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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去后,弘晴并未去休息,而是眉头紧锁地在大帐里来回踱着步,心中的躁意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动着,没旁的,只因帝陵一事迷雾重重,内里诡异不知几许,牵一发而动全身,弘晴实在是不得慎而又慎,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实不敢轻易犯险,倘若一个不小心之下,极有可能落入太子的圈套中去,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
此事若非穆春阿所为,那又会是何人来着?
对于告密者,弘晴最开始的怀疑对象便是穆春阿,不止是因其原本与太子有旧之故,更因着从赵明宇那份折子上所奏看出了些蹊跷,此无它,赵明宇那份折子,弘晴虽只是在东宫里匆匆地看了一遍,说是惊鸿一瞥也绝不为过,可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弘晴却是早已将那篇不算太长的弹章牢牢记在了心里,这几日来,就没少反复琢磨,自是从其中看出了些蹊跷——赵明宇本人对帝陵渗水一事仅仅只是风闻罢了,并不曾握有实据,所言大体皆含糊其辞,对渗水之处到底在哪都不曾说个分明,也没写出渗水的情形到底严重与否,很显然,告知赵明宇其事的人本身对此事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倘若是工部的人出首的话,应该不致如此,唯有守备营那些个不曾下过现场的人方才会这般出报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穆春阿自然便是弘晴的首要怀疑目标,可从今儿个穆春阿派兵拦阻一事,以及春晖的保证来看,穆春阿似乎又不是那个出首者,如此一来,到底是何人告的密就不免令弘晴有些抓瞎了。
不对,穆春阿还是有嫌疑!
弘晴将今儿个的事情反复推敲了一番之后,心下里对穆春阿的怀疑并未减轻多少,不为别的,只因一句老话说得好——是有反常即为妖!按理来说,帝陵出了渗水的大事,春晖等人固然是死罪难逃,可穆春阿却未必会受太重的处置,毕竟他才刚调任不多久,顶多也就是个失察之过,了不得也就是再贬几级而已,死罪是断然谈不上的,似乎没必要跟春晖一起玩硬扛的把戏,可问题又来了,穆春阿若是出首者,他玩硬扛所为何来?弘晴还真有些想不太明了,除非穆春阿另有埋伏,否则的话,当不致如此行事!
穆春阿到底想作甚?
弘晴反复推敲了许久,却还是没能看懂穆春阿其人其事,心下里自不免烦躁得紧,偏生此时此刻,又无人可商议,无奈之下,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拖着脚,缓步走进了后帐,往行军床上重重一躺,双眼微闭地思索了起来……
第370章 案中有案(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惊闻东陵有事,眹心甚忧,着多罗贝勒弘晴并刑部尚书齐世武即刻彻查此事,毋枉毋纵,钦此!”
帝陵乃是国之头等大事,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康熙老爷子虽是圣明君主,却也并不例外,这一闻知帝陵可能有渗水之事,自不肯轻纵,旨意下得极快,前后不过六天时间而已,圣旨便已传到了弘晴的手中,而是时,已是大年二十九了,尽管如此,弘晴也不敢轻忽了去,领着人马便再次来到了陵园外,将春晖以及穆春阿等人尽皆召来,照本宣科地将老爷子的圣旨宣读了出来。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爷子旨意这么一下,春晖等人不管心中作何想法,谢恩的礼数都是万万少不得要尽的,这原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说之处。
“诸公,圣上的旨意已是说得很明了,此事须得从快从严处置,既如此,我等这就一并进园详查一番可好?”
尽管握有圣旨,可弘晴却并未摆出一副盛气凌人之架势,也没有去追究前几日春晖与穆春阿派兵拦阻之过错,而是笑呵呵地便发出了个倡议。
“晴贝勒说得是,您请。”
六天的时间虽不算长,可用来做些遮掩事实真相的勾当却是足够了,至少在春晖本人看来是如此,心中有底之下,春晖自也就表现得极为的自信,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弘晴一摆手,作出了个恭请的姿态。
“嗯,齐尚书,您意下如何?”
