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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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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梓祺一见他们刀枪棍棒都往自己男人身上招呼过来,不由得火冒三丈,她杏眼圆睁,一声叱喝,手哨棒便圆转如意,运动如轮,向他们横扫出去。

    夏浔和彭梓祺的棍法风格不尽相同,但是同样的犀利冷酷。持棍搏击在技不在力。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狼”,徒手搏斗,力气大者可占不少优势,但用棍搏击,情况就不同了。棍法在技击上不主张硬拼劲力,而是讲究技巧方法,刚柔并用。

    用棍搏击时,要考虑两棍之长短,量度距离之远近,计算时间之迟,明确生死棍的变化,生死门之趋避,老嫩棍之进退,力点之控制,回击点之内外.掌握了这些就算是学到了上乘的棍法,才能在搏击得机得势。因此虽然二人的棍法各有心法巧妙,但是表现在外象上看着却大抵相同。

    只见二人同进同退,互相配合,两条棍在他们手就像两条蛟龙,张牙舞爪,所向披靡,那些粗通拳脚的人物如何是他二人对手,二人冲到哪里,哪里就像沸汤泼上了雪狮子,那看似汹汹的对手立即东倒西歪,惨叫连天。

    那些欲待撒泼的妇人们一见这二人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管你是男是女,吓得早已远远避开,不敢冲上去自触霉头了。

    有夏浔和彭梓祺这两条棍,来者虽众,竟无一人可踏进院门半步,夏浔和彭梓祺的攻守配合越来越是默契,打得也是越往越顺手,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住手住手”

    随即便有更多人跟着叫嚷:“住手,老爷子来了,统统住手。”

    如今还在苦撑的杨家青壮已只剩下三四人了,现在已不是他们围着夏浔打,而是被夏浔和彭梓祺追着打了,一听叫喊,有了台阶,赶紧的退开去,夏浔和彭梓祺收了棍,并肩往门前一立,只见一个身着员外衫,年约七旬的白眉老者,在旁人的扶持下匆匆地赶了来,一见本族子弟躺了一地,哀嚎翻滚,只气得鼻息咻咻。

    有人凑过去,对这老人耳语了几句,老人动了动眉毛,凌厉的目光射向夏浔,夏浔夷然不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向他启齿一笑。

    “你是……杨鼎坤的儿子杨旭?”

    老人话了,夏浔颔:“正是,你又是哪个?”

    老人还没话,扶着他的一个儒衫年人已大声喝道:“无礼小儿,这是我秣陵杨氏一族家长,比你爹还大着一辈,见了本族长辈,还不大礼参拜?”

    夏浔抬眼望天,淡淡地道:“不好意思杨旭离开家乡时,年纪还小的很,不认得族长辈。总不成你们随便抬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家伙来,说是我家长辈,我就得糊里糊涂的认下吧?”

    老者一听气极,指着他道:“你……你说甚么?”

    夏浔道:“见人善行,多方赞成;见人过举,多方提醒,此长者待人之道也。为人长者,应该有足以令人仰望的风范。后辈在长者面前,方能屈意承教,恭驯礼敬。若是自家的长辈,更该教育子弟,维护同宗,不偏不倚,公平正直,方为长者之道。

    杨旭与父亲一别家乡十余载,今日归来,宅院房舍被人侵舍,做成了牛棚猪圈,杨旭不曾看见一位同族长辈出面制止。家母灵位被弃于角落,被鸡屎鹅粪沾污,也不曾见到一位族长辈出来主持公道。杨旭清理家园的时候,那些强占民居的人汹汹而来群殴杨旭,也不曾见一位族长辈出面。现在,偏就冒出了一位本家的长辈,试问杨旭如何信你呢?”

