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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凌傲自是看出端王与寒澈这对父子之间的别扭,也知这两人需要好好谈一谈,便顺着楚南山的话站起身,笑道:“小侄正有此意,只是原本担心军中重地不便随意走动。此次有王爷带路,可算是了了小侄的心愿。”
语毕,曲凌傲便跟在楚南山的身后出了营帐,而寒敬亦是极有眼色地悄声退出了营帐内,改而守在外面。
营帐内瞬间恢复了安静,端王端坐座位上沉默思考,寒澈立于一旁静默不语,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十分低沉。
“咳咳咳……”在这样的气氛下,素来稳重的端王不由得轻咳几声,试图缓解营帐内太过压抑的气氛。
而寒澈却始表情淡定地立于原地,并未有率先开口的动作。
见寒澈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淡然冷静,端王看向他的目光中更多了一抹赞许,清了清嗓子,这才鼓足勇气地开口,“寒敬已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本王,是父王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流落在外十几年!”
闻言,寒澈转头看向端王,眼底含着掩盖不了的诧异。这样的开头,显然是出乎寒澈的预料。从北往西一路行来,寒澈脑中演绎过千百遍与端王见面的场景,却不想听到的竟是端王的自责。
而端王在注意到寒澈眼底的神色后,心底的不安与忐忑却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严肃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浅笑,放松道:“坐下说话吧。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想必早已累了。”
语毕,端王竟亲自为寒澈倒了一杯热茶,随即将茶盏搁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显然是十分乐意与这个儿子坐下细谈。
端王这一举动,让寒澈紧绷的心也随之慢慢松开,默默地点了点头,朝端王弯腰行完礼,这才坐下。
坐下后,寒澈从怀中拿出那只纯金打造的小脚镯,小心地递给端王,随即出声解释道:“这是当年被塞在襁褓中的镯子,请王爷过目!”
端王视线顿时落在那只闪闪发光的镯子上,随即快色地接了过来,指腹轻轻地印在环绕在镯子上的金龙,眼底一片激动,久久不能言语……
“澈儿,你还不肯唤我一声父王吗?”长久地沉默之后,端王略显沉痛地吐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显然是已经认下了寒澈这个嫡子!
寒澈心中一震,却立即站起身,撩起膝前的长袍,直直地朝着端王跪了下去,朗声道:“不孝子寒澈参见父王。”
“好好好,快起来。”端王面现激荡的表情,忙弯腰将寒澈搀扶了起来,目光始终是不停地打量着面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中一片欣慰。
只是想起这么多年来,他竟不知在这世上自己还有另一个儿子,心底不免涌上羞愧的情绪,又听寒澈自称‘不孝子’,端王急忙开口,“是父王没有保护好你,你岂有不孝之罪?看到你这般有出息,父王与有荣焉啊!”
说话间,端王始终紧紧握着寒澈的双手,自此舍不得放开,当初没有呵护在手心的小手,如今已经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掌,端王心中感慨万千。
寒澈淡然一笑,并未因为自己成了端王府嫡子而沾沾自喜,行事说话却变得更加谦虚,“这一切,都是寒敬的功劳。自小,寒敬便开始教导儿臣习得武艺,念书一事更是盯得紧。同时还利用母妃留下的银两,训练了一批死士,用来护儿臣安全。芸娘则照顾儿臣的日常起居,两人极其忠心。”
虽是简短的几句话,却能够听出寒澈对寒敬的敬重,以及寒敬为了栽培寒澈所下的良苦用心。
端王听之,不断地点头,握着寒澈的手则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半晌,端王似是下定决心般,沉声对寒澈说道:“从此以后,父王定会好好辅佐于你!”