面对着春晖的殷勤,弘晴并未急着动身,而是嘉许地点了点头,侧脸看了看面色阴沉的齐世武,微笑着开口问道。
“下官别无异议。”
齐世武这几天都很安静,始终呆在自个儿的帐篷里,也就是今儿个圣旨到了,方才跟着大队人马前来宣旨,这会儿面对着弘晴的好意相询,他也没甚受宠若惊的表现,仅仅只是欠了欠身,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道。
“那好,事不宜迟,我等便就此进园。”
弘晴乃是主使,又是当红之贝勒,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远比齐世武要高得多,问其意见,原本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既然齐世武如此回答了,弘晴自也懒得多啰唣,手一挥,豪气地下了令,领着一众人等在春、穆等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行进了陵园之中……
帝陵很大,建筑也很多,工程量自是不小,然则毕竟已是建了四十余载了,地面上的主体部分基本已完工,剩下的大体上都是些修缮以及保养的手尾而已,唯有地宫是个例外,概因这一部分往往是最后施工的一处,没旁的,就是为了保密——没哪个帝王希望自个儿死后的安身之所在会被盗贼光临,地宫的布局以及机关布置都是密中之密,一般情形下都是帝王临终前才会有所安排,而今,老爷子年已五十有五,已是知天命之年,尤其是今春被废太子一事弄得个精神大差,也就起了兴建地宫之想头,为此,专门责成春晖征召了河北近万民壮以行此事,工期定得很紧,哪怕是此际年关将至,数万民壮也未能得闲,依旧在工地上忙碌个不停,偌大的陵园里好一派的繁忙之紧张。
“春大人的工作做得不错么,万余民壮安排得井井有条,实属难得之事。”
弘晴等人虽是来查案的,可也不可能一上来便风雷厉行,这不,走马观花地在陵园里转上一圈之后,一众人等也就都到了作为值卫处的一处临时殿堂中,卜一各自落了座,弘晴便已是定调子般地嘉许了春晖一句道。
“晴贝勒谬赞了,下官既是奉旨办差,自不敢有负陛下重托,实行本分事耳。”
经数日前一叙,春晖已是知晓了弘晴不愿帝陵一事闹大的本意,此际再一听弘晴一上来便是给出了肯定的调子,心中自是大喜,这便紧赶着客套了几句。
“本分?春大人既知本分,为何不将地宫渗水一事从实道来,嗯?”
春晖话音刚落,还没等弘晴有所表示,齐世武已是阴测测地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齐尚书此言何意?下官实不明大人所指何事?”
这些年来,春晖虽久在帝陵,甚少有回朝中的时候,可毕竟是天子门下奴才,消息自然不会蔽塞,于朝中诸般事情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自是清楚齐世武这个太子死党来意不善,此际一见其上来便是问责,心中当真不爽得紧,只是齐世武位高权重,又是此行之副使,春晖纵使有气,也不敢当场发作,只能是作出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状地朝着齐世武一拱手,满脸受冤之色地反问道。
“春大人休要装糊涂,本官此行便是来彻查地宫渗水之事,尔若是即刻从实招来,尚有商榷之余地,若不然,必悔之晚矣!”
齐世武此行乃是奉了太子密令而来的,本就有心挑起事端,自不可能被春晖的无辜状所打动,毫不客气地便再次呵斥了起来。
“齐大人海涵,下官愚钝,实不知齐大人所言之事从何而来,下官自受钦命督造帝陵以来,始终兢兢业业,不敢稍有差池,诸般行事皆可经得起验查,从未闻有甚地宫渗水之说,此一条,下官可以性命担保,还请齐大人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春晖这数日来可是没少私下做准备,自忖已是足以应付诸般检查,心中有底之下,应对起齐世武的问责来,自也就应答如流,自信之情溢于言表。
“大胆,本官当面,尔还敢虚言狡辩,当真狂悖!”
