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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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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去见陆葳蕤真是美好啊!

想着很快就能见到花一般陆葳蕤,陈操之就觉得甜蜜而激动,比年初从钱唐来建康初见陆葳蕤更迫切,爱恋愈深,就更想着长想厮守、离别就更难忍受——

胯下坐骑“紫电”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情,越奔越快,疾驰了一程。路过一个小湖,湖东一侧荷花甚美,荷叶上的雨滴如青玉盘承白玉珠,清风徐来,荷叶雨珠滚动不定,忽然倾入水中——

陈操之放缓马步,心道:“老盛店至新亭二十余里,我这样急急赶去,半个时辰就到了,葳蕤是乘车的,肯定没这么早赶到,在新亭等待更难捱,还是缓缓行去,观看沿途风景最为适宜。”

陈操之想起昨夜的那个梦,又有些担心陆葳蕤是不是病了,这样一想,就有些着急,但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辔徐行。

冉盛唤道:“小郎君——”

陈操之道:“称呼我阿兄。”

冉盛还是不习惯叫陈操之为阿兄,总觉得陈操之应该比他长一辈,他应该和宗之、润儿同辈。不过这事不好说,哪有自己要求降辈份的,而且荆叔已经带了操之小郎君给陈氏族长的信回钱唐了,当下说道:“阿兄,我已会背诵《将苑》的‘兵权、逐恶和知人性’三章。”

陈操之微笑道:“好,那你诵‘逐恶’章给我听。”

冉盛便大声诵道:“夫军国之弊,有五害焉:一曰结党相连,毁谮贤良;二曰侈其衣服,异其冠带;三曰虚夸妖术,诡言神道;四曰专察是非,私以动众;五曰伺候得失,阴结敌人。此所谓奸伪悖德之人,可远而不可亲也——不过小郎君,这些我都是半懂不懂。”

陈操之道:“现在不懂也没关系,牢牢记住就是了,阅历渐深,然后对应这‘逐恶’章,便会欣然有得,你现在主要还是要在军府多向其他将校学习步兵战术和练习武艺,不仅要有勇,还要有谋。”

冉盛问:“阿兄,我以后能领兵伐燕吗,我想杀死慕容恪和慕容垂为父母兄长报仇。”

陈操之心道:“慕容恪、慕容垂是燕国两大雄杰,小盛这仇难报。”说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勤学苦练,在军中脱颖而出才是正途,明白吗?”

冉盛想着这几年陈操之挑灯苦读的情景,心道:“我要向小郎君一样努力。”应道:“是。”

二人一边赶路一边相谈,大约辰时初刻到了新亭。此时朝阳初升,山谷清新,寂无人迹,只有鸟雀鸣叫正欢。

陈操之系马菊花台下,与冉盛登上半山亭,连日大雨,不远处大江奔涌浩大,水声澎湃,菊花台上绽放着蓝菊、蜡菊这些夏季开放的菊花,花色有朱红、粉白、雪白、靛蓝、深紫,鲜艳夺目,这菊花台一年四季花卉不断,实为赏玩山川风景的好去处。

陈操之在半山亭上小坐,冉盛立在菊花台上朝建康方向遥望,大约过了一刻时,冉盛叫道:“小郎君,那边有人过来了,只有一个人——”

陈操之静默片刻,说道:“再看看,是不是短锄的阿兄板栗?”陆葳蕤出来见他一般都是派板栗先行探路。

冉盛凝目细看,喜道:“小郎君真是料事如神,的确是板栗。”立在菊花台上纵声高呼。

陈操之心里顿时一阵轻松,他原担心陆葳蕤真会如梦中那般患病。又担心陆葳蕤会被其二伯父陆始严禁出陆府——

三里外的板栗也是一边走一边朝前面遥望,见到远处新亭山上似有人在挥舞手臂,当即加快脚步,走近了一些,辨出那身躯长大者是冉盛,冉盛边上那月白夏衫如玉树临风般的年轻郎君自然便是陈操之了。

板栗大喜,不再往前走,使劲挥手,示意陆小娘子便在后面,他要赶回去报信,示意罢。转身便往来路小跑着回去。

菊花台上的陈操之笑道:“小盛,我们去追上板栗。”

二人飞快地下了山,解缰上马,全力急驰,很快便追上了板栗。

板栗听到身后马蹄声,让在路边,喜笑颜开,大声道:“陈郎君,我家小娘子也快到了,大约离此三里,我家小娘子来得早,没想到陈郎君更早。”

