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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王爷宽宏,属下这就详细说来。”李敏铨恭谦地谢了一声之后,脑筋急速地开动了起来,飞快地将弘晴交待的事情过了一遍,而后沉吟地开口道:“索额图急图宵禁,其反形已是毕露无遗,然,宵禁之举不外掩饰耳,行的怕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
“嗯,此话怎讲?”
胤祉既有志天下,自是消息灵通之辈,九门提督福庆阿的来历,他心中有数得很,本以为索额图此番强烈要求宵禁,是为调九门提督之兵举事,可此际听得李敏铨并非如此,心神不由地便是一振,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惊疑不定地出言打断道。
“回王爷的话,九门提督衙门虽有十八营,三万五千兵力,可福庆阿所能掌握在手的不过五营罢了,其余诸营主官既有诸阿哥门下,又有诸国公门下,并非福庆阿可以随意调遣者,是故,索额图断然无法靠九门提督之兵横扫京师,所能为者,不外借宵禁之机,调心腹之军入宫,以为埋伏之用罢了,却也无甚稀奇可言。”
午前弘晴分析局势之际,李敏铨也同样对此结论大为的不解,此际见胤祉也是这般,自不免有些个同病相怜之感,暗自好笑之余,却也不敢轻忽了去,赶忙将理由道了出来。
“此言谬矣,宫中禁卫素来由善扑营统管,福庆阿要调兵进宫,德楞泰、刘铁成这几个又岂会坐视?这断然无一丝之可能!”
眼瞅着李敏铨再一次抢了风头,孟光祖可就坐不住了,也不等胤祉发话,便已满面讥诮之色地从旁插了一句道。
“孟兄所言甚是,那德、刘二人皆是圣上简拔之人,素来目无余子,又怎可能听索额图胡乱差遣,李老弟言过其实了罢?”
“嘿,夸夸其谈,实不知所谓!”
……
梁绪文与陈观照同样不愿见李敏铨得势,这一见孟光祖出言打岔,自是不愿放过打击李敏铨的机会,紧跟着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讥讽了起来。
“嗯?”
胤祉心中也有着与三大谋士同样的疑问,故此,虽不喜孟光祖等人的乱议,却也没出言制止,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
“畅春园!”
李敏铨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孟光祖等人的讥讽,自得地一笑,一字一顿地道出了谜底。
“咦?嘶……”
胤祉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孟光祖等人尚在疑惑之际,他已是率先回过了味来,一惊之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呼……,您老总算是有所觉悟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虽仅仅只是猜测,可弘晴对此却是有着六成的把握,然则对于能否说服自家老爹,弘晴却是并无太多的把握,担心的便是自家老爹看不透个中之蹊跷,而今,三爷的惊讶之色一出,弘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松了些,只是并不敢胡乱作态,也就只能是紧绷着小脸,做出一派淡定从容之状,静静地站立着不动。
“若真如此,当如何解之?”
胤祉虽是被李敏铨的结论狠狠地震了一下,可也没愣上多久,眉头一扬,直截了当地便追问起了应对之策。
“王爷莫急,且容属下详议之。”
别看李敏铨先前说得神气十足,其实心中却是忐忑得紧,此无它,这推论不是他自己得出的,而是从弘晴那里得来的,自不免有些个患得患失,怕的便是不能得到胤祉的认可,这会儿一见胤祉显然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心安之余,倒是真儿个地神气活现了起来,潇洒地一抖袖子,好整以暇地应答道。
“嗯,子诚只管往下说好了。”
三爷一向讲究礼仪,先前一惊一乍地,自觉失态不已,不禁微有些汗颜,伸手抚了下额头,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一摆手,示意李敏铨接着往下讲。
“王爷明鉴,属下先前得闻上书房议事之经过,窃以为八爷一方态度实是暧昧,实有推波助澜之嫌,是故,属下料定八爷那头必已是看透索额图之谋算,必会行将计就计之策,若是索额图不察,必为其所算,一旦如此,不止索额图本人难逃劫难,便是太子殿下也将瓜葛难脱,社稷恐真将有大患矣,能力挽狂澜者,非王爷莫属也!”