听到‘辅佐’二字,寒澈心头大震,脑中不禁想起之前楚王对他提出的那件事情,不禁出声道:“父王,您……”
端王却是拍了拍寒澈的手背,语带一丝惆怅道:“父王老了,能在有生之年找回你们兄弟二人,已是人生最大的喜事。至于那皇位,父王在一旁观望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风光背后的辛苦?父王经历你母妃之死、你们兄弟的失散,已经不想再挣扎在那张龙椅上了,既然老王爷也有心属意让你称帝,父王自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捕捉到端王眼底的一丝怅然,寒澈心知他是真心无意于皇位,便将楚飞扬之前的谈话告知端王,“儿臣前来朝城之前,楚王曾也与儿臣谈论过此事。想来楚王给老王爷的信中,说明的亦是此事。”
“楚家真是不可小觑啊,两位王爷相隔数千里,竟也能够心意相通,也难怪楚王军能够这般齐心协力。”听完寒澈详细的叙述,端王发自内心地赞叹着楚家,遂而专注地看着寒澈,严肃地问道:“那你意下如何?若没有坐上那张龙椅的决心和毅力,即便我们拥你坐上皇位,只怕也做不长!”
唯有心智坚定、有雄才大略之人,方适合那张龙椅,才不会被天下的流言蜚语所动摇。寒澈生长于民间,虽是皇家子孙却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储君教导,这也是端王如今最为担心的事情。
看着端王眼底萦绕的点点担忧,寒澈明白端王的心思。只是,一如楚王之前的重重分析,加之寒澈自身想要为民做事的心思,如今有机会摆在眼前,他自是不愿放弃。
深思片刻,寒澈抬起头,铿锵有力地回道:“儿臣定会尽力做到最好!”
“好!”殊不知,端王尚未开口,营帐外竟响起楚南山有力地高呼声,随即便见帷幕被人掀开,楚南山与曲凌傲相继走了进来。
“端王,你家小子已经应下此事,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楚南山朗声笑问端王,眼底藏着狡黠的目光,似是将烫手山芋扔出去的狡猾。
端王与寒澈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站起身。
寒澈则往前迈进一步,朝着楚南山下跪道:“日后还请王爷多加扶持!”
“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未来的天子,岂能跪拜我这个闲人?”确定了寒澈的心思之后,楚南山眼明手快的在寒澈双膝点地前扶起他,大大咧咧地打趣道。
可一旁的曲凌傲却是看得真切,这一拜可是极具含义的。
若是楚南山接受了寒澈的跪拜,将来楚家为了辅佐寒澈,只怕还将继续处于权利的旋窝中。二来,既然确定了寒澈将来的身份,自然不能让未来天子下跪,免得将来落人口实为楚家招来杀机。
不得不说,楚南山当真是深思熟虑、目光久远,仅仅是一瞬间便已参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从而作出最有利于楚家的决定。
“哈哈,今日老夫心情极好,再去会会袁耀那厮!”楚南山心情大好,不等众人阻拦便又走出营帐,打算领兵前去朝城的城门口挑衅。
曲凌傲见状正要追出去,却在转身之时瞄到寒澈看向他的目光……
锦城一战过后,消息如绿草般传了出来,楚飞扬更是命传令官先自己一步前往西北大营报信。
一阵漫天的尘土扬起,马蹄急速的奔跑声尚未停歇,传令官不等马儿停下脚步,便快速地翻身下了马背,脚尖刚沾地便以最快冲进主帅的营帐内,脸上皆是喜气地对营帐内的众人禀报道:“老王爷,王爷在锦城一战高捷!”
