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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莫尼斯的声音。戈伟不假思索地攀上了这条手臂，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戈伟被莫尼斯从水里拉了出来，落到了地面。戈伟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他无法站起来。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仍然是克丽丝蒂娜号，仍然是刚才那间特制的船舱。只是此时船舱中心的地面上，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洞，黑漆漆地洞开着，洞下就是海面。海水不断漫延上来，而他和莫尼斯就坐倒在仅剩的一片角落里。
莫尼斯在戈伟旁边，不住地粗重喘着气，浑身上下也湿漉漉一片。
“船要沉了，我们不能呆在这儿。”莫尼斯吃力地站起来，上来扶起戈伟。
戈伟刚想站起身，下一刻，他却惊骇莫名地瞪着自己的脚。
“我的脚！”戈伟失声叫了起来。
莫尼斯也是惊骇万分。因为他分明看见。戈伟的两只脚已经不见了！
“我的脚……怎么了！”戈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尼斯蹲下身，赫然发现戈伟两只脚的脚踝上。竟是一道十分诡异的光滑切口。戈伟的两只脚都断掉了，并非普通折断。在断口处，能看到如同镜面一样的切面，肌肉、骨骼和血液，都能够一丝不差清清楚楚的分辨。而最为诡异的，不是这光滑的伤口，而是莫尼斯居然看见了断口处的血管仍在输送着血液！却没有一滴血从伤口处流出来，所有的血液都在照常流动，流到不知何处。就仿佛戈伟的脚根本没出任何事情一样！
“这是……”莫尼斯立即就有了他的判断：“这一定是刚才你两只脚恰好处于磁场球体之外，在穿越的那一刻。只有你的身体穿越了，而你的两只脚还留在原来的地方……这么说……”
莫尼斯忽然抬起头，难道，空间穿越成功了？
“怎么样，伟，你有什么感觉？感觉得到疼痛吗？”莫尼斯马上就回过神来，关心地问戈伟。
戈伟惊骇于自己的两只脚离奇没了，这种精神刺激让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不过，好在戈伟自从接触到莫尼斯。就见识和听闻过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接受能力非比常人。
很快，戈伟便强作心神，摇头说：“没。没有任何的感觉。也不痛。”
“会不会是水温太低，让你的神经麻木了？”
“不。”戈伟仔细感觉了一下，然后很确定地说：“我能够感觉到身体麻木。不过不会让我的身体忽略掉断脚的疼痛。我是说，我现在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已经断了。虽然确实没了，可是我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
莫尼斯皱着眉。想了一会，似乎是想不出有什么说得通的解释，空间穿越太复杂，有太多太多需要考虑，他此刻也说不准问题究竟出在哪。只好先放下不去想，伸手扶起戈伟，说道：“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们需要到甲板上去。这艘游艇坚持不了太久，驾驶舱里有无线电，我们需要求救。”
戈伟点了点头。在莫尼斯的搀扶下，戈伟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自己的脚腕走着路。说实话，在没有脚掌的情况下走路，感觉真是太奇怪。
两人好不容易来到甲板上，却立即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克丽丝蒂娜号已经面目全非，船头和船尾全被削平，断口处形成一道很大的圆弧。就像一只橄榄被强行塞进一个圆洞，穿过来后，成了圆球形。
“你在这里等我。”莫尼斯给戈伟找了一个扶手，自己则三两步钻进了驾驶舱。
没一会儿，莫尼斯沮丧的出来，脸上全是绝望。
“强磁场影响到了无线电设备，全都烧坏了。我的手机也不例外。”
戈伟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结果无法开机。
“我们被困在这儿了。”莫尼斯叹了口气。
戈伟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这艘游艇还能坚持多久？”
“坚持不了多久了。舱底洞口很大，船下沉得很快。看来我们……”
“嗯……”戈伟知道莫尼斯想说什么，但他更怀疑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实在是太冷了。
莫尼斯回到船舱，从驾驶舱里找出一包香烟。他扶着戈伟，坐在到处是水的甲板上，然后只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知道戈伟不吸烟。
莫尼斯在戈伟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闪一闪的火光映着他苍白的面孔。
“真没想到，七十年的艰难险阻，而最后的结局是这个样子。”莫尼斯吞吐着烟雾，唏嘘地说。
“我很抱歉。”戈伟感觉很愧疚：“如果我一开始就能察觉到船舱渗水，我们也不会发生意外。我只顾着检查仪器……”
莫尼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一切。出现这种事情，不是你我能预想到的。”
“可是……”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莫尼斯叹了口气：“现在这样，只能说是天意。我不责备任何人，谁也没有做错。我只是感觉。有些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你了。”
“我……”
莫尼斯再次抬起手打断戈伟想说的话。
“听我说完，伟。”莫尼斯的精神状态有些萎靡：“我现在感觉很不好。我认为这趟空间穿越让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感觉……很虚弱……似乎生命正在我体内飞快消失……让我把话说完。否则，我恐怕再也没机会说了……”莫尼斯深深地吸了口烟。忽地剧烈咳嗽一阵，然后才喘着粗气说：“伟，你不能否认，假如我当初没找上你，你现在，可能仍然在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继续走着你自己本该走的道路，而不是在这种地方，跟我一块等死。我无法改变我所做的一切。所以，无论如何，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莫尼斯很真诚地注视着戈伟。
戈伟苦笑了下：“这些都是我的选择，我不后悔。”
莫尼斯和戈伟相视一笑。
腥冷的海风吹拂着这两个男人，他们更像是在度假，间隙坐在船上，头顶星空促膝畅谈，而非是在生死关头。
莫尼斯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这种时候。再多的道歉也毫无意义。
莫尼斯仰望天空，有些奇怪的说：“伟，你看这星空。”
戈伟仰头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特别。
