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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俩却都猜错。莹惑并不知道,醒言倒也不是拘泥小节之人;只是刚才他心中想的却是,这小魔头诡计多端,那胸前敞开的小衣,还不知是不是自己施法解开。如果这样,再让琼肜过去,那已经聚起一些法力的魔女定然发难,挟持着琼肜让他揭去符咒、解开禁制。到了那时,不管怎样都要大费一番周折。这般想法,醒言正是以己度人。因为如果换成他自己,那是一定要暴起发难的…
这番小小风波过去之后,这雨林小屋中重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难得的祥和静谧,一直维持到琼肜忽然开口吟诵课文为止。
一直在醒言旁边搭手帮忙的小琼肜,在忙碌的间隙空闲时候,忽然回想起刚才魔女姐姐那两团饱满之物来。睹物思情,琼肜忽想起前几天和哥哥一起在湖边偷看之事。似乎,那之后她还有感而发,做了一小段古文作文。现在想来,那四五句文字凑得很不容易,她自然印象鲜明。于是,现在触景生情,琼肜自然要把这段咏物言志小文拿出来,重新吟诵温习。
而她身旁的醒言哥哥,听了她这口齿不清的吟诵,自然又回想起前几日那湖边旖旎风光来。
“这丫头!”
正想着如何让琼肜忘掉这段词儿,醒言却发现这小妹妹正对着魔女的方向吟诵。看到这情形,他心下不觉一动,回身朝莹惑问道:“喂,那晚湖中洗浴之人,是不是你?”
听他这时问起,正闲得无聊的魔女赶紧回答:“是啊是啊,就是本宫!”
憋了许久,莹惑好像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喜欢说话,一见之前如闷葫芦一样的少年开口,便赶紧接茬:“哼哼,要不是那晚你这好色之徒偷窥本宫洗浴,我还不知道你和那小龙,已混到我魔族犁灵岛上。”
当下,她又把那晚事情洋洋得意的说了一遍,末了,还顺带数落了几句天魔长老,埋怨他竟敢阳奉阴违,暗地还想助醒言他们偷走龙马。她这番剖白,将整个事情说得极其清楚详明,连琼肜都马上明白了整个前因后果。只是,这一番清楚的说辞,对醒言来说,却好似平地一声雷鸣,顿时被震得愣在当场。
“怎么样?本宫主是不是绝世聪明?”
瞧见醒言脸色苍白的模样,莹惑大为受用,忍不住笑吟吟跟他炫耀说话。
只不过,此时醒言却未理她。呆愣片刻后,他才缓过劲儿来,缓缓问道:“你是说、这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只不过是因为你和四渎龙女一点记不起来由的小仇,便让凶犁长老前后筹划数年,去四渎流云牧中盗取龙马、然后前日又设下陷阱捕我?”
“正是!”
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厚颜小恶贼,现在脸上终于露出半是惶惑半是吃惊的表情,莹惑只觉得大为快慰。现在,这个行事无忌的魔族小宫主,甚至还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这事情说出来。只是,正在她快意之时,却听那少年又冷冷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还没听出少年话语中森冷之意的魔女,大咧咧的回答:“因为我喜欢!”
——此言一出,已经蓄满怒火的少年,这一刻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破口大骂道:“好个无理无行无知的无良恶女!竟敢以一己之快一时喜怒,就不顾许多人安危,搅起这样天大风波来!”
贫苦小民出身的上清堂主,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事这等人;这小魔女,凭着自己上位身份,竟只为图一己之快,便儿戏般搅动得几方不得安宁。这样事情,醒言最是深恶痛绝。当即,他便怒气勃发,抬手招来封神剑,提着便冲墙角的魔女逼去。
“你想做什么!”
见毫不起眼的少年,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赤红着双目提剑朝自己逼来,一向横行无忌的魔疆尊主,忽然只觉得从自己脚底心起,腾的一下,向上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而她这魔族君王的子裔,往日无论面对多么凶狠的妖兽神魔,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无有一处不欲战战发抖!
恐怖的死亡阴影,如山一样逼来;此刻魔女心中,竟是一片空白。
“哥哥…”
就在这样紧要关头,屋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呃?”
