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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殿乃是举行大典时,帝王歇脚之处,此无他,大体上来说,大典都是在太和殿举行,仪式繁琐,费时冗长,不光对群臣们是个煎熬,于帝王来说,也是个体力活计,真到了大典结束,往往都累得够呛,每到此时,中和殿就派上了用场,帝驾可在此歇息够了再回后宫,此番老爷子的寿诞大典亦然如此,所不同的是此际的中和殿里乃至四周的长廊上都摆满了盛放着各式贺礼的几子,啥玉石雕刻、古玩字画之类的应有尽有,堆得个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十足,叫人看得个眼花缭乱不已。
“皇阿玛,儿臣已让下头的奴才们在殿里准备好了软榻,您不忙着回,且就先在这殿里歇个够,若是能容儿子们尽尽孝心,便是儿子们的福气了。”
值得老爷子起驾之际,三爷便已是领着人已最快速度赶到了中和殿中,飞快地布置了一番,这才刚张罗好,老爷子已是由着两名小宦官扶持着行进了殿来,三爷见状,赶忙迎上了前去,满脸堆笑地进谏了一句道。
“嗯,老三有心了,朕不累,就先看看都有些甚稀奇贺礼好了,你别管朕,朕没事的。”
老爷子并未领三爷的好意,笑呵呵地一挥手,推开了左右扶持着的那两名小宦官,脚步飘忽地便沿着大殿的边缘逛荡了起来,随后赶到的诸般人等又不敢上前搅闹了老爷子的雅兴,也就只能是神情各异地跟着乱转不已。
“嗯,这箱子是何人送来的?为何紧闭着?”
能陈列在中和殿里的贺礼都是珍品,纵使老爷子已是见惯了珍宝,可还是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式礼物晃得有些花了眼,一边走一边点评着,兴致高昂已极,只是待得到了大殿正中之际,老爷子的眉头却是突然一皱,伸手指点着一只紧闭着的大匣子,狐疑地发问了一句道。
“陛下,是奴才刚送来的,此乃大将军王特意让奴才从前线带回的礼物。”
老爷子的问话一出,三爷当即便有些抓瞎了,没旁的,中和殿的布置可是他亲自经手的,记忆中压根儿就不曾有过这么只古怪的大匣子,正自茫然不知所对间,却见后头跟着的极品大员中挤出了员武官,几个大步便抢到了御前,恭谨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哟,是鄂伦泰啊,给朕说说看,内里都放着的是甚来着?”
老爷子定睛一看,见来的是鄂伦泰,嘴角立马便是一挑,笑着虚抬了下手,示意鄂伦泰平身,口中却是饶有兴致地追问了起来。
“回主子的话,奴才也不知晓,大将军王只说内里乃是天降奇宝,奴才也无缘得见。”
鄂伦泰这近十年来可谓是几起几落了,先是在木兰猎场因酒后闹事被贬到北古口去吃了几年风沙,后头因着十爷的说情方才得以回了京,却是始终没个正经差使,直到老十四得了帅位,保举于其,方得以重新挂上了大内一等侍卫之头衔,以副帅的名义随军出征,此番受老十四之托回京上寿礼,一路急赶之下,昨儿个才到的京师,今个儿仓促进宫赴宴,也就没去找三爷安排礼物之事,仗着自个儿曾在大内任一等侍卫、人头熟的势儿,着人直接便将大将军王的礼物摆进了殿中,此际听得老爷子见问,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躬身应答了一句道。
“天降奇宝?呵,朕倒是好奇得很,来人,打开。”
这一听鄂伦泰这等卖关子的说法,老爷子原本就隆的兴致立马便更浓了几分,也没去细想,一挥手,兴致勃勃地便吩咐道。
“喳!”
