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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杳冥,寂寞孤独。
就这样,也不知何故,本来十分喜悦兴奋的琼彤,看了左右这空寂寥廓的景况,再被那左右横过的泠泠天风一吹,竟似乎有些冷静下来,不似开始那般激动。
这一路车乘下来,似乎那瞅着不远的雪山神殿离刚才迷路出发之处并不太远。行速极快的昆仑神车直走了半刻时候,才约摸接近那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楼阁。不受控制一般,见着那高耸的楼台越来越近,琼彤那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吱——”
正自心动神摇之际,只听得一声轻响,琼彤座下的车辇忽然停住。
“咦,不是还挺远吗?”
看着前面还有一大段距离,琼彤只觉得有些疑惑。正在这时,却见得那车前朱鸟转过红灿如火的鸟首,张喙忽作人言:“禀仙客,前方为昆仑禁地,我等不能进入,请自行。”
“哦!”
“好的!”
听了朱鸟之言,琼彤跳下车,真诚说道:“谢谢你们!”
说罢,她便在朱鸟苍龙们惊奇的目光中,从袖中一阵摸索,最后竟拈出铜钱二枚,举着要递给朱鸟:“喏,给你!琼彤只付得起两文车钱,够了吗?”
“…”
听得琼彤此言,那昆仑神雀目光一阵闪烁,也不作答,便顾敛翼导引神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云雾之中。
“嘻~原来免费!”
琼彤喜笑颜开,将铜钱又小心翼翼放加原处,这才飞起脚儿,直住那宫殿方向跑去。
跑出一阵,她忽然发现脚下土地全变成晶莹剔透的冰面;走在上面时,并不打滑,每次踏下时还有一团白色水雾飞起,真个似步步生云。
“嘻,那我再跑快点!”
于是这冰晶广场上顿时腾起一路烟云,缭缭绕绕飘飘萦萦,如一道烟尘直往西北瑶台延去。到后来,琼彤跑得高兴,干脆“唰唰”两声蹬掉两只小绣鞋,赤着足在冰面上飞奔起来。这时候那水晶冰面的透骨清凉便从足底传来,如一支寒羽挠在脚底板上,清快惬意之余倒也有些痒痒,跑得一阵,调皮的小女娃便被挠得咯咯笑了起来。
在光可鉴人的水晶广场上这一路急奔,跑着跑着这眼前云雾又多了起来。过不多会儿,不知不觉中琼彤便扎入一团红彤耀眼的云霞。
“嘻嘻!”
流光溢彩的云霞,遮不住琼彤敏锐的眼目;四处缭绕着的红彤霞气宛如夕日海洋,琼彤如欢快的小鱼在其中奋力遨游。
“啊,有人!”
在锦霞堆里扑腾一阵,也不知是否到了边缘,琼彤忽然发现,在那满眼的红彤光辉中,前面不远处却有一道隐隐的洁白光辉,其中似乎立着一位妇人。
透过泛着异彩的云光霞雾,琼彤见那颀然端立的妇人,神气慈和,雍容脱俗,浑身一袭典丽幽雅的紫霓长衣,头上带着青玉对缠的方胜;她手中,则持着一柄白光闪闪的小锄头,在空中慢慢比划,也不知在干啥。
见着这陌生的妇人,等仔细再看她容貌,只觉得生得十分好看,灵惠殊丽,让人几乎要脱口惊呼称赞。只是,似乎在她好看容貌之外,却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气质,雍容华贵,超凡脱俗,和那曼丽的容貌结合在一起,直让人理屈词穷,想称赞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词儿。
而琼彤本来词汇量就小,一见那丽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把注意力转到丽人手中那柄光洁可爱的玉石锄头。好奇想道:“她在干嘛?”
原来那丽人,拈着玉锄,好像在全神贯注盯着什么,手中锄头缓缓划动,似削非削,似割非割,也不知在忙什么。见得这样,琼彤也专注朝她锄头落处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霞光斐然,除了这空无一物。
“奇怪。”
“倒忘了寻我娘亲!”
想到这事,琼彤有些不好意思,脸儿稍稍红了一红,便急急跑出云霞,走到那优雅丽人面前,行了一人礼,仰起脸儿,脆生生问道:“这位阿姨,打听一下,你知道我娘亲是住在这里吗?”
