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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诉纸所言陈水氏花瓶击杀其夫陈忠良一事,属实无误。”苏万方答的极是干脆。
这一答出乎几乎所有人意料,大堂里一时鸦雀无声,这么一认,这案子还审什么,这就能定斩立决了!
“大人,学生有些话要问一问陈沈氏及其家仆,求大人恩准。”苏万方恭敬和气的请求道。
“准!”
苏万方得了准许,往左两步,离沈氏七八步远,先长揖见了礼,客气非常,“陈嫂请节哀,在下苏万方有几句请教,要是有什么不妥,先此陪罪。”
沈氏警惕而惊愕的看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没有答话,这姓苏的,客气的过了份,她一个小妾,哪里当得了一个’嫂’字?
“请问陈嫂现居何处?”
“东门五指胡同。”沈氏警惕更甚,一个字不肯多说。
苏万方客气的接着问道:“府中都有何人?”
沈氏死死的盯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低声答道:“现只妾及子。”
“那从前呢?”苏万方追问道。
沈氏猛抬头看着高台上的主审官,见三人看着她,并没有发话的意思,只好垂下眼帘,低声答道:“爷活着的时候,还有爷。”
“就是说,陈大人在时,东门五指胡同的宅子里,就陈大人,您和令子三人,可是这样?”
“是!”
“东门五指胡同是陈氏祖宅?”
“不是!”沈氏断然否定:“是妾进京后置办的宅院!”
“咦?!”苏万方从言语到表情都表达着自己的惊愕:“陈大人中举前,寄于寺庙食粥度日,中举后娶了水氏之女,听说一应用度,皆依水氏嫁妆支撑,陈大人就任德州,连年卓异,官声清明,本朝俸禄虽说不算少,可也不多,不过三四年,陈大人哪来的银子在东门五指胡同那一带置办宅院?”
沈氏骤然明白了苏万方的意图,脸色铁青,狠狠的盯着苏万方,冷冷的答道:“用的都是我的嫁妆!一应用度,都是我的嫁妆!”
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手道:“大人,学生想调陈沈氏嫁妆单子一观,五指胡同宅院五进连着花园,价值不菲,请大人恩准。”
台上一片嗡嗡声,片刻,一个和缓标准的开平府官话答道:“准,着人提沈氏嫁妆单子。”
台下侍立的一个书吏答应一声,退后几步,带着两个衙役出了大堂。
沈氏脸上带着丝丝冷笑,泰然自若。如今她孤儿寡母,这钱财的事最要紧,老爷咽气那天,她就把府里所有的资财,写成了自己的嫁妆单子,这会儿再想起来,晚了!
苏万方看着书吏和衙役出了门,转头看着沈氏,接着和和气气的问道:“令郎今年几岁了?”
“三岁。”
“大人,”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了拱手,“沈氏子如今就在外头,学生想请沈氏子进来,请大人们过目。”
台上静了片刻,沈氏茫然的看着苏万方,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夺了财,再夺子不成?
“带进来吧。”台上发了话。
衙役带着个三十岁左右的仆妇进来,仆妇抱着孩子,胆颤心惊的跪在沈氏身边。
苏万方蹲到沈氏子身边,从怀里摸了块酥糖递过去,笑容可亲的对在奶娘怀里扭来扭去的沈氏子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叫什么名字?”
沈氏子伸手抓住苏万方手里托着的酥糖,举到嘴里舔了两下,含糊的答道:“玉!”
“阿玉,这是谁啊?”苏万方指着沈氏问道,
“阿娘!”阿玉说着,就要往沈氏怀里扑,奶娘忙抱紧他,苏万方示意奶娘转过身子,让阿玉看着水桐问道:“阿玉真厉害,你再告诉我,那是谁?”
第一百一九章 识事务
阿玉顺着苏万方的手看过去,重重的摇晃着脑袋,清脆的答道:“不认识!”
苏万方站起来,看着奶娘问道:“你抱的是谁?”