李德全正随侍在侧,听得老爷子有令,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大步行上了前去,从一名时候在侧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把铜匙,麻利地****了箱子上的铜锁孔中,但听“咔哒”一声脆响过后,铜锁已开,李德全有些个漫不经心地揭开了盖子,只一看,身子有若木偶般立马僵硬在了当场……
第732章 天要黑了(一)
谣言没有腿,可跑得却是比风还快,这不,宫中方才刚出事,还没过上多久,朝野间便已是疯传了个遍,一时间京师人心浮动,暗潮狂涌不已,很显然,若是无人暗中推波助澜,断不可能致此,一派的风声鹤唳中,忙完了宫中收尾事宜的三爷终于赶回了自家府上,连口大气都顾不上喘,便已是直趋内院书房,脚步飘忽不已,显见心情已是焦躁到了极点。
“孩儿叩见父王!”
这一见得三爷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正陪着陈、李两大谋士叙话的弘晴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疾步抢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而李敏铨也已是同时站了起来,恭谨地躬身行了个礼,唯有陈老夫子却是岿然端坐着不动。
“免了罢,都坐下好了。”
尽管事情已是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可三爷的脸色依旧难看得很,面色阴沉地一摆手,随口吩咐了一句,脚下却是丝毫没停,自顾自地行到了上首的文案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谢父王赐座。”
弘晴自是很清楚三爷心中的忧虑之所在,不过么,却并不打算说破,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便即坐回了原位,身形微躬地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晴儿可都将事情经过说了么,嗯?”
三爷心情不好,话自也就说得生硬,卜一落了座,也无甚寒暄的废话,斜眼看着弘晴,语气不耐地便吭了一声。
“回父王的话,孩儿都已说过了。”
三爷有问,弘晴自不敢不答,但见其一躬身,已是言语肯定地给出了答案。
“嗯,那就都议议看,此事当如何个了局?”
三爷已是被今儿个中和殿那一幕弄得个心烦意乱不已,心绪缠杂之下,实无心多啰唣,开宗明义地便直奔了主题。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此事颇多蹊跷,从根底上来说,四爷、八爷都有行此事之动机,罪魁祸首必不出此二人之列。”
李敏铨此番并未得到弘晴的事先通报,对整桩事实是谈不上有太多的了解,也就只是先前从弘晴口中知晓了中和殿发生的那一幕罢了,可以其之智算能力,倒也能分析出点端倪来,此际听得三爷见问,立马便先给出了个判断。
“嗯,本王也以为当是如此,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却是不好下个结论,再者,此人干下这等大不逆之事,就真不怕彻查么?”
三爷本性精明,自然也能想到这等推论,只是对此举背后的蹊跷却是不甚寥寥,这会儿听得李敏铨言之凿凿,倒是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还真就让王爷说对了,此人敢这么干,还真就不怕查,此案也不能查,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如此不闻不问了的。”
三爷此问一出,李敏铨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满是暗示意味地解说了一番。
“这……”
一听李敏铨这般说法,三爷不由地便是一愣,心念电转间,隐隐然已是想到了些蹊跷,只是并不敢完全肯定,也就只能是以探询的目光看着李敏铨,等着其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王爷好生想想,似这等在陛下寿诞大典上送死鹰之事是何等之骇人听闻,与谋逆又有何异,偏生牵扯到的都是权倾天下的阿哥,无论是拥兵数十万的十四爷,还是势大财雄的八爷,又或是野心勃勃的四爷,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加之还有三爷您也在其中,这案子又如何能查了去,真要是陛下敢下诏彻查,无论查到了谁的头上,怕是都不会束手就擒罢,如此一来,天下大乱必是无可避免之事,陛下别说安度晚年了,便是社稷江山怕都难保周全,在这等情形下,陛下又如何敢查,又如何能查?”
李敏铨这么些年的首席谋士生涯下来,算是彻底历练了出来了,一番分析说得极其中肯到位,撇开其渐已离心的不良心思而论,弘晴对其之能都不免暗挑大拇指不已。
“原来如此,这等狗贼当真可恶,居心如此叵测,本王断饶其不得,哼,说说看,此事本王当如何应对方好。”
李敏铨都已将事态分析得如此详尽了,三爷自不会听不懂,然则听得懂归听得懂,心中的火气却并未消减多少,没旁的,纵使老爷子不查,寿诞上发生了这等恶事,身为主持大局者的三爷也难逃世人的指责,名声大损乃是必然之事,从此一点来说,三爷自是不想平白受辱,这就起了暗中调查此事之打算,只是这话又不好明说,这便冷哼了一声,有些个气急地追问了一句道。
“值此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还是以稳为主,属下以为王爷且自上个请罪本章,看陛下如何反应再计较其余为妥。”
三爷的话虽是说得隐晦,可李敏铨却是一听便明了了话里潜藏着的意思,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丝苦笑,却是不敢让三爷胡乱行了去,赶忙出言劝解了一番。
“嗯……,夫子可有甚见教否?”