这般问时,琼彤仰起脑袋望望丽人身后那高可入云的楼台,又添了一句:“如果在这里,能问一下她住几楼吗?”
“…”
“琼彤?”
刚刚默然无语专心做事的神丽妇人,初听到有人问话,只是一愣;谁知刚等琼彤问完,她竟忽然脱口叫了一声琼彤名字!而那呼声未落,高贵威严的丽人竟不顾姿仪,一个箭步奔到琼彤面前,俯下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哎呀~~”
猝不及防之时,娇俏如花的小琼彤猛被人一把搂在怀里,只箍得透不过气来!
“这位阿姨你怎么了?”
猛然惊变之下,琼彤忙不迭地挣脱,谁知那阿姨虽然生得好看,却十分大力,努力挣了几挣竟纹丝不动。而她这惊问话语,也因脑袋全闷在丽人怀里,传出来时也细若蚊吟。
“琼彤…”
少女惊惧,那丽人却动了感情。那冰清玉洁、亘古恒静的眼眸中,竟忽然流泪,只听她边哭边诉道:“孩子,你受苦了…这失散许多年,你一切可还安好?”
也不等琼彤回答,这冰雪神殿前的丽人便一连串相问:“琼彤,那红尘濛濛,忆青天否?夕曦荧荧,记千年否?乐稀苦多,耐人间否?冬夕春晨,梦兮甘否?”
纵使久别之后急切相问,却也是语句清幽。
“琼彤,这一回,说什么娘也不让你再走!”
“…”
“娘!”
这最后一句,琼彤终于听明白,顿时心旌摇动,惊喜万般之时竟忘了挣扎。努力仰起脸儿,望着上方那姣丽的容颜,琼彤怯生生道了一声:“娘?”
“哎!”
略带迟疑的细小呼唤,听在那丽人耳中却如久旱春雷一般,顿时点头重重应了一声。
只是,她这般肯定无疑,沉浸在狂喜中的小琼彤却突然觉得哪处有些不对劲。揾着脑袋,努力想了一会儿,她才弄清症结何处。于是,突然之间她便一个用力,猛然从那“娘亲”怀中挣出,跳到一边,目光荧荧,叫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叫‘琼彤’!”
原来琼彤正想起,刚才这陌生阿姨一见面就喊出她名字,显是十分熟悉。可是,她这好听的名字,却是后来堂主哥哥给她,这许多年不见,即使是娘亲,又怎么会知道这新名字!
一念及此,琼彤立即联想起醒言往日的嘱咐,说是现在世道乱,琼彤遇到陌生人时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轻信;直到现在,琼彤都记得哥哥那个让她十分开心的提醒:这年头,像她这样既机灵又可爱的小囡儿,十分好卖,所以要加倍小心!
于是,谨慎小心的小女娃看出个破绽,便惊得猛然跳开,一脸警惕地盯着这“冒认”娘亲的阿姨。
“哈!~”
见得她这样,那丽人倒不慌不忙。对她而言,反倒是见孩儿这般慌慌张张、挥眈眈盯着自己,只觉得万分新奇,竟让她破涕为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傻孩子,你本来就叫‘琼彤’啊!”
正是:换却冰肌玉骨胎,
丹心吐出异香来。
罗阳竹畔人休说,
只恐夭桃不敢开!
第九章 迷离仙梦,幻作别样春霞
“啊?”
听得这么说,琼彤十分迷惑。遇着眼前这猜不透的人和事,琼彤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在那好看女神微笑盯着自己看时,她脚下已悄悄朝后挪。看她情形,似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便立即逃之夭夭。
琼彤这样想法,那女神自然心知肚明。看着琼彤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忽然启齿粲然一笑,说道:“琼彤,你知不知道此地何处,我又是谁?”
“不知道!”
“嗯,那我来告诉你。”
女神蔼然说道:“琼彤,你眼前这整座雪山冰原,叫‘悬圃’,因为它悬在昆仑天上。我身后这九层白玉楼台,叫‘阆风之苑’,它左边绕着瑶池,右边环着翠水。我则是此间的主人,号‘西王母’…”
“啊!”
琼彤闻言,脱口一声惊呼。俄而又惊又喜,扑闪着睫毛说道:“你就是那位王母大婶?”
小丫头以手抚心,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幸亏不遇坏人!”