    夏浔呼地一声挑起哨棍,往那老者鼻尖底下一点,声严厉色,振声喝问:“你说你是我家长辈,自己趴到井口边上照照你那张老脸,从头到脚,你哪儿像是一个长辈”

第122章 当面锣对面鼓

    第章 当面锣对面鼓

    “这个……这个混帐东西,忤逆不孝,忤逆不孝,我一定要治他,一定要狠狠地治他”

    杨氏族长杨嵘原以为只要他一出面,马上就能让这个十多年来音讯皆无的族孙俯听命,却没想到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弄得自己被他像是训孙子似的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在族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可家族的威严压不住他,打又打不过他,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偏就无可奈何。

    扶在他右手边的人不到三十岁,名叫杨羽,是本族的一个生员,当年家境贫困,是杨鼎坤出资供养他读书的。可他从未对杨鼎坤心生感激,他认为族长辈,有责任扶持本宗族的子弟,子弟们达了,反过来自然会光大宗族。

    他认为杨鼎坤这样做,根本就是杨鼎坤的职责所在,谁叫他有钱呢?这一切都应归功于家族,如果不是家族的存在,杨鼎坤会这样扶持他么?如今眼见杨旭回来,飞扬跋扈,如此嚣张,目无尊长,殴打同宗,杨羽非常气愤。

    不就是一幢老宅子么,这十好几年没人去住,风吹雨淋的还不是一样败落下来?给亲族们利用一下有什么关系,他认为这是杨旭有意报复,此番回来就是挟怨而来,报他**当年的投井之仇,报他父亲的离乡之恨,所以找个借口还以颜色。

    扶着杨嵘向前走着,杨羽暗暗转着脑筋,忽然阴阴地说道:“大爷爷,您何必为了一个忤逆不孝的小子生气呢?要整治他还不容易,这件事就交给羽儿来办吧。”

    杨嵘哼了一声道:“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你考了快十年的乡试了,到现在还没上个举人,当初你一举的,成了秀才,老夫还以为族终于要出个人物了,谁想到……”

    杨羽脸一红,讪讪地道:“是,是羽儿无能。要整治杨旭嘛,容易的很,这杨旭好狠,刚一回来,就有胆子把那院牲畜杀个鸡犬不留,可惜,他只顾了立威,忘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杀了牛”

    杨羽呲着牙笑:“牛是耕种必用之牲畜,朝廷律令,凡因故屠杀他人马牛者,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马牛者,杖一百。耕牛伤病死亡,不报官府而私自开剥者,笞四十。不管怎么算,他都是有罪的,杀一头牛是这样的罪,他杀了至少七八头牛,又该当何罪呢?”

    杨嵘憬然:“唔……,老夫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条,不错,不错,你说下去。”

    杨羽得了赞扬,更加兴奋,忙道:“是如果咱们在别的事上和他夹缠不清,他纵有错,可毕竟族人们所为也有些……不是非常厚道,一旦打了官司,争吵开来,岂不别外姓人看了咱杨家的笑话。所以,统统提不得,唯有他擅杀耕牛,就这一条,足以整治他了。”

    杨嵘喜道:“好,这个法子好,羽儿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叫他小子知道,这秣陵镇到底是谁的天下,哼”

    杨家院落里的牲口棚圈全都拆了,屋子里打扫了一下,将那倒塌的供桌勉强修好,重新拱上了杨鼎坤和夫人的灵位,灵前献上了供果香烛。

    院子里那个大水坑被掩埋了一半,然后把搭猪圈牛棚的木料都一点点的丢进去,引燃了生起火,在上面烤炙牛肉羊肉,架起大锅烹鸡煮鹅,一时间肉香四溢,满镇飘扬,远远近近的,还是有人逡巡着,可是都晓得了这杨旭棍棒厉害,没人敢靠近来,只有那些孩子受了肉香诱惑,悄悄地爬了墙头,眼巴巴地看着,馋得直咽唾沫。

    夏浔又叫人去打酒来,彭梓祺不放心,亲自陪了两个伙计去镇上买酒,那镇上的酒家不是杨家人开的,可他已经听说了生在杨家的这件大事,杨家是这镇上最大的一姓,这掌柜的哪里敢得罪杨家,竟不敢卖酒给他们,彭梓祺也不生气,骑了马去外镇买了四坛好酒回来。

    当天晚上,杨家院里篝火熊熊,牛羊飘香,在全镇人异样的目光下,度过了红红火火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杨羽牵头,联合杨武等共一十八家杨氏族人,状靠杨旭屠杀耕牛,十八张状子雪片一般,直接递到了江宁知县吴万里的案前。

    应天府下辖江宁、上元、句容、溧水、高淳、江浦、**,溧阳八县,八县各有县令,秣陵镇隶属江宁县,这官司自然得到江宁县来打。

    与此同时,夏浔则去外镇找了几伙匠人,每日肥牛肥羊地供着,开始大兴土木,正式建造家园,两下里秣马厉兵,开始了正式的交锋……

    ※※※※※※※※※※※※※※※※※※※※※※※※※※※※※

    应天府本来是没有足够的地方建造规模宏大的皇宫的,可是洪武皇帝能以淮右一介布衣而取天下,胸襟气魄当真不凡,他硬是背倚紫金山,添平燕雀湖,造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明宫殿。