李敏铨一边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八爷一方的可能之举措,一边可着劲地拍着胤祉的马屁。
“子诚言过了,本王而今尚茫茫然耳,何敢言力挽狂澜,且不知子诚有何妙策否?”
好话人人爱听,胤祉自也不例外,只是受用归受用,该假谦虚一下的时候,三爷自当表示一下,当然了,三爷也确实没想出个稳妥的解决之道,这等谦虚显然假得够可以的。
“王爷过谦了,属下以为解局之人确非王爷莫属,而关键之关键便在一人身上,这人便是当今国舅、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佟国维!”
卖关子乃是为了吊听者的胃口,可真若是吊得过份了,那听者也就该疲了,这一个度的把握相当不好处理,然则李敏铨却显然是个中之高手,且听其先是再次狠夸了胤祉一把,而后神叨叨地道破了谜底。
“嗯、佟国公?他……”
一听李敏铨说出的关键人物竟然是佟国维,胤祉不由地便是一愣——没错,佟国维位份极高,不仅是康熙老爷子的母舅,又是老爷子的泰山大人,其一族在朝在野的势力都不小,在大清有着“佟半朝”之美誉,着实是尊庞然大物,问题是佟国维前些日子便已告病在家,就连今日上书房议政都没参与,姑且不论其是真病还是假病,其坐看风起云涌之态度已是明摆着的,胤祉实在不明白为何李敏铨要如此推崇其人。
“正是其人,今领侍卫内大臣者有五,熊赐履,张英皆汉官,虽有名而无实,难与索额图相抗衡,而大阿哥又是个鲁钝之辈,此时恐尚茫然不知危机将至,实难堪大用,欲制衡索额图,唯有佟国公可为之,然,这并非关键之所在,真正紧要处么,属下以为佟国公恐是奉圣上密旨平乱之机枢也。”
前头一大通的分析与推论,为的便是推出佟国维这个核心人物,这才是戏肉之所在,而恰恰就是这一点,李敏铨心中连半分把握都没有,话虽说得尚算慷慨激昂,可实际上,额头大汗狂冒不说,腿肚子都为之微微哆嗦了起来。
“何以见得?”
胤祉是个精细人,可不是那么好蒙的,尽管心惊于李敏铨的判断,但并未全信,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王爷可曾记得当年吴应熊之乱否?佟大人不正是主事之人么?今索额图又欲造乱,情形何其相似哉?况乎佟大人与索额图又有着解不开的死仇(佟国维之兄长佟国纲因被索额图设计陷害致死),再者,就算属下推测有误,能将佟大人揽出,于大局又岂无利耶?王爷何不试之?”
午前时,李敏铨也曾问过弘晴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么,就两个字——直觉!也正因为这两个字,生生弄得李敏铨心头忐忑不已,要知道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弘晴居然敢把直觉当事实来说,真令李敏铨很有些哭笑不得,奈何把柄在弘晴手中拿着,被逼无奈之下,李敏铨也只好自己去找了个实在谈不上有多靠谱的理由,这会儿胤祉有问,他也只能是强撑着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状地连番反问道。
“唔……,也罢,本王明日私下去探个底也好。”
胤祉不甘心在这场大戏里袖手旁观,可自身又找不出可行的应对之道,此际哪怕对李敏铨这番分析多有保留,可沉吟了良久之后,还是打算私下去探个究竟再作计较。
“不可,王爷,此事欲行,便须得大张旗鼓而为之,若是私下行了去,反倒更遭人疑,倘若误了圣上大事,后患无穷矣!王爷何不以探病之名,这就去行上一趟。”
这一听胤祉如此说法,李敏铨先是暗自松了口大气,可突然又省起弘晴的交待,心一紧,赶忙出言劝谏了一句道。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
胤祉到底是聪明人,只一想,便已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倒也没多坚持,霍然而起,干脆利落地下了个决断……
第28章 国公府奇遇(一)
“待会见着了佟国公,莫忘了礼数。”
佟国公府门外的台阶下,一身整齐王服的胤祉面色和煦地站在台阶下,身形挺拔,神态也颇为的从容,吩咐侍立在侧的弘晴之话语也显得平和得很,看不出有丁点的紧张之感,宛若真就是专程来探病一般无二。
