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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龙宫,那云中君又对醒言多嘱咐一句,说是他们虽然不计较他多娶,但将来切不可效那俗人,计较什么“妻妾”之分…到底还是有些少年心性,老龙君这话,清逸洒脱的张堂主听了却还是满面通红,唯唯诺诺之余抱头鼠窜而去,狼狈之极…
再说饶州城中。
“马蹄张家小仙人要娶妻了!”
还没等到五月十五那天,这条婚娶消息便在鄱阳湖饶州地面哄扬开了。此时那马蹄张家已成了地面上的名人,无论街坊四邻,酒肆茶楼,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醒言的亲事。这个说:“李三,怎么那张家小厮要娶妻?他不是出家道人么?”
“嗬嗬嗬!”
李三儿听了这问题,冷笑三声,鄙夷老友:“吓!莫非你不知?道家门中有一种道士,叫‘火居道士’。听名字就知道,他们居处炕头都是热的——你说,没老婆咋行?”
“是是,这位仁兄高见!”
李三的老友吭吭哧哧没了疑问,旁边一位走南闯北的客人更是附和:“小弟也听说,那道门中火居道人是很多的。小弟也去过岭南几回,就知道传罗县那边有位上清教的老道人,叫灵初还是明初来着,听说娶了七八位夫人,现在大家都尊他‘员外’了!呵呵,今日听提李兄一说,看来大家都叫差了,应该叫他‘火居长老’!哈哈哈!”
茶楼中这般唠闲磕,一般民户中也不放过这个好谈资,一样嚼舌头。比如某宅中有总角小童问正在纳鞋底的娘亲:“娘,你告诉我,那张家小哥哥的新娘子漂亮吗?”
“漂亮!”
听了小伢问话,他娘亲拔出鞋底的针线,在头发上蹭了蹭,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漂亮!嗬嗬,我听你隔壁刘三姨姨说,她在季府中给张家小哥的媳妇儿梳理换装。唉,那小仙人未过门的妻子呀,长得就跟画里的仙女儿一样!”
妇人一边纳鞋,一边赞不绝口:“听你刘姨说,那新媳妇哟,眼睛那叫一个水灵,皮肉那叫一个白嫩!啧啧!”
“喔…”
听了老娘的话,小伢子咬着指头想道:“原来,张家小哥哥的新娘子,就和小胖家田里的白菜、二妞家圈里的白猪一样!”
这也不知谁家的调皮小伢,脑海中勾勒着雪宜的形象,忽然便想起过年时家里吃的白菜猪肉饺子,便流着口水,在竹榻上跳着叫道:“娘,娘!今晚小清也要娶新娘!”
“嘣!”
不问可知,话音未落,不知所谓的小伢头上便吃了一记“爆栗。”
除了这些街谈巷议,还有人专在紧张地筹备醒言的婚礼。比如,十四这天,那醒言曾打工的稻香酒楼中,那位新来的帐房便整天魂不守舍,眼睛一直盯着门帘,好像在等什么重要人物一般。
“奇怪,这桂帐房向来老实巴交,从不出错,今儿怎么像丢了魂儿一样,反帐记错几回?”
看着这位自己赏识的新帐房,稻香楼胖乎乎的刘掌柜着实纳闷。见帐房先生这样,若不是那张大仙人的喜事将近,又看在他工钱要得少的份上,刘掌柜早说发火了!
其实,这肉眼凡胎的胖掌柜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面目清奇的帐房先生,其实来历不俗。稻香楼现任帐房,其实是个山里的妖灵,名叫桂清,是那祁连山中一棵名副其实的千年老桂精。
这桂清,在妖族中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妖商,以贩卖“镇妖丸”闻名。不过,当妖族在玄灵教主的带领下和六界四族立下了盟约,不再仇视,不再为敌,他这以清镇妖氛、隐匿妖气号召的葯丸便没了销路,只得改头换面,凭着多年经商积累下的雄厚资本,终于在妖族千万妖灵中竞标而出,得到这教主曾修行过的稻香酒楼当一名普通的帐房伙计。对这千年老桂精而言,可以说,虽然教主的努力断送了他多年的生计,他却无比真挚地万般感激!虽然往日卖着那掩饰妖气的葯丸,颇能赚几个钱,但无论是买家还是商者,交易时都充满了屈辱。现在那法力无边的尊贵教主将他们从这样羞辱的生活中解救出来,他们怎会不感激?