    不过此举终究属于逆天而为,虽说燕雀湖底以巨石铺底,打入木桩,又用石灰三合土反复打夯加固,可是建成没几年,北部地基就开始下沉,弄到现在皇宫前高后低,坏了风水,十分的不吉利。这且不说,一旦下雨,内宫就容易形成内涝,排水不易。同时宫城离外城也太近了,如果生战事十分不易防卫。

    朱皇帝对此很是烦恼,头好几年就开始张罗迁都,他派太子朱标赴关考察了一番,本来属意于迁都长安,可惜太子爷从关回来不久就病逝了,白人送黑人,对朱皇帝的打击很大,这几年朱元璋年事渐高,对迁都之事有心无力,这事也就搁下了。于是重新开始下大力气整修皇宫,承天门外金水桥畔到现在叮叮当当的还没有完全完工,武百官出入十分的不便。

    御道一侧,沿千步廊西行,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衙门隔街相望的,就是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现在的锦衣卫可比不得当年风光了,除了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这些基本上与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的事务,也就是时不时的向皇帝报一下市场物价,让皇帝了解一下民生,如今的锦衣卫当真成了大明王朝最清闲的衙门。

    衙门里边冷冷清清,处处都是一片破败的气象,青砖漫地的平整路面上,砖缝里长出许多野草,显见平时根本没有人走动,门户和庭柱漆面盘剥,斑斓一片,就象年久失修的冷宫,锦衣卫的老人回来领饷的时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那心情自是可想而知。

    不过后院儿里头还是有人常住的,院草木繁盛,鸟雀欢鸣,倒是自有一股勃勃生机。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英俊校尉正轻轻步入院。

    锦衣卫现在仍然有将军、校尉和力士的编制。将军叫做天武将军,也就是从永乐朝起改称的大汉将军,主要职责是把守午门,充作殿廷卫士,多由功臣子弟组成。校尉和力士则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家世清白的男子充任,校尉掌管卤簿、伞盖,力士举持金鼓、旗帜。

    只是这些都是在宫当值的人员,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常驻人员已寥寥无几。其实这几年锦衣卫的百户官、千户官倒是有增无减,只不过那是因为皇帝每有赏赐,常选功臣子弟封为锦衣亲军官员,他们并不就职办差,只是担个闲职领份俸禄而已。

    英俊校尉绕过一丛花木,就见廊下一个白袍男子正手持剪刀,弯腰修剪着一株花草。这人头挽道髻,穿一身月白色燕居常服,看年纪,只在四旬上下,生得朗目英眉,鼻如悬胆。三绺微髯,面如冠玉。

    大明选官,必得五官端正,同样有才学的两个人,相貌英俊者从仕就要容易的多,看这人容貌,何止达到了五官端正的标准,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美男子了。

    虽然他已四旬上下,可是气质成熟,英俊潇洒,配上这一副好相貌,只要略施手段,照样可以迷得怀春少女神魂颠倒。此人便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罗克敌罗大人。

    锦衣卫官员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同知二人,从三品,佥事二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五品。因为这几年来锦衣卫已经形同虚设,指挥使、指挥同知都是挂着虚衔的功臣子弟,平时根本不到衙门里坐班主事,真正操持锦衣卫事务的就只有这位罗克敌罗佥事了。

    那校尉快步向前,到了罗佥事身前一丈处,单膝跪地,直挺挺抱拳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朗声说道:“锦衣校尉萧千月,见过佥事大人。”

    “咔嚓”

    罗佥事又是一剪,一枝绿叶随之滑落,他放下剪刀,微笑瞟了萧千月一眼:“千月来了啊,起来吧。”

    萧千月道:“是,卑下奉大人所命,一直跟着他,如今他……好象惹上了麻烦。”

    “哦?”

    罗佥事轻轻笑了,说道:“他惹的麻烦还少么?似乎他到了哪儿,都要搅起一天风雨来,呵呵,不过最后他总能置身事外,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萧千月苦笑道:“不过这一回,好象他无法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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