“是,父王,孩儿记住了。”
一听胤祉如此吩咐,弘晴虽是恭谨地应了诺,可心底里却是暗自好笑不已,不为别的,只因这来佟国公府的一路上,相同的话语三爷已是足足吩咐过了六次,毫无疑问,这不过是三爷舒缓心中紧张的小伎俩罢了。
紧张是必然之事,要知道此番前来探病可是一场大赌,赌赢了的话,好处自然是不消说的多,可若是赌输了,一顶“昏庸”的帽子可就要扣在三爷的头上了,尽管不会有甚明显的惩处,然则,对于有志于大位的三爷来说,却不啻于致命之打击,将来的路显然就不好走了,别说三爷紧张,始作俑的弘晴自己也一样紧张得够呛,哪怕明知事已至此,紧张已是无意义之事,可说到控制么,也实在是有些难为了的,别看弘晴此际神态自若,可内心里其实也一样是忐忑得紧。
“末将隆科多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则个。”
弘晴父子并未等上多久,不多会,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中,一名身着四品武官补服、年约三十出头的壮硕汉子已领着数名仆役从大开的府门里迎了出来,疾步抢到了胤祉的面前,纳头便是一个打千,口中诚恳万分地道着歉意。
隆科多?哈,这厮不就是那被四爷砍了头的国舅爷么?嘿,有趣,有趣!
一听来人自报家门,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暗自将面前这主儿与后世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位比较了一番,却猛然发现两者间根本没半点的相似之处,哪曾见电视剧里那位的瘦弱,这位可是一赳赳之武夫,气度相当之不凡。
“老隆不必如此,且请起罢,小王此来仓促,算是个不速之客,多有搅扰了。”
胤祉此番前来可是有求于人的,自然不会摆甚郡王阿哥的架子,再说了,尽管隆科多本人官卑职小,可后头却有着佟佳氏这么个庞然大物,自由不得胤祉孟浪了去,这一回礼自是客气得紧。
“不敢,不敢,王爷能来,我佟家蓬荜生辉,只是家父卧病在床,难以迎候大驾,还请王爷多多海涵。”
隆科多虽是佟家第二代的中坚人物,早早便已投身官场,也曾参与过两次平葛尔丹之战,据闻还曾救过康熙老爷子的命,可不知为何,其官运却是极差,到如今也还只是个二等侍卫,别无兼职,简直就闲人一个,人穷气短之下,面对着正当红的三爷,自不免有些个放不开手脚,加之心中别有计较,回答起三爷的话来,也就显得颇为的拘谨。
“老隆客气了,小王正是听闻佟国公染病在身,这才会前来候问的,哦,这是犬子弘晴,闹着要一并前来向佟国公问个安,小王被闹得无奈,只好一并携了来,也算是让他长长见识好了,晴儿,还不赶紧上前见过。”
胤祉可是个长袖善舞之辈,只一听隆科多所言,立马便明白这厮有着挡客的意思在内,自是不肯就此作罢,假作听不懂隆科多话里的潜台词,笑呵呵地扯上了弘晴,区区几句话便堵住了隆科多的嘴。
“小侄给隆叔请安了。”
弘晴可是活了两世人了,鬼精得很,有怎会看不出三爷将自己推出来的用意何在,心中自是暗笑不已,可腿脚却是不慢,满脸恭谦之色地便行上了前去,煞是恭谨地便是一个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小王爷快快请起,且请内里叙话,王爷,您请!”
隆科多此来确实是奉命来挡客的,只是他方才说出了个隐约的意思,就被三爷父子俩生生给堵了回来,到了此际,他也已是不好再强拦,没奈何,只得强笑着伸手扶起了弘晴,客气了几句之后,一摆手,将三爷父子让进了大门,一路说笑着向二门厅堂行了去。
嗯?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佟家乃是大清一等一的大世家,其宅院自是富丽堂皇得很,当真是仆役如云,婢女往来不绝,处处透着股富贵之气息,人行其间,自然而然便会有种肃穆之感,当然了,于三爷来说,这等富贵也不过寻常事罢了,自不会有甚旁的想法,也不会去注意沿途的风景,可弘晴却是不同,他对佟家可是好奇得很,压根儿就没去听自家老爹与隆科多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