正因这样,各来行事一丝不苟、井井有序的桂清,听说教主即将大婚,真个是欣喜若狂,竟让这娄百年来从无出错的算盘活计,一天中也错过不知多少回!要不是这位教主曾经的掌柜修为高深,他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扫地出门。
就这样心绪不宁,终于挨到日头偏西,那门帘忽然一响,终于闯进来七八位面貌奇异的粗豪武人,刚进门,为首的那位就旁若无人地扯着嗓子冲他喊:“桂老四,他还磨磨蹭蹭个啥?咱们今晚的恭祝仪程演练,你还不快去!”
“噢!来了来了!”
见伙伴们过来,那桂清赶紧从柜台后站起来,应声道:“诸位,我也正想走,请稍等一下!”
招呼完,他便转出柜台,来到刘掌柜面前深施一礼,恳求道:“刘掌柜,今晚我和这些朋友有些应酬,劳烦能准我三个时辰的假。”
“什么?请假!”
刘掌柜一听,顿时就像被踩着尾巴,歪着眉、咧着嘴、咝咝地抽气,倒好像刚被狗咬,受了天大的悲屈。只是,刚要发作,却不知为何他神色忽然和缓,回心转意,眉花眼笑,跟眼前的桂精和蔼说道:“好好,不就是请个假么,还以为什么大事!去吧去吧,早点去,别误了事!哈哈,哈哈哈!”
如此前倨后恭,旁观众人尽皆不明,等桂清一行人离去,望着那还在摇动的门帘,那胖刘掌柜独自出神,掂了掂手中紧攥的那一大锭雪丝白银,从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份量体积都对头,于是饱经沧桑的刘掌柜心中便充满迷惑:“奇怪!这小桂,我允他的两个多月的工钱,还抵不上这锭白银百分之一!虽然看出他以前像是个富贵人,有些积蓄,但为了请回假就…他是不是有病啊!”
不过,虽然犹疑,爱钱如命的胖刘掌柜才不管那么多,嘿,如果这算病,那他实在恨不得手下伙计个个病入膏肓才行!
闲言少叙。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五这一天。婚姻嫁娶,本就是人生大事,而这回与雪宜结合,如何操办婚礼,醒言又有别样的考虑。
几年来的相处,他已对雪宜的心性十分熟悉。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寇雪宜是天然生成的尤物,清雅脱俗,不可轻亵,但几年来的朝夕相对,醒言深知这清泠毓秀的梅灵高不可攀的外表下,实则深藏着不可磨灭的自卑。几乎和那琼彤小妹妹异曲同工,这些年来无论自己如何解释、灌输,甚至是威逼,这清苦的女子始终都觉得自己并非人类,便自卑自怜。人世间那许多正常的事物,她都觉得那么美好,却与自己无缘;虽然表面淡定,实际上她却对那些凡俗充满着常人难及的渴望和希冀。
正因这般了解,对这次婚事醒言才暗暗决定,这回一定要给她一个非常隆重、格外世俗的婚礼。作下这个决定,到得饶州家乡,头一件事他便是去城中找到启蒙恩师季老先生,在他宅中借得一处堂皇祖屋,作为雪宜接娶前的闺室。安排好喜屋,他又拿出以前南海大战中老龙君赏给他的珍宝积蓄,变卖之后大派银钱,用十倍的工钱请家乡父老工匠日夜赶工,准备婚礼的诸般物仪。
一边这般精心安排,一喧他又一丝不苟地抓紧完成那婚姻六礼中亲迎前的五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虽然这其中许多都已知和预定,他仍然一丝不苟,往来奔波,用心完成。
在这些仪程里,按规矩,醒言不得与新人见面。在五月十五这一天之前,对于整天忙碌的堂主来说还好,那位被藏在深闺的女子,虽然整天被丫环婆子环绕,甚是热闹,却已是尝尽相思之苦。就在这样含羞带怯又望眼欲穿的矛盾心情里,五月十五这天终于到了…
亲迎之刻,定在黄昏。古经有云,婚以昏为期,阴来阳往,男以昏迎女,女因男而来,是为婚姻。故此哪怕许多人再是激动,也要耐心地看着那日头落下,等到黄昏。
五月十五的饶州,天气正是大好,到了日暮之时,夕阳西下,月儿东升,饶州城的大街小巷都笼罩在昏暗的暮色里。一层层为的暮雾,取代了往日的炊烟,袅袅氤氲在街头巷尾;蒸腾的夜雾中,一座座的房屋陷落,渐渐沉埋在朦胧的雾气里,喧闹一天的小城,到这时忽然沉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个个翘首盼望,凝息屏气。
渐渐的,当余晖散尽,天空变成纯净的冰蓝时,那驮着娇客的高头白马终于缓缓走进了饶城。
哒,哒哒。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中,披红挂彩的队伍一路走过;当他们经过后,那青石街道边家家户户,按着习俗,点亮门前对对的红烛。暮色沉寂,烛影摇红,千百朵摇曳的烛光连在一起,便点亮一条温暖融融的路线,向那座红灯高挑的深宅大院渐渐蜿蜒…
第二十六章 蕊结同心,花开莲房有子
结就来生双绾带,写成今世不休书!