一听春晖如此说法,齐世武立马便暴跳着发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张口便是一通子呵斥之言。
“晴贝勒,您看这……”
官大一级就足以压死人,更别说齐世武还有着副钦差的身份在,春晖纵使心中再怒,那也不敢跟齐世武当场顶撞个不休,无奈之下,也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弘晴的身上。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得,春大人若是自信办差上没有差池,自是不虞验查的,一切终归须得靠事实来说话么,徒辩无益,一切且待验查过后再议好了。”
弘晴虽是有心将地宫渗水一事压将下去,可毕竟是钦差正使的身份,自是不可能在这等公开场合里留下被人拿捏的把柄,更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去支持春晖,正因为此,哪怕春晖投将过来的眼神再幽怨,弘晴也不会为之所动,仅仅只是轻笑了一声,以持中的口吻扯了一大通的废话。
“晴贝勒所言甚是,此案已是耽搁了数日,若不早查个水落石出,陛下处可是交待不过去的,依下官看,事不宜迟,今日便当遂行彻查事宜。”
弘晴倒是说得不偏不倚,可齐世武却是故意曲解了去,但见其朝着弘晴一拱手,飞快地抢过了话头,急不可耐地便提出了要立刻办案的建议。
“嗯,也好,那就开始罢。”
齐世武这等迫不及待的建议一出,弘晴的面色虽淡然依旧,可心底里却已是打了个突,隐约间已是猜到了些根底,有心拖延上一番,奈何齐世武所言皆是正理,至少在大义上是如此,哪怕弘晴身为主使,也不好说出反对的话来,无奈之下,也只能是沉吟地点头允了下来。
“晴贝勒英明。”
齐世武要的便是弘晴的表态,至于验查该如何进行么,他却是不想越厨代庖,仅仅只是称颂了一句,便即退到了一旁。
嗯哼,这老小子还真是个难缠的主儿!
齐世武这等不再开口的姿态一出,弘晴心中的疑窦顿时便更深了几分,瞬息间便已明了了齐世武的用心之险恶,此无他,太子敢派齐世武前来,想必是有着周详的部署的,若是弘晴敢公然徇私的话,齐世武一准有着针对的后手,真到那时,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扣将下来,纵使弘晴贵为贝勒,也一样吃罪不起,毫无疑问,齐世武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这就逼得弘晴不得不动真格地去详查渗水一案,问题是春晖这些天来的掩盖工作能否经得起严查却是难说得很了,至少弘晴本人不是太看好。
“诸公,本贝勒此番奉旨前来,为的便是彻查渗水一案,若有打搅处,就先告个罪了。”
弘晴心中虽是计较个不停,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也没急着下令彻查,而是很客气地朝着春晖等人作了个团团揖,先行搁下了句场面话。
“不敢,不敢,晴贝勒有甚吩咐且请直言,下官等自当竭力配合。”
弘晴这话一出,春晖等人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各自回了礼,连道不敢。
“那好,闲话少叙,这就言归正传好了,本贝勒有个章程在此,就请诸公都好生琢磨一二,若是无甚异议吗,便照此执行了去,唔,此番彻查之要便在地宫,故,本贝勒打算将所有人等分为六组,分片包干……”
这数日来,弘晴也没少作功课,自是早就有了彻查的腹稿,此际说将起来,自是条理清晰得很,直听得一众官员们尽皆颔首不已,无人有异议之下,彻查程序也就此算是敲定了下来,剩下的就看验查结果究竟会是如何了的……
第371章 案中有案(二)
帝陵最重要的工程便是地宫,尽管都是在地下,可论及建筑规模来说,却远比地表上那些林林种种的主殿配殿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尽管最后的机关之类的设施尚未构筑,可甬道众多,殿堂也不少,哪怕弘晴此番带来的人马不算少,要想在短时间里彻查完毕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这不,都已是三天过去了,查验工作只不过才进行到一半,也不曾发现甚可疑之处。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弘晴原本就不想帝陵真儿个地出事,自是乐得当一甩手大掌柜,每日里除了问问彻查结果之外,啥旁的事儿都不插手,任由一众人等去折腾个够,他自己么,倒也没闲着,领着李敏行等人各处转悠着,看似认真在巡视各处,可看风景似乎比查案的成分要高出了不老少,没旁的,自打来到这个朝代,弘晴就少有得空的时候,不是忙乎功课,就是政务缠身,难得到了这么个风景如画之地,不偷闲上一回,也实在是太对不起自个儿了。
“报,禀晴贝勒,地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