——这个怯生生的嗓音,就如同一股清泉,瞬即冲散这弥漫一屋的暴戾之气。
盈满杀气的少年,听到这声呼唤回了回头,发现正是琼肜在喊自己。此刻这小女娃,正用力攥住他的衣襟,仰着脸儿使劲摇头。
等对上小琼肜这双不含一丝杂质的清澄眼眸,满腔杀机的少年顿时重复清明。长叹一声,醒言将手一扬,手中那瑶光神剑便一声龙吟,重又飞回到背后剑匣。
直到这时,如一座大山般压得莹惑喘不过气来的凶猛气机,才如烟消云散,销匿无形。任谁也想不到,现在在小屋中央负手而立的清和少年,刚才竟爆发出那样强大的气机。
只是,虽然威逼压迫已经逝去,但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已经深深印在魔女的心底——这恐惧如此强烈,以至于当醒言走近她面前,从不害怕屈服的小魔女眼中,竟不自觉泛起盈盈的泪水。
“哼!”
见她这可怜模样,醒言却只当她装样。走到她近前,撤去她足上一符,醒言便喝令她赶紧去帮忙洒扫炊洗。可怜养尊处优的少女,这辈子何耻过这苦;只不过现在胆战心惊,犹有余悸,又如何敢摆出往日的威仪?听得醒言吩咐,她也只好勉强做起这些粗活。
等动起手来,莹惑才发现,平日这些看似简单的活计,现在亲手来做时,却只觉得无比艰难;容貌高贵出尘的紫发魔女,现在却要在琼肜小妹妹的指点下,才能手忙脚乱的完成那个凶狠少年编派的事体。
就这样做过一阵苦役,还没完成多少活计,莹惑便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累得半死。
“是不是因为足上还有一符?”
基本已能行动自如的魔女,把眼前自己这尴尬情景,归结到少年的恶符上去。只不过正安慰自己之时,稍不留神,她又洒泼一瓢预备来煮粥的清水。于是小屋中顿时便响起小丫头的惊呼:“魔女姐姐!想不到你比琼肜还笨喔~”
童言无忌,莹惑听来不觉一阵憋气;回眸望去,恰见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瞧见他这副半含嘲讽半含促狭的神情,憋闷半天的莹惑不禁气往上撞,带着哭腔责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听她相问,醒言咧嘴一笑,模仿着莹惑之前的语调,飞快答道:“因为我喜欢!”
这一晚,虽然有了莹惑参与,这三人忙得热火朝天;但到最后,其实也只不过煮出些清淡米粥,又烙了几张薄饼。但饶是这样,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魔女莹惑,见到自己亲自帮忙炊成的小粥面饼,却觉得非常想吃。偷偷咽过了几次口水,她才在那善解人意的小妹妹说情下,拿过一张薄饼来,就着一小碗清汤米粥吃。
南荒雨林中悲喜交加的一天,就这样匆匆过去。等莹惑无比香甜的咀嚼完最后一口面饼,醒言便去屋后清溪边取来一瓢凉水,让她和琼肜漱口。也不知怎么,往日便是别人做得再多,也从不知感激的小魔主,此刻面对少年这样微小的善意,却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于是,当夜色降临,醒言走到自己跟前又要施法时,莹惑便真心的说道:“我、我自己睡吧。放心,我不会逃。”
孰料,自己这样诚挚的话儿说出,那少年竟沉吟了一下,然后朝自己一笑,斩钉截铁的答道:“不行。”
“为什么?”
莹惑觉得很是生气。
“因为,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趁我睡着,便偷偷跑来卧到我身上…”
“你!”
一句怒语还未说完,便是一阵浓重黑雾扫来,让意犹未尽的小魔女就此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莹惑再次醒来时,却发现眼前又只有那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一个人玩耍;而那个可恨的人儿,还是和昨天一样踪迹全无。
“这可恶家伙!怎么总是神出鬼没?”