“你不觉得。现在的天上，少了点什么吗？”莫尼斯掐灭了烟头，仰着头。认真地思索着。
“少了什么？”戈伟认真盯着看了一阵，还是看不出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异常。
“你仔细想想看。从你的脚的情况，我们可以得出猜想。我们的空间穿越至少是成功启动了。因为我们都处于传输范围内，因此，只可能是我们本体完成传送，而非余下的那部分。可是，由于本不该一起穿越的克丽丝蒂娜号也穿越了过来，所以我现在不敢确认，我们的空间穿越到底有没有成功。直到，我看见了这片天空……”莫尼斯看了看戈伟，见他仍然是一脸不解，便一指一处天空说：“你往那看，看那几颗星，认识吧？”
“北斗七星。这个很好辨认。”
“没错，你再看那儿，和那儿。”莫尼斯又指了两处。
“上面是猎户座，下面那个是大犬座，最亮的那个是天狼星。”戈伟对星座很熟悉，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饭后爱好。
“是的，没错。北斗七星，猎户座，天狼星。”莫尼斯确信自己的猜想没有错：“这些星星和星座，是北半球冬季最显眼的标志。非但如此，根据他们之间的排列，和相互之间的距离等参数，计算后可以确认时间和地点。这个常识你应该很清楚。”
戈伟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根据我们头顶的星空，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信，我们仍在北半球上。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
“我们试验开始的时间，也是凌晨一点左右。”
“没错。但问题是，在登上游艇之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月亮就挂在天空中央。而现在，你看，月亮在哪呢？”
戈伟一愣，他漫天扫视了一遍，的的确确没有看见月亮。
“月亮怎么没了？”戈伟有些惊讶。因为他当时也亲眼目睹了今天晚上的月亮，很明亮。而此时，天上既没有乌云遮挡，星空的相对位置又如同莫尼斯所说，可以确定他们所处的位置并没出现任何大范围改变，他们仍处在北半球，甚至可能仍在天津港不远处。
可问题是，原本应该位于天空正中央的月亮，此刻又在哪里？
“无论如何，月球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莫尼斯叹了口气：“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又一个平行宇宙。”
“什么意思？”戈伟吃惊地瞪大眼。
“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既不是我来自的那个宇宙，也不是你的宇宙，而是另外一个——一个月球不知什么原因，无法在北半球正常看见的宇宙！”
莫尼斯说的戈伟基本上能够理解，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莫尼斯意思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成功地穿越了空间。却没能抵达正确的目的地，而是来到了又一个世界。
许久以后。当戈伟有机会证明了莫尼斯这个理论，戈伟将这个新的平行宇宙。称为“z位面”，取意自“佐尔纳尔宇宙”。
当然这是后来的事。
戈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觉得浑身冰冷，自从被从水里拉上来起，他就一刻不停打着哆嗦。此时，他身体里储存的仅有那点热量也几乎散发干净了。戈伟觉得自己快要冻僵了，脑筋也不那么好使了。困倦如黑暗般涌来。
莫尼斯也躺到了甲板上，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地问戈伟：“伟，你知道什么是维度吗？”
“维度……”因为身体越来越冷，戈伟的思维变得缓慢。无法集中精力，“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戈伟的思维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嘴里勉强回答：“知道一点。简而言之就是，一维是一条线，二维是一个平面，三维是一个立体。四维，是加入了时间轴的现实世界。”
“那五维呢？”莫尼斯问。
“五维……”戈伟有些昏昏欲睡，他没有回答。
“其实，可以将维度。简单的理解为更低一维度的无限叠加。”莫尼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星空，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声音还响入戈伟耳中：“比如说，一维。就是由无数的点，叠加成的一条线。二维，就是由无数的线。叠加成的一个面。三维，就是无数的面。叠加成的一个立体。而四维呢，是无数的立体叠加吗？如何叠加呢？”
“时间……”戈伟喃喃无力地说：“没有时间了……”
“是的。四维，是一个三维立体的演变过程。三维立体自身的无数个时间片段的叠加，构成了四维。那么五维呢？”莫尼斯仿佛是在自顾自地说，并没有在意戈伟是不是在听：“五维，是无数个四维空间面叠加，构成了五维宇宙。每一个四维空间面，就是平行世界的一种。无数个平行世界叠加，构成了这个大宇宙。不，照这个理论，“宇宙”一词，已经不能用来准确描述这个概念了。宇是空间，宙是时间，两者代表的只是一个四维面。或许应该换个词……维面？或者……位面？位面，不是一本一页页结构的书，位面是树状的。每一个节点，都会衍生出无限种可能，演变成无限个分支。你想过没有，也许，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和你一样，却又有些许不同的你，正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过着普普通的生活……不用在这里等死……”
“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戈伟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这是我最后的理论了……伟，我感觉到，自己在飘……我看见……看见了……”
这是戈伟听见莫尼斯对他说的最后的话。
戈伟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僵冷。他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莫尼斯的下文。可却一直没有等到。
戈伟吃力地偏了偏头，试着叫了一声：“莫尼斯？”
没有回应。
甲板上已经空空荡荡。除了戈伟，再没有任何人。
克丽斯蒂娜号还在快速下沉。
莫尼斯说自己感觉到在飘，说他看见了，他看见了什么？
戈伟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张开，他逐渐地，逐渐地闭上了眼。最后一眼，他好像看见月亮正在天边缓缓升起……
……
戈伟觉得自己快被挤扁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卫嘴子”们为何这样热衷于煎饼果子，他曾一度以为那是他家乡的专利。甚至直到在天津住了两个月后，戈伟仍然固执的认为还是自己家乡的煎饼果子口味最为正宗。
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