众人得到这个捷报,纷纷面露喜色,楚南山更是解气地拍桌而起,朗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儿,就该打得海全满地找牙。”
闻言,营帐内的众人皆是低头低笑不已,就连一向沉稳的端王,眼底亦是浮现出点点笑意。
这让端王不由得想起楚南山近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心中更是辛苦地压抑着笑意。
听闻海王派兵围困身处锦城的孙媳,楚南山便每日领兵前去朝城城门外叫骂一番,想起楚南山手拿长刀指着城楼上的海王军斥责的模样,端王便不由得想放声大笑。
奈何楚南山积威已久,加之其兵法娴熟西楚鲜少有人能敌,守城的袁耀只能每日缩在城内,尽量避免与楚南山的正面冲突。
“王妃如何?”同样身在西北军营中的曲凌傲则在一片喜悦中出声问着传令官,眼底的关心则是真真切切的。
众人听之,也渐渐收起喜悦的心情。锦城会遭遇此次大战,全然是辰王海王争夺楚王妃所致,如今楚王军大捷,不知被困锦城一月之久的楚王妃情况如何。
更何况楚王妃此时身怀有孕,就连方才大感出了一口恶气的楚南山亦是收起脸上的笑容,神色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传令官。
“这是王爷命卑职送来的信件,请老王爷过目。”传令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恭敬地递给楚南山。
楚南山接过信件,快速地撕开封口处,将里面折叠好的宣纸抖开,随即一目十行地阅读了起来……
“这个混小子!”却不想,看完信件后的楚南山竟是出声骂了楚飞扬一句。先前脸上的喜色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是一片气愤之色,唇上的白须随着他的开口而微微颤动,显然是动怒了。
“王爷,可是有何不可?”见楚南山面带怒色,曲凌傲与端王对视一眼,率先开口问道,心底却有些摸不准信件中所写的内容。
“你们自己看吧!这个混小子,真是想气死老夫!”楚南山恨恨地将手中的宣纸递给曲凌傲,自己则是卧回座位上胜者闷气。
曲凌傲面带不解地接过宣纸,展开细细地看了一遍,原本满是狐疑的脸上亦是呈现出诧异的表情,但神色却还算平和,无声地将手中的宣纸递给了一旁的端王与寒澈,自己则是端坐在座位上沉思起来。
寒澈接过宣纸,与端王一同阅读完,两人眼底均是闪过震惊的目光。
半晌,才见寒澈抬起头来看向楚南山,问道:“老王爷,王爷信中所说当真?”
问出此话后,寒澈却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楚飞扬决定的事情,岂会出尔反尔。此时他以书信的方式将锦城与辰王联手的事情告知他们,此事自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自己如此一番,纯属多此一举。
楚南山则是最了解楚飞扬的人,此时更是气鼓鼓地不想理睬任何人,径自坐在一旁生气。只是,只要细看楚南山眼中的表情,便可知他并非当真动了怒气,只是事出突然让他心中难以接受此事。
“海全围攻锦城,难道江沐辰就没有围攻锦城吗?比起海全,辰王更为无耻,别以为老夫不知那兔崽子心里的龌龊想法。楚飞扬倒好,竟想出与江沐辰联手的馊主意。还将老夫疼爱的孙媳托付给齐靖元那个不好相与的,难道楚王军营中没有能够让他信任的人吗?等他回营,老夫定要打折他的腿!”一口气发泄了心中的不快,楚南山端起桌上的茶盏,仰头便喝光里面的茶水,这才罢休。
只是,楚飞扬此举却也让楚南山明白,楚飞扬是完全不打算启用楚培临走时留给他的五十万大军。只怕在楚飞扬的心中,始终还是不愿与楚培扯上太多的干系吧。心底不禁泛出一抹失落的情绪,楚南山半敛着眼帘,不再开口。
见楚南山方才的话中仅仅只提及楚王与辰王联手一事,传令官缓缓开口禀报道:“王爷,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事?”楚南山没好气地问着,眼皮连抬也不曾抬一下。
“辰王在锦城一战后,下命活埋了四十万海王军俘虏。”传令官小声地禀报着。
“江沐辰,果真是个狠角色!”半晌,楚南山轻叹出一口气,带着一丝沉思地开口,目光却是似有若无地扫了寒澈一眼。
此时的寒澈却是想着另外的事情,思虑过三,见楚南山脸上的怒意尽散,这才缓缓开口分析道:“百万大军齐聚锦城,三军势均力敌,但在地理位置的分布上,还是辰王海王更占优势。加之王妃当时深陷锦城,王爷与其中一方联手,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与辰王相比,海王手中猛将众多,占领的又全是西楚重要的城池,优势也日渐突出。另外较弱的两方联手对敌,也是极其明智的。只是,辰王本也是诡计多端的人物,唯恐他会在背后使诈,这才让人防不胜防啊。”
“飞扬已将元德太妃秘密藏了起来。有元德太妃在,江沐辰还不敢明着使坏。”楚南山看似无精打采,却极其细心地将寒澈的话听进了耳中,更在寒澈话音刚落时给出答案。
“只是,辰王手上握有全京城百姓的性命,海王的手上更是握有大家士族、公卿之家的嫡子嫡女,这对于我们而言,也是极大的牵制。”寒澈低首慢慢地说道,随即稍稍停顿了片刻,似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坚定的目光一扫营帐内的所有人,沉声开口,“寒澈有一计策,还请各位能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