见她这样,昆仑山众仙之长王母大神忍不住哈哈一笑。听得琼彤那一声“大婶”,她喜道:“是啊,琼彤,我便是王母大神!我不仅是王母大神,还是你的娘亲呢!你这‘琼彤’之名,本来便是我所取,后来那少年不过凑巧罢了!”
“说起这,倒也是一桩奇缘;正所谓天机难测,就连为娘也没想到,那少年小子居然…”
一说起子女之事,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任这王母大神平素再是威严,也忍不住有些啰嗦起来。再说琼彤,王母絮叨,她却安静异常。不过,就如被雷击一样,她现在虽然表面平静,内心里却激烈异常:“娘…”
“娘!”
虽然,往日琼彤一直在期待自己能有亲人在世,可是真到了梦想成真时候,亲眼见到自己的娘,也亲耳听到她承认,琼彤却没有了丝毫喜悦。想起刚才王母那些话,她忽然一阵发慌,想说什么,舌尖却打结,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努力想平静,想仔细想刚才究竟发生啥事,却只觉得胸膛中仿佛放着张鼓,“嗵嗵嗵”敲个不停,吵得自己怎么也定不下心。这时她想跑,跑回去找哥哥,不要再想什么娘亲的事情,却发现自己忽然“找不到”自己的双脚,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上半截,飘在半空中,无依无靠,失去任何行动的能力。此刻她心中,只剩下后悔,后悔她自己,为什么不乖乖当自己罗阳镇的小孤女,不乖乖当醒言哥哥的好妹妹,却跑过来找什么妈妈!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像身后漫卷如洪的彩霞一般,笼罩在她心底。
“哇…”
终于,到最后,惊心动魄的小女娃承受不住这强烈的刺激,“哇”一声哭了起来!
“…”
琼彤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西王母顿时手足无措。想要上前抚慰,却被那惊弓之鸟般的小女娃一阵粉拳胡乱打退,不得靠近。如此僵持。过了良久,直到小琼彤哭成一个泪人儿,这西方仙族的王者才想出对策。
“唉…”
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西王母叹息一声,举袖一拂,便有一阵翠缭白萦的璀丽光影掠过。当那光影变幻之时,忽然那啼哭少女起了些变化。刹那之后,仿佛星光坠地,仙霞飞起,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聚集到一起,本来已是神幻瑰丽的阆风仙苑,突然又添了一道旷世绝俗的风景。霎那间,不见了崔巍圣洁的雪山,不见了空明窅映的烟云,不见了奇幻沁洁的楼台,天地中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这里,原本美妙的一切,都失去了光辉,神幻天然的丽质聚集起天空流动的纷靡金霞,迷离星光错成的罗裙掩映住清泚飒然的丰采,亘古以来最美的神祗从天国降临,那一颦一笑都仿佛是一行行绮丽的诗!
这样时候,当西方尊贵的长公主现出本来面目,便回答了世间一个流传久远的哲学命题:这世上有绝对的事物吗?
有!即使是千古以来文思最灿烂的家,也绝对难以描摹西方昆仑公主姿容的万一!
亿万芸芸碌碌的生灵,也只有见过此时站在阆风玉苑前的女孩儿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绝对的美。任何其他事物和她相比,只能这般评论:丑上一毫,丑上半分,丑上一分,丑上二分,丑上…
暂略过这样喷薄的赞美;就是这样空灵绝美的昆仑仙族奇葩,此时绝美的靥上仍带着绝美的泪花;觉出靥上这一分清凉,绝美的长公主抬起绝美的柔荑,用着优雅美绝的姿态抚上她圣物一般的绝美面颊:“咦?”
抚上面颊,她有些吃惊地问道:“我哭了?”
“嗯。”
慈祥产母亲也恢复了惯有的威严,回答她:“你哭了。”
“为什么?”
长公主十分不解。
“因为你要离开一个人,伤心了。”
“啊!”
对之前之事浑然懵懂的长公主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呵~”
看着自己这倔强孤绝的大女儿,西王母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彤儿,你可还记得廿年前的赌约?”
“…记得。”
“莫非…母后赢了?”
“正是。”
“不可能!”
就和她之前小少女的形态一样,高傲的长公主忽然变得情绪激烈:“母后!别说区区二十年,就是二千年、二万年,我也不会青睐任何一位仙神!”
“呵…”
西王母笑了:“你确实不会。”
“是嘛!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