望着远处空荡荡的草泽,听着身畔寂寞的鸟语,莹惑一时竟有些茫然。
莫名失落的魔女并不知道,此刻被她想起的少年,此刻正风驰电掣在万里海疆的碧水白浪之间。今天,已是他和魔族立下五日换人之约的第三天。与毫无心机的小琼肜不同,表面一直淡定从容的少年,内心里其实心急如焚。眼见着相约之期就要到来,在这之前,他必须找到一处合适的换人场所。因为,他面对的是整个武力强大、智计过人的魔族。
第五章 明溪垂钓,暂偷闲于清流
再过两天就要与魔族交换人质了。
这位名门正派的一堂之主,毫不怀疑自己这次就是一次绑架。在那种情势下,光靠从上清派中学来的法术经文救人,完全不可能。想不到最后起作用的,竟是当年自己伙同居盈一起在鄱阳湖上打闷棍掳人的经验。现在,他正在东南海疆中寻找合适的交换人质地点。
“这处岛屿还是不行。虽然那个瀑布下面的深潭中有暗流通向岛外,但这通道又怎会瞒过那些魔人的眼睛。”
打定注意要瞬水而逃的四海堂主,又否定了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海屿,继续往目力所及的下一个海屿飘飞而去。
这时候,原本隐在云层中的红日,已从东天的云霞中跳了出来,向醒言头顶的方向渐渐移去。逐渐中移的海日,此刻已变成金色的模样,在醒言被晒得黑红的臂膀上泛起一片片亮光。
易守难攻,还要有不易察觉的水道可供逃跑,这样的海岛实在太难寻了。花了两个上午,看过成百个岛屿,却无一合适,醒言也不禁有些焦急起来。立在风波之上,见太阳渐往中天移去,心里又放心不下琼肜看守的那个人质,醒言一个失神,竟咕咚一声陷入水中,喝了一大口海水。
“晦气!”
这入口的海水,涩倒不涩,但实在太咸,着实不爽口。正暗叫倒霉之时,醒言却忽然觉察出一些异状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吞了一口海水之后,醒言却发现自己浸入海水的身躯,竟自行往西北方向快速漂移而去。
“莫不是浪头打的?”
回头看看,却发现恰恰相反;自己身处的这处海水,虽然流动迅速,但只有细小波纹。反倒是这处海流之外,波涛汹涌,呈现出大洋中海波的常态。
“还是有妖异?”
茫茫大洋中风波诡谲,头一回处在这样异象之中,醒言又怎敢怠慢,赶紧施出法术定住身形,不再随波逐流。只不过,随着一番详查,醒言发现这处席卷而过的海流,水径宽大,海水温暖,浩浩荡荡朝西北不住奔流。而它的尽头,也并不是什么吸食鱼虾的海鲸巨口,而是邈远非常,一时探不到尽头。
见此情景醒言也好生好奇,便施展瞬水诀顺流而下,要一探究竟。只是,前后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行经成千上万里,他却始终探不到这温暖海流的尽头。而在这暖流中施展灵漪所授的遁水之术,又要比平常快捷上三四倍。于是等他返回之时,醒言心里充满惊奇:“怪啊!想不到这茫茫大海中,还有这样水流,就像陆地中有那些浩荡江河渎泽一样。”
只不过,虽然增长了见识,但此行任务还是没能完成。
“唉,合适的海屿究竟在哪儿呢…”
在温暖的海流中溯流而上,心中忧虑的道门堂主只觉得自己若有所悟,但认真去想时,却又始终抓不住。就这样逆水而行,直到快回到初始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张堂主心中才豁然开朗:“呀,笨啊!换人之所,我又何必一定要寻海岛?刚才这来去自如的暗流,难道不是换人逃逸的最佳场所?”
虽然自嘲,但此刻醒言心中畅快无比;又前前后后仔细巡查了一番,他才满意而回。此刻,太阳只不过刚到头顶,正是日中时候。
“琼肜,琼肜!”
一路疾行,等靠近灌泽中那间水中林屋时,醒言便忍不住大声呼叫,想把这好消息早些告诉琼肜。听他呼唤,那小丫头便应声而出,从树荫中蹦蹦跳跳的奔出,满心欢快的叫道:“是哥哥回来了!”
只是,一见到她的模样,醒言却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琼肜你怎么打扮成这模样?”
原来此刻雀跃而来的小琼肜,头上缠绕着一片翠绿蕉叶,前后盘缠,裹住一头乌发,做成一只遮阳的巾帽。这本来倒没什么,但琼肜这一番蹦跳而来,本就松动的焦叶巾帽便罩了下来,遮住她白玉般的额头;等她奔到近前时,蕉帽便完全罩了下来,将她双目囫囵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