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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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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返回现场脱光衣服,重新扮成入浴假像。当时在场的人非常多,这些杨府的奴仆都是雇佣来的,并未与杨家签立卖身契约,没可能为了家主的一桩杀人命案众口一辞地给予掩饰,何况夏浔刚到杨府,没有人可以信任,他也没有胆子把性命攸关的如此大事托付给任何人。”

    其实冯西辉自始至终就不相信夏浔会是凶手,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对任何有条件成为凶手的人,他都要先在心进行一番排查。现在推测夏浔有没有嫌疑,只是一种职业习惯。

    夏浔没有嫌疑,他心真怀疑的对象便浮现出来:太棘手了,那个刺客竟然阴魂不散,再次出手,此次既然失败,他什么时候会再来,这个人……倒底是谁?

    思来想去,没有半点眉目,他摇摇头,举步离开了审讯室。

    赶到殓房,与两位候在那儿的巡检官简单交谈片刻后,忤作已检验完毕,直起腰来说道:“死者是被一柄利器刺胸腹之间而死的,部位找得非常精准,只是一击便刺穿了死者的肝脏,连脾脏也受了伤。从死者身上的创口来看,外阔而内窄,创口平滑,逐步收缩,小的推测,凶器应该是椎一类的兵器,长度至少有一尺过半。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只有几道轻微的擦痕,应该是搏斗留下的,其它的就没有什么现了。”

    冯检校看着那白麻的敛布慢慢遮住张十三大睁的双眼,心暗凛:“好犀利好准确的杀人手法。杨轩是这样死的,张十三又是这样死的,杨轩倒也罢了,他的拳脚功夫有限的很,可张十三一身武功还算不错,虽在措手不及又兼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可如此容易被人杀掉,这刺客的身手也算是相当了得了。”

    上次杨轩遇刺后,他曾暗调查过,却没有现什么眉目,想不到“杨轩”刚一回城,凶手又如附骨之疽般追来,摸着根根如刺的胡子,种种疑窦涌上心头:“杨轩死后,我们并未公开死讯,凶手不觉奇怪么?‘杨轩’赶去卸石棚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一定打听得到,为什么刺客没有赶去探查究竟,或者再度行刺?如果说他认定杨轩已死,怀疑官府在布下圈套,又或者有人李代桃僵,为什么‘杨轩’刚刚回城,他还未得机会确认这些疑问,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出手了?”

    冯西辉再如何机警,又怎么可能把夏浔自导自演的行刺事件,在那位真正的刺客身上找到合理的原因。

    签押房内,州判董浩天董大人满面堆笑地给夏浔续着茶水,很耐心地听着他慷慨激昂兼语无伦次的控诉。

    这个苦主可不是平头百姓,他有功名在身,而且是青州府里有名的士绅,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歹徒手执利刃登堂入室啊,哪个豪绅士子不担心自己成为下【花花更新】一个受害对象。治安如此恶劣,这可是犯众怒的事,一旦‘杨轩’动士林和商界朋友群起抗议,那事情就闹大了。

    当官的想要干出些政绩,想要收税派粮摊徭役,就绝对离不开地方士绅们的支持,若是让整个士绅阶层为之不满,不管你是破家令尹还是强项令,都得灰头土脸乖乖滚蛋,在地方上,除非是正处于战争状态,需要强行动用朝廷武力贯彻政令,否则这些地方士绅的能量比官府要大的多。

    夏浔又惊又怒、不依不饶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入我府邸公开行凶,亏得十三郎舍命救主,晚生在府学里又练过一些拳脚射御的粗浅功夫,这才侥幸逃得一命。凶徒如此猖狂,大人可一定得为晚生作主才行啊。”

    董判官忙道:“杨公子,请放宽心,如此凶顽,我青州府是绝不会放过的,本官一定会把他缉拿归案,还你一个公道。公子最近有没有与人结怨,对那凶手可有熟悉的感觉?”

