事。”
得到哪都不能充电,江源达耷拉着脑袋,又站在走廊里硬是冷静了十几分钟。
他那颗心,此刻七上八下乱扯动,都快扯烂烀了。
一面惦记亲爹怎么样了,一面是叫了二十年的爹,让他们夫妻俩离婚。
他又太了解岳父了,老爷子很犟很倔,要不然现在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庄稼人。
要知道在那年月,认字有文化的太少,后来几村合并改镇,有一个外村的去了镇上当领导,选拔班子成员,大伙都忽悠啊,上门送礼,有的没钱,就恨不得去人家干活,见面得点头哈腰。
就他岳父不爱来那一套,这才给撸下来当普通农民的。
江源达觉得自己都不能分析,越分析岳父,越觉得没明天了似的,别看平日里岳父不怎么指手画脚,可一旦吱声,基本上就定了,即便苏玉芹缩了,他岳父都得……
找丈母娘?
江源达摇了摇头,拉倒吧,心脏那样,再说即便站在他这面了,丈母娘看起来挺能咋呼,实际不当家做主。
这一刻,江源达真有点儿傻眼了,事情完全不可控。
等他回了车厢,还没等爬上铺位呢,手边就摸到了一张纸,不用想就知道,欠条。
“爹。”江源达坐在苏长生的铺位上,用气息又小声叫了遍:“爹,咱俩,咱俩出去……”
说到这,卡住,看了眼对面苗翠花熟睡的后背,又瞟了眼上铺苏玉芹的方向。
苏长生等了等,江源达没动静了,他先叹口气:“快去睡吧。”
这话似鼓励了江源达,他立刻道:“爹,我知道您也睡不着,那咱俩出去抽颗烟,我有几句话想说。”
……
这回,苏长生和江源达是站在火车门那,就怕谁路过听见。
江源达没等开口呢,他自己都觉得,等会儿说的话会很难堪,但依旧鼓足勇气道:
“爹,我错了。”
“是谁?”
“是秦二丫,以前在咱村,我和玉芹还没定亲呢,就认识。”
苏长生手中的烟头忽明忽暗:“哈!哼!”
“爹,您别这样,您也不用冷嘲热讽。
我俩以前可没啥,有啥我能娶玉芹嘛。
说实话,我没想到会再见到她,更没想到玉芹还和她走得挺近,老叫她去家吃饭,还老跟我嘟囔她不容易,在我这拿货让照顾啥的。
这话我没撒谎,我俩回您那,您也听玉芹说过这话吧。”
苏长生啥也听不进去,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