建康距新亭虽只有十余里,但陆葳蕤是乘车的,而且陆氏女郎出行,都是婢仆成群,难免拖拖拉拉,现在才辰时二刻,陆葳蕤就已经快到新亭了,可知她天蒙蒙亮就要准备出发——

“板栗辛苦了,我去迎接陆小娘子。”陈操之纵马前行,片刻功夫向北驰出三里地,就见陆府车马仆从远远而来。

陆葳蕤今日乘的是轻便的单辕马车,马车比牛车快捷一些,出了城陆葳蕤便命板栗先行,心里想着陈郎君可能没这么早到,前两日还下雨呢,不过不要紧,她可以一边游览风景,一边等待陈郎君到来,虽如此想,但还是频频探头出车窗朝前路张望,这时见远处两骑风驰电掣而来,心便提了起来,凝眸一看,真的象是陈郎君,虽看不分明,但朝思暮想的心爱之人。只需一个轮廓、一点影子、一声清嗽,就可以知道,就是那种感觉,那就是他。

陆葳蕤叫着:“停车停车——”,欢喜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在短锄、簪花之先下了车,提着裙裾就奔上前去,短锄、簪花赶紧跑着跟上去。

陈操之急勒住缰索,骏马“紫电”前蹄腾空,一声长嘶,停了下来,陈操之敏捷地下了马,大步迎上,看着面色绯红、眼里闪着欢喜泪花的陆葳蕤提着裙角娇娜地跑来,也不顾陆葳蕤身后跟着一群陆氏婢仆,上前一把将陆葳蕤抱起,凌空转了半个圈,听得这纯美女郎一声惊呼,然后轻轻放在地上,执手相看。

两个月不见,陆葳蕤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更美了,脸颊娇嫩如精瓷美玉,秀气的双眉纹丝不乱,眼睛水朦朦,嘴唇抿着,模样可爱至极,只叫了一声:“陈郎君——”三分羞涩、七分欢喜,抬起眼眸凝看陈操之,情意款款。

陈操之看着保护陆葳蕤出城的二十名陆氏部曲,还有十余名婢女仆妇,马车一辆、牛车五辆,现在除了车夫,其余人都拥到这边来了,便问:“葳蕤,张姨没来吗?”

陆葳蕤迟疑了一下,说道:“张姨——让我独自前来。”

陈操之低声道:“张姨太好了。”

陆葳蕤瞟了陈操之一眼,羞喜不胜。

陈操之对短锄、簪花、仆妇、私兵说道:“你家小娘子现在交给我了,我带她去游玩一圈,午前回来。”

这些人都是作不得主的,面面相觑,短锄、簪花嘻嘻的笑,上前向陈操之见礼。

陈操之问陆葳蕤:“葳蕤,敢不敢骑马?”

陆葳蕤摇头。

陈操之道:“不怕,我带着你,可好?”

陆葳蕤便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忽然想起一事,赶紧双手按着裙子,生怕大风扬起她的长裙似的,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骑马。”想解释又无法出口,又羞又急。

陈操之是既聪明又世故的人,岂会不明白陆葳蕤的意思,轻声道:“不妨的,你侧坐在鞍鞒上就可以了,我从后护着你,这马很温驯的。”

陆葳蕤不是那种娇怯怯足不出户的女郎,胆子也不小,又是心爱的人,便又应道:“好。”

陈操之让冉盛抓住“紫电”的缰绳,他将陆葳蕤抱起侧坐在鞍鞒前沿,他自己踏镫上马,问陆葳蕤坐稳未,然后带转马头,说了声:“午前回来。”拥着陆葳蕤策马往新亭方向而去。

陆氏仆从一个个愣在那里,领头的陆氏私兵问短锄:“葳蕤小娘子就这样被带走了?”

短锄道:“小娘子愿意,我们有什么办法,夫人又不在这里!”又道:“陈郎君是出了名的君子,午前一定会带小娘子回来的,只是一同去游玩而已。”

第三卷 妙赏 第六十五章 相见欢

枣红马“紫电”轻捷有韵律地小步奔行。陆葳蕤侧坐在鞍鞒上,一手抓着鞍鞒前端,一手按在陈操之大腿上,揪着陈操之衣袍,既紧张又兴奋,全身绷得僵硬——

陈操之一手执缰,一手轻轻搂着陆葳蕤细圆腰肢,柔声道:“放松一些,靠着我。”

陆葳蕤心“怦怦”地跳着,身子侧靠在陈操之怀里,脑袋抵在陈操之锁骨上,感觉其坚硬而牢靠,心里很踏实似的,欢喜不尽,又羞涩不已,嘤嘤道:“陈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陈操之道:“我骑马啊,我也是刚到,遇见板栗,知你到了,就来迎你——”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陆葳蕤赶忙支起脑袋。转头望着陈操之问:“陈郎君你感风寒了?”