——佚名
当暮色中的饶州城亮起更多的烛火,那迎亲队伍也到了季府所在的细柳巷前。
到了巷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醒言看到分明。整个狭长的细柳街巷满街都高悬着大红灯笼。不仅每家每户门前彩灯高悬,便连沿街的杨柳树枝上都系着许多红彤彤的灯球。眯缝着眼睛,从那满目的红光中向
结尾眺望,便见那座高大的府第门前正是张灯结彩,人影幢幢,***辉煌。
本来。这些天来醒言张罗着筹办婚事。种种的琐事自己亲手置办安排,忙前忙后之余,倒仿佛有些错觉。好像自己是在忙一件与自己无关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被簇拥着向饶州行进,他还只顾着回想诸般安排是否周到。这般镇静淡然,到这时终于被打破:当他到了细柳巷前,望见那***通明处晃动的人影,一刹那他突然激动起来。心跳加速,脸上发烫。一颗心狂跳,真似快要从胸膛中蹦出来。正下意识手捂住胸膛,忽听那巷内传来一声拉长了的高喊:“新郎到!——。”
刹那间,沿街遍地的鞭炮都被点燃,烟花爆竹蹦到半空,轰然炸响。转眼后整个街巷沉浸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到处都弥漫着火葯的焦香。鞭炮的余音稍稍落定,迎亲队伍中的吹鼓手们卖力的奏起喜歌来。喇叭唢呐滴溜溜地吹着《相见欢》,锣鼓手震天价敲打着《时月令》,之前矜持着缓缓前行的队伍,霎时丢了庄重,个个踩着唢呐鼓点奔跑上前,从醒言马前一涌而过,奔到那细柳巷尾季府大宅前。和那些送亲的季府家人闹成一片。那季府大门前顿时人生鼎沸,嘈杂一片!
当着样带着古时抢亲遗俗痕迹的欢闹稍稍安定,驮着醒言的白马也终于行到了季府前。当他一靠近,仿佛许多人同时得到了号令,刚才还在互相揶揄死闹的人们霎时朝两边散开。洞开地季府院内有两对歌女从明烛高烧的内院对对舞来。踩着铺地的红毡,袖带飘飞,仰首低徊。快舞到门口时,便都妖娆了腰肢。欢快了容颜,齐声高唱那祝福婚姻的《子夜四时》:“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才芙蓉,夜夜的莲子。
仰头看梧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我心如松柏,君子复何似。”
歌声婉转妩媚,春意盎然。歌舞之中,马上便有一位绫罗满身的壮实老妈儿,背着凤冠霞帔,遍体金红绸裳的新娘从内院走来,在众人瞩目之中颤巍巍走向大门。当新娘子被从内宅背出,分列喜毡两旁地歌女之间又帘奔出七八位唇红齿白的小厮女童。挎着花篮,在新妇前后左右欢笑奔跑。一边笑闹一边不停地将篮中鲜花花瓣洒向空中,顿时这***通明的季府中便宛如下起一阵缤纷的花雨。
当光彩照人地新娘被脚不沾地地送入花轿之后。那临时出借宅院的季老爷子夫妇也同那些婚嫁中女方父母一样。跟着来到花轿前。当眼睁睁看着罩着红盖头的女孩儿被送入轿中。最近已将表字改作“名言”的季老爷子,也不管自己是当地望族的族长,不顾形象,只抓着花轿的横杆死不放手。老泪纵横。看他伤心模样,落在不知情眼中,还以为真是他珍爱非常大亲生小女离家远嫁。
老先生涕泪横流之际,直等旁边有人提醒,说是眼前这轿中地女孩儿是要嫁给他最得意的门生张醒言,老先生这才恍然大悟。迅速放手,催轿子快行!
当季老先生放手,迎亲队伍便从季府转出,簇拥着骏马花轿吹吹打打向马蹄山张宅回转。
这时又有季府派出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