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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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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他大喝一声,顿时头顶飘来一朵乌云,在他们这方海面投下一片阴影。等阴翳罩定,醒言叫道:“丁甲、乙藏何在?”

    话音未落,便从他手掌之间冒出一团黑雾,其中影像幢幢,不久之后,便有两青色鬼影分离出来,身形恍惚,面目分明,呲着牙咧着嘴跟醒言躬身一礼,口里咿咿呀呀说着旁人听不懂的鬼话。

    这之后,也不知召它们出来的少年口角微动跟它们说了什么。突然间这俩恶鬼一齐回头。红炭一样的鬼睛死死盯着骏台,口中嘶嘶冒烟,张牙舞爪如欲攫人!

    “嘿…骏台,莫非你现在还觉得能逃得出我的手掌?”

    拜孟章所赐,醒言现在在南海名声并不太好。现在再被头顶乌云一罩,脸色被身旁鬼影一映,更显得狰狞恐怖。借着这几分鬼气,醒言恶狠狠的恐吓:“我说雨师神,我劝你莫想差了念头,否则连鬼都做不成!说什么魂归西方去找王母什么公主再世为神?那我问你知不知道南海得道的鬼灵投往西方须经何处?摇头?我告诉你,是烛幽鬼域不垢川净土滨前的转生之门!你这样和我作对,惹得我生气,到那时我就去雇两清闲的恶鬼,天天守在净圭滨前把门堵你,看你到时候如何去转生!”

    醒言这番话,虽没前面那些讲道理,却比任何言语都管用。原本硬着头皮不准备屈服的雨师公子,这时忽然额角汗水涔涔,不再那么趾高气扬目中无人。而是低头默默不语。

    见得如此,醒言便知事情可能转圈,当即他便将二鬼收回司幽冥戒,散去乌云,在明丽的阳光中和颜悦色娓娓说话:“骏台,在下出身乡野,应是粗人,不懂多少大道理。却也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依我浅见,君上与其今日丧在我手。还不如顺从大道离了那孟章野心之徒。雅奏天南,高音鲜和;四海名琴,非君谁赏?以阁下高才,若陷身兵火,玉石俱焚,实是天地憾事。公子又何必执着?圣人教化。言执惑有难,退必三乐。立宇宙中,逍遥天地间,与时显化,那是何等的快乐!”

    “再者,以我愚钝观之,都知那鬼灵渊中魔物悖天乱人,实为祸事,我便不信以雨师之才,竟会看不出你主公孟章想靠魔物施行野心,纯粹是与虎谋皮!”

    一番款谈,因为雨师公子乃之士,醒言正言劝慰时也优雅了言辞,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说得温文曲丽,颇为动人。而在他侃侃而谈之际,也直到这时,一直不服忿的雨师神将才真正好好打量他一回——

    只见传说中阴险邪恶的不法之徒,竟然也生得相貌堂堂;看年纪正当风华之年,英风朗烈,清俊不俗,虽然修长的身躯上只罩着一袭普通的青衫,却在这渐渐偏西的斜眼中显得俊伟非凡。

    “怕是以前想错了!”

    见得如此,这位从来都特立独行的雨师神将叹息一声,终于缓和了神情,跟那位正在诚声劝说的少年开口:“张公子,你此言差矣。”

    “嗯?”

    “那孟章已不是我的主公了。”

    “呃!”

    忽听此言,醒言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却听骏台继续说道:“张兄弟,你这些话这些道理,其实愚兄都懂,之前宁死不屈,也只是意气用事,其实不服为何竟会被你擒住。”

    “哈哈!”

    到这时,醒言终于明白骏台是何心意;暗中察看他颜色,不似作假,当即便也笑逐颜开。欣然跟他称兄道弟:“那骏台兄,既要面子,为何现在又来转圜?”

    “哈哈…”

    骏台一笑,毫不迟疑的说道:“其实无他,只是因为愚兄突然觉得还不想死。我想你也肯定知道,我骏台平生无他喜好,只耽于音律;若非如此,今日也不会堕你彀中。正因如此,今日聆过灵漪公主绝代仙音,又如何再忍心弃世而去。相比仙乐,那颜面执念又算得了什么?”

    听骏台说出这话,醒言大喜过望,赞道:“公子果然达人!”