三爷其实也知晓此事查不得,只是一想到自个儿的名声平白受损,心中却又不甘得很,对李敏铨的提议也就不想急着做出个决断,长出了口大气之后,便将问题抛给了沉默不语的陈老夫子,显见是想从陈老夫子处得到些不同的意见。
“天要黑了!”
陈老夫子并未理会三爷的求助之目光,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好一阵子的沉默之后,这才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道。
“天黑?这……”
三爷是指望着陈老夫子出个揪出幕后真凶的奇招,却万万没想到陈老夫子居然没头没尾地来上了这么一句,一愣之下,不自觉地便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可一见日头虽已是西斜,然天光却依旧明媚得很,不禁便傻愣在了当场。
“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陛下这是要开始安排后事了。”
对于三爷的懵懂,陈老夫子自是早就见怪不怪了的,也懒得去多啰唣,冷笑了一声,索性将话挑明了来说。
“啊,这,这,这……”
老爷子乃是六十有五的人了,三爷私下里自不免对老爷子的寿数颇多揣测,可却是断然不敢宣之于口的,此际听得陈老夫子如此说法,心立马便是一抽,讶异地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附和?那岂不是不孝之至,纵使在场的都是绝对心腹,三爷也不愿落人口实的,反对么?三爷又不情愿,没旁的,三爷满心眼里其实是希望老爷子赶紧龙归大海为好的,左右为难之下,也就只剩下支支吾吾的份了的。
“嘿,王爷若是不早做好准备,怕是连一富家翁都不可得了!”
陈老夫子对三爷的心思可谓是了若指掌,只一看其在那儿支吾不已,便知其心中在转些啥念头,不过么,倒是没揭破,而是面色一肃,不甚客气地便给了三爷一记当头棒喝。
“夫子教训得是,小王,小王……”
乍一听闻陈老夫子此言,三爷满头满脑门的汗水便有若泉水般狂涌了出来,不得不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张白绢子,胡乱地抹了几把,而后朝着陈老夫子恭谨地一拱手,待要出言求教,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了。
“朝局纷乱如此,皆是阿哥们开府建牙之果也,今日之丑剧一出,陛下心中也该是有所悟了的,呵,若欲平稳过渡,接下来也就该削诸阿哥之权柄了的,只是事涉祖制,怕是陛下心中亦是犯难不已罢,然,此事终归是势在必行之举也,既如此,三爷便带个头也好。”
陈老夫子倒是没让三爷为难,自顾自地便往下分析了一番,只是所提之建议么,显然不甚中三爷之意,这不,其之所言一落,三爷的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迟迟不肯下个决断,毫无疑问,三爷也是个恋权之人,要其带头交权,就跟剜其心头之肉一般,着实是难忍得紧了些。
“夫子此言,某却是不敢苟同,窃以为王爷纵使交了权,却恐不单不能释陛下之疑心,反倒给人以做贼心虚之误解,实有作茧自缚之嫌也,实不可取。”
李敏铨虽是看出了老爷子不查此案的蹊跷之所在,但却并未看透老爷子必将削权之打算,也不以为老爷子真有变革朝局之心思与决心,这一见三爷木然无对,自不免有些看不过眼了,这便从旁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嗯,子诚所言亦是有理,本王行得正,站得直,却也不虞小儿辈胡言乱议,此事姑且再看看也无妨。”
三爷本就不想交权,这一听李敏铨如此说法,立马便跟着附和了一把。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夫子所言乃正理也,与其等到皇玛法下手,倒不若此际顺势自请,若是皇玛法无意削权,自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