陈操之松开陆葳蕤的细腰,在她灵蛇双鬟髻上轻轻一拨,笑道:“你的头发丝拂到我鼻子,就打喷嚏了。”

陆葳蕤“格”的一笑,将头一偏,搁在陈操之肩头,狡黠道:“莫不是‘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这是《诗经·邶风·终风》里的诗句,是写一女子哀怨不获所爱。

陈操之笑道:“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我是怨男。”

陆葳蕤笑得不行,说道:“这是写怨妇的诗。”

陆葳蕤笑得身子颤动,陈操之搂着她的细腰,感觉得到上边酥胸在起伏,手很想往上移一移,不过还是没动,说道:“这诗不适合我们——”因念道:“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是写男子迎娶心爱女子的诗,陆葳蕤听着陈操之如他竖笛一般迷人的声音念诵这首诗。心都要醉了,说道:“陈郎君,我心里真欢喜,昨日看到阿彤带来你的书贴,知你要来建康,我快活得夜里都睡不着,真真的寤言不寐。”

陈操之将她温软的身子往自己怀里紧搂了一下,嗅着这娇美女郎身上淡淡芬芳,说道:“我快活得睡着了,梦到了你,梦里就是这样,我们并骑游览风景,好象还在寻找一样美好的物事。”

陆葳蕤道:“我也常常梦到陈郎君,起先都是很快活,都是我去陈家坞见你呀、在真庆道院见你呀,可是梦的最后往往很焦虑,好象陈郎君避而不肯见我,又或者到很远的地方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急得醒了,直抚胸口。庆幸原来是个梦。”

陈操之微笑道:“我怎么会不肯见你,一有机会回建康,我就想着尽快见到你。”

陆葳蕤甜甜道:“我知道,那只是梦嘛,我只是太想念陈郎君了。”

陈操之道:“我也是,真想日日和你在一起,栽花种树、游览风景,还有,生儿育女——”

陆葳蕤脸一红,记起一事,说道:“陈郎君——”

陈操之道:“葳蕤也和别人一般称呼我陈郎君吗?”

“那,那称呼什么?”陆葳蕤脸儿红红问。

陈操之道:“你自己想。”

陆葳蕤嗫嚅再三,羞答答道:“那叫你——操,操郎。”

陈操之汗颜,说道:“就叫陈郎吧。”

陆葳蕤“嗯”了一声,道:“陈郎,我有一事要与你说,张姨这几日身体不适,厌食、头晕,张姨有些疑心是不是有身孕了,不敢对我爹爹说,也不敢请医生来看,怕又不是被人笑话,张姨听说你要回建康,想请你为她诊治一下——”

陈操之喜道:“好,明日我登门拜见陆使君,张姨这样子很有可能是有身孕,切莫胡乱吃药。”

陆葳蕤也欢喜道:“若真是,那就太好了。我爹爹也要——”

陆葳蕤看到板栗走了过来,让在路旁,满脸堆笑,便想坐直身子,但陈操之手臂不松,她就只好依旧歪靠着,脸上羞得发烫,不敢看板栗。

陈操之道:“板栗,我带葳蕤小娘子去游玩一会,午前回来。”

板栗咧着嘴笑,连连点头,恭送陈郎君与葳蕤小娘子共骑而去,又听蹄声得得,冉盛骑着大白马过来了。

板栗看着雄壮的冉盛武弁装束,羡慕地问:“小盛,你做军官了?”

冉盛应道:“什长。”朝板栗一点头,驱马过去。

两个月不见,板栗发现冉盛威武严肃了许多,而陈郎君依旧和煦如春风,心道:“这个小盛才当个什长啊,就会摆威风了,啧啧。”不过心里服气,冉盛的确威风。是做武将的材质。

陈操之与陆葳蕤来到菊花台下,陈操之道:“半山上有鲜艳的菊花,我与你一起去赏看。”说罢先下马,待要来扶陆葳蕤,陆葳蕤轻轻一滑,双足已落地,笑靥如花道:“我对爹爹说出城就是来新亭赏菊呢。”

陈操之道:“嗯,是实话。”

陆葳蕤抿着嘴笑。

陈操之将马系在路边一株香椿树下,牵着陆葳蕤的手上山,低头看着陆葳蕤的碧萝裙,裙边在足踝以上。显然是刻意缝短以便行路的。

陆葳蕤见陈操之看她裙边,想起那日去花山看宝珠玉兰的路上陈操之用棘刺为她将裙子缝短、手指被刺出血的情景,心里甚是甜蜜,轻唤了一声:“陈郎——”

陈操之望着这纯美女郎玉一般的肤色,盈盈眸子白里透着微青,如孩童一般纯净,禁不住凑过去轻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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