    说罢心念动处,那缚神筋和元灵锁无风自落,转眼飞回醒言手中。

    当然,醒言也是谨慎之人,现在放得这般轻易,只因本来便打算攻心为上,并不真要坏他性命。既然骏台现在亲口承认,那即便今后再反悔,眼前也只能这么做。

    不过,后来证明这样担心确属多余。看起来这冥雨公子气质和醒言还有些不同。不会因“义之所在”便不择手段。从这一天起,骏台便明确表态,不再承认孟章领导南海,只愿奉大太子伯玉为主。而他这位法力通天的雨师神将,因为在音律上造诣惊人,又和醒言几人有这段轶事,自南海大战后便渐渐名声鹊起,最后竟成了世间乐工供奉的乐神!

    这些都是后话,暂不必提。再说骏台,在醒言放他之后,离去前又提出两点要求,说是如果这两个要求醒言不答应,那他今日之诺便概不履行。开始时,见他说话表情十分凝重,醒言不知是何严重要求,还小心着声气请他明言,谁知一问才知道,原来骏台要求之一竟是要请灵漪儿再弹一曲作为他倒戈的奖励;另一个条件则是要求张醒言学习音律,至少要精通一门乐器。因为骏台知道,这四渎公主灵漪已被许配给张醒言;他认为,以灵漪公主出神入化的琴技,若是以后夫君不精音律不谙乐器,那简直是天大的罪过。

    等骏台郑重其事的说完这条件,醒言稍微一愣便哑然失笑,胸有成竹道:“哈,还以为是何难事;这等小小要求,今日便可一齐满足!”

    “嗯?”

    听得醒言之言,骏台全然摸不着头脑。

    见他不解。醒言也不多言,当即将缚神筋和元灵锁暂交给琼肜保管,然后便取出那支随身携带的“神雪”玉笛,朝灵漪微一示意,二人便开始默契无比的合奏琴笛。

    出神入化的笛歌,若配上绝世无双的琴曲是何效果,这里不必细述;只知道那位听遍仙音凡曲的骏台公子听完之后,回去这般记录:“…拂千机于一弦,嘘万物于一气。腾霞入宙,天人无际!”

    而当时,当最后一抹琴笛互相缭绕的余音袅袅散入天际,骏台再听周围那海浪风涛之音时,支发现这些本该最和谐动听的自然之音,已变得嘈喑哑,不忍卒听。当曲终人散之时,骏台只能捂着耳朵问询:“此…何名?”

    为减少噪音,他说话变得十分简明?

    “曲名?这曲无名,不过是我和公主随心发挥,顺意而行…”

    只是正说“无名”,双手抱耳的雨师神却一脸不信,只管一脸期待的盯着他等待下文;见此情形醒言也只好随便编了一个名字,将这耽音成癖之人应付过去:“…既在海天合奏,就叫‘云水问情’吧。”

    “谢…”

    勉强挤出一个音节,心满意足的雨师公子双手合上耳边最后一丝缝隙,头也不回的直返天南雨乡中去,一边回转,他心中还一边思忖:“也许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每三用丝竹之乐细细养着,这听力会恢复正常吧?”

    因为封闭了全部听觉,他这时已经听不到,就在他身后,那位天真的少女正指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跟哥哥请教成语:“哥哥你看,他那样子是不是就是‘抱头鼠窜’?”

第十章天真乐道,淡浩然其何求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完全不可理喻。表面看来,似乎是痴迷音律的“乐神”骏台割舍不下龙女的妙曲,才不得不转变态度。其实内里,自有主张的雨师神将早就厌倦主公孟章那样野心勃勃的行事。“过刚易折”,对于南海今天的局面,骏台并非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也正因这样,才让许多人觉得他骏台行事独特,并不轻易附和孟章种种计策。在这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便是外人很难知道,原来这骏台和那位龙神大太子伯玉十分投契。一个温文如玉,一个儒雅风流,本就惺惺相惜,现在四渎主张伯玉主持南海,骏台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闲言少叙,再说醒言几人,完成这件大事后自然十分开心,也无心逗留,便直往翠树云关而去。一路上醒言行在最前,琼肜其次,灵漪则在最后抱琴缓缓而行。

    说起来,劝服骏台这事也花了许多工夫。早上朝阳初起时就出来,等到现在返回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候。从烟波中一路返回,醒言已看到海面渐渐升起一层层夜雾。白纱一样的雾气,被西边斜阳的返影一照,便映出一道道淡丽的虹彩,而这时白天原本低垂大海四周的白云,不知何时也渐渐弥漫集聚,铺海苍穹,映着西天海日明亮光辉幻成一天浓烈的霞霓。