奶娘正紧张万公,听到这句话,莫名其妙,答的却飞快,“我家少爷。”
“她是谁?”苏万方指着沈氏紧追问道,奶娘更加摸不着头脑:“我家奶奶。”
苏万方站起来,冲着台上拱了拱手:“大人,沈氏子学生问好了,外头还有陈家东门五指胡同宅院几个仆从及沈氏旧仆,学生也想请他们过堂一询。”
主审官答应了,衙役带了奶娘和阿玉下去,引着一个中年仆从和两个婆子、一个丫头进来,苏万方先走到站在最右边、面容老实中年仆从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陈家?现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小的叫张有喜,三年前卖身到了我们老爷府上,如今在门房上当差,兼做点采买的差使。”
“陈家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我们老爷家人口简单,就是老爷,现在老爷也没了,还有我们奶奶,还有我们小少爷。”张有喜笨拙的答道。
苏万方往后退了半步,笑着问道:“哪个是你们奶奶?你指一指。”
张有喜一脸的莫名其妙,手指却干脆的指向沈氏。
“那那个人呢?见过没有?她姓水,总听说过吧。”苏万方指着水桐问道。
张有喜咽了口口水,垂着头答道:“回大人,从没见过,听是听说过了,老爷死那天,才听说的。”
“怎么听说的?听到哪些,照原样说一遍。”
“说是老爷被从前的奶奶打死了,就这句话,小的当差,从来不敢听话传话,老爷死了,这么大事,我才听到的。”张有喜跟着又解释了好几句。
“从前的奶奶!”苏万方伸手拍了拍张有喜的肩膀,感慨的重复了句,转头看向挨着张有喜站着的婆子问道:“你姓什么?在哪一处当差?”
“回大人,小妇人姓顾,是常走陈家的梳头婆子。”
“陈家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小妇人知道的,就是陈老爷,沈大奶奶,还有一位小少爷,陈老爷死那天,小妇人听人说,陈老爷是被正房奶奶砸死的,倒把小妇人吓了一跳,小妇人往来陈府小一年,上上下下都尊着沈大奶奶,小妇人自然也当正房大奶奶尊着,从来没听说还有位奶奶,提也没听人提个一个字!真是!小妇人到现在也弄不清楚哪个才是正房奶奶,许是两头大?反正打死小妇人,小妇人也不相信沈大奶奶是妾,那妾是什么东西?通卖买的,能这么尊贵?那不反了天了?”这婆子越说越多,越说越兴奋。
苏万方忙笑着止住她:“顾嬷嬷说的真清楚,谢过顾嬷嬷。”
说着,转头看着顾婆子身边站着的,四十多岁的老妇人问道:“你姓什么?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奴婢姓崔,是我们奶奶的陪房。”
“你们奶奶是怎么进的陈家门?”
“回大人,我们奶奶也是识书达礼的官宦之家出身,嫁妆又丰厚,怎么会给人做妾?自然是三媒六聘,坐着花轿进的门,只是我们老爷说宦囊羞涩,无力大办,奶奶虽说嫁妆丰厚,却不爱那些虚名儿,老爷既然这么说了,那些虚热闹事儿,自然是能省的就都省了。成亲那天,不过请了德州府几家常来常往的人家喝了杯水酒。”
崔婆子一脸愤愤然。
沈氏紧紧抿着嘴,死盯着崔婆子,浑身颤抖不停,他们要做什么?崔嬷嬷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她家里穷极了,父亲趁黑,一顶青布小轿将她送进老爷屋里,什么时候有了三媒六聘了?她是她奶娘,她不会害她!她要做什么?!
没等苏万方说话,崔婆子好象更愤然了,接着说道:“老爷从没说过还有个什么正房奶奶!他和我们奶奶说,原是成过亲,不过那水氏骄横恶妒,仗着出身高贵,眼里没有他,也没有陈家祖先,犯了不孝恶妒之条,他早就把那水氏休了,谁知道今儿竟然又出来了个正房奶奶!那我们奶奶算什么?这是什么理儿?被休之人还有脸以陈家媳妇自居?”
苏万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身冲着台上长揖到底:“大人,这就是学生胸堵石块,郁结愤然的缘由!实在是不吐不快!
这陈忠良先是慕水家清贵,要攀上这棵根深叶茂之大树,娶了水氏女,后迷恋沈氏,以计骗娶沈氏人及财。
这陈忠良恋沈氏之柔婉,椒房专宠,以正妻之位待之,抛水氏弃亲子,却又以水家婿之名交游仕林,实在是无耻之极!
可怜沈氏女深居内宅,哪知此无耻之人在外所行之事?落的如今不妻不妾,子嫡庶难明,可怜水氏女被休却无休书,独守弱子苦若黄连,却又担了这恶妒不孝之名。
那无耻之尤却人财俱得,清名在外,大人,我等束发受教,读圣贤之书,修身齐家,却任由此无情无义、寡廉鲜耻、不仁不义之人混迹仕林,祸害这等可怜弱女子,于心何忍?学生思之,彻夜难眠,不能不言,不能不为之讼!请各位大人明鉴!”
大堂一时静寂的能听到呼吸声,半晌,台上突然传来声手掌重重拍在几案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声低低的惊叫:“严大人!”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放下帷幔,转身出了衙门大堂。
水岩和水莲紧跟其后出来,李小幺径直上了车,水莲追到车旁,急切的拉了拉水岩:“怎么就走了?”
水岩轻轻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这案子今天结不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的信儿,放心。”
水莲纠结不定的松了手,水岩示意她赶紧回去,自己忙上了车,跟在李小幺车后,吩咐赶往梁王府。
李小幺坐在车上,郁郁的十分闷气。
苏万方这个讼师做得极好,比她原本预想的还要好,严申远那一声饱含怒气的拍桌声,拍的她心神落定。
可这案子,从头到尾都让她闷气,看一次气闷一次,再看一次还是气闷。
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以正妻的位置引诱沈氏,让她证供陈忠良早已休了水桐,这就脱了恶逆大罪,就象苏万方最后说的那样,陈忠良就被翻出了寡廉鲜耻的丑面目,这就有了做误杀的余地。
误杀可赎,沈氏小精明却无大智慧,把银钱看得极重,不过花些银子,水桐也就能从此案中脱出条性命。
李小幺掀起帘子,茫然的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无法认同这个世间男子的姬妾成群,无法接受吕丰说的,妓家不过是个玩意儿。
要是她自婴孩起就来到了这个世间,在那些女书的教导下长大,她能和这个世间融合的更好一些么?
唉,还是转世前喝碗孟婆汤的好,忘掉前尘往事,也忘掉另一个世间的思维和理念,好好开始另一段生命。
李小幺进梁王府前,水桐案的当堂笔录卷宗就送到了苏子诚手里。
苏子诚细细看了一遍,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拿着卷宗,要了车,径直出门往宁王府。
见到苏子义,将卷宗递过去,舒适的坐到旁边椅子上,伸展着腿脚,“你看看,倒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已若取之,必先予之,这沈氏已经当堂画押,认了陈忠良是休妻另娶,她才是陈家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水桐一案,就这么从不赦之恶逆,撕掳到误伤上头,陈忠良抛妻弃子,停妻再娶,这案子,水家倒翻成了苦主。”
苏子义仔仔细细看了卷宗,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在苏子诚面前站定,“这位李姑娘心思缜密灵动,更难得这份坦荡大气,较男儿犹有过之,处置梁地俘官的事,水桐这案子,一步步都是算计在明面上,谋的是这中间的人心,那梁地俘官忍不得庶民生活之困苦,这沈氏贪婪正妻之位,都怪不得别人。”
“她坦荡?”苏子诚神情古怪的接了句。
苏子义眉毛挑起看着他。
苏子诚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又挪了挪,“大哥不知道,这是这丫头绝顶聪明的地方,这是在开平府,她入幕我门下,行事自然要时时小心,这两件事若动了阴谋,一来落了下乘,二来,难免让人有机可寻,她……落草为寇那会儿,行事可不是这样。”
苏子诚话说到这儿,抬头看着苏子义,带着一脸不愿意再提的尴尬,将郑城那些事简要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她和吕丰冒他的名聚暗娼**这件事。这事胡闹的过份了,大哥性子端方,只怕容不下这样的事。
苏子义凝神听了,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击节赞赏道:“虽说是你大意轻敌才让她得了机会,可这串连环计环环相扣,以小搏大,算计人心步步得利,是难得之才。”
“嗯,这是这丫头最聪明的地方,在什么位就做什么样的事,识相的很!”苏子诚看着苏子义接着说道:“我原来以为她的长处只是在使阴谋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