    像今晚这样绚烂的火烧云,即便在空气纯净的南海也不能经常看到。归途中醒言抬头朝天上四周看看,只见天空中浓云尽染,云团中央像烛火一样鲜烈通明,边缘则是镶嵌灿烂的金边。陆离斑斓的云霞流满一天,就好像天宫神人的熔炉倾倒,将神炭炉火倾泄满天。在这壮丽瑰伟的落日夕霞中凌波而回。偶尔回头望时,醒言便见到那龙女正裹在夕阳之中,遍裳霞色,嫣然颀秀的身姿徐徐而行,虽然往日有时也古灵精怪,但天生便有一股别样的庄静气质。凌波微步若往若还时,灵漪正掩住身后那轮光辉烂然的落日,千万条的霞晖丽彩只能从她身边绕过,在这云霞乱色的天水之间画出一个绝美的轮廓。

    “嘻…”

    夕阳西下,云鲜其色。正当醒言眯着眼睛想看清灵漪脸上是什么神色,灵漪却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嘻然一笑——原来静处时的天姿国色,展动容颜时更加惊心动魄,醒言一个不提防,脚下一个踉跄,竟差点失了那御气凌波之术!

    不过,即使这样行色从容,他们沿着烟波霞路御气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回到神树岛。到了岛上大营,见天色已晚,醒言也不急去九井洲跟云中君禀报,只是跟现今镇守神树诸岛的淮河水神禀告今天情形,再请他找人去跟云中君禀报状况。对于这淮河水神,几月来的战况早已让他对醒言敬重有加,现在听说他大功告成,自然满口称赞。不过,目睹过之前几次战例,他现在对醒言办成这件大事倒也不觉得如何惊异。

    略去这中间种种琐碎事务,到了这晚,醒言感念今日灵漪出了大力,便自告奋勇亲自下厨,在那为灵漪专设的公主小灶上忙忙碌碌,要为她做几个菜表示谢意。这烹饪之事,虽然醒言并没亲学,但往日在饶州茶楼酒肆中打杂,耳濡目染也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在千鸟崖上,虽然一贯由雪宜打理厨中之事,但闲得无聊时也偶尔搭手帮忙,因此,现在丰富的食料摆在面前,醒言回忆那鄱阳湖水中居的白芦蒸鲥鱼,或是望湖楼的清淡小菜,一番忙碌后倒也做出几个菜,盛在白瓷盘中倒也像模像样。当然,这会儿鲥鱼变成海鲜,苔菜代替白芦,虽然材料各异,但因为四渎为灵漪所供食材十分新鲜,做出来一样清香扑鼻,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等这些菜端上桌,灵漪细细品味时,欣喜中却带几分感动。在那时,和人间相似,四渎水族这样久居世俗之地的神灵,人情世故也和凡间相似。“君子远庖厨”,早就深入人心,不用说有点身份的,即使那最下层的平民百姓,无论男女都一向以男子下厨为耻。平常若有善心的丈夫实在心疼妻子厨事忙不过稍微搭了把手,也深以为耻,做可以做,但就和闺房秘事一样绝对不能对外说。若是不小心被哪位不速之客恰巧撞见,差不多就成了笑柄。

    在这样的情况下,灵漪刚才看醒言为自己在灶间忙来忙去,奔上奔下,心里真个十分感动。当时旁观那感觉,都似乎从来没有过。一绺暖暖的温流不知从身上还是心底涌起,转眼遍布全身,经久不散,酥酥麻麻,温温痒痒,仿佛整个身心浸泡在一汪滚烫的温泉中,如何舒服具体说不出,却只觉得好生感激这样的恩赐,自己要对他一辈子好。

    在这样奇异而美妙的感觉中,早就对醒言倾心相许的灵漪儿,又默默对心上人再次山盟海誓。

    不过,醒言却没想到这么多。忙活了半天,终于整齐一桌菜,端上桌,便招呼灵漪、琼肜一起来吃。进食之时,除了时常提醒琼肜不要吃得太快,要细嚼慢咽,醒言眼角的余光也常常留意灵漪的反应。谁知,无论他怎么凝神偷看,那龙女只是不置可否。整个用膳过程中只是低头不语,默默夹菜,静静吃饭,除了脸上映着烛光有些红晕,双眸中眼波盈盈,其他竟看不出任何异常。见得她真这样寝不言“食不语”,醒言便觉得自己这顿晚饭大抵失败。这样暗含着鬼胎,他便自始至终都没敢问灵漪他厨艺怎样。他却不知,那细细咀嚼的龙女其实心下竟是万分感动。

    不过,灵漪儿感动之余,倒还心生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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