    夏浔摇头道:“没有,晚生对那刺客并无印象,也不曾与人结怨。晚生当时正在沐浴,张伴当进来向晚生禀报一些家事,就在这时,凶手跃窗而入,穿一身青衣,面蒙青巾,使一柄乌亮的铁锥,晚生唬得动弹不得,幸亏张伴当反应快,立即冲上去与那歹徒搏斗起来。

    十三郎赤手空拳,被那凶徒一锥刺了胸口,可十三郎垂死反击,一拳似也打断了那凶徒的肋骨,凶手闷哼一声,在地上跌了个跟头,晚生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跳出浴池,抓住衣架挥舞自保,同时大声呼救。见晚生府上家人护院顷刻便至,小生又挥舞着衣架让他近身不得,那凶手便从窗遁出,逃之夭夭了。”

    “嗯……”州判大人眉头微锁,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夏浔睨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放到鼻下,低低嗅着茶香,脑海飞快地回想了一遍:人证、物证、作案动机,各个方面都没有问题,从昨夜的秘密准备,到今早带小荻逛街激怒张十三,从而诱他主动送上门来的全部过程,也没有任何漏洞,于是心更加坦然。

    一个衙役悄悄走进来,在州判大人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显然是在汇报推官大人那边的审理情况,董大人点点头,挥手摒退了那衙役,对夏浔道:“杨公子,对尊府家人的询问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正在衙门口儿候着,公子可以先回去了,如果案情有什么进展,本官会随时通知你。”

    “好,希望州判大人早日抓到凶手,晚生告辞。”

    “嗯……”州判大人又嘱咐道:“本官自然会全力缉拿凶手,只是在此期间,公子出入还须注意安全,多带护院家丁,本官也会让巡捕差役们在尊府附近加强巡查的。”

    “晚生晓得,告辞。”

    州判大人送到门外,一抬头看见冯西辉正在侧廊下站着,便道:“冯检校,代本官送送杨公子。”

    夏浔和冯西辉并肩出了二堂,绕过大堂,漫步经过月台,眼看前方就是四梁八柱,五檩四椽的仪门,间这段甬道上再无他人,夏浔立即塌了肩膀,苦脸哀求道:“冯大人,求您开恩放草民离去吧,草民怎知这杨旭在家坐着都会有歹人杀上门来,草民实在不敢奉应这桩差使,讨饭过活好歹性命可保哇,大人开恩……”

    “住嘴!”

    冯西辉声色俱厉地喝住了他,匆匆扫了眼左右,低喝道:“现在后悔,晚了!别忘了,你亲笔画押的状子还在本官手上,如果你不听本官吩咐,本官随时可以把你送上法场。想从一个贱民变成我锦衣校尉,一点风险也不担,可能吗?”

    夏浔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冯西辉又放缓了声音道:“你不用害怕,州判和推官两位大人都极为重视此案,一定会调集精明能干的捕快认真缉拿凶手的,那歹人没有得手,又已惊动官府,必然蜇伏起来不敢妄动,你眼下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夏浔苦着脸道:“就算眼下没有危险,那……以后呢?”

    冯西辉斥道:“你当捕快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不是正在缉拿真凶么,你回去后,府多聘护院家丁,尽量不要出门,夜晚更换宿处,尽量保障自己的安全。”

    夏浔道:“不出门?我也想啊,但是可能吗?杨少爷关着门躲在家里做生意?齐王的寿宴去不去?朋友们迎来送往的时候去不去……”

    “好啦好啦,不要诉苦啦。出门多带保镖护院也就是了,那刺客为人机警,看他手段,都是未虑胜先虑败,事先找好退路才动手,他敢在大庭光众之下动手?要想做大事、成大功、享大富贵,岂有不冒风险的,你做乞丐,就算能活一千年,可有机会享用一日这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多少人干尽了杀头的买卖,也赚不来这般好事,不值得你一搏么?有什么好抱怨的,真是烂泥涂不上墙!”

    “呃……,是!小……小的知道了!”夏浔嗫嚅地道。

    冯西辉展颜道:“这样才对,你回去吧。张十三已死,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禀报于我,藉着你遇刺的事,我这身份接近你,倒也有了合适的理由。”

    “是!那……那小的告辞了。”

    夏浔提着袍裾拾阶而下,在府门外站定了身子,转身又向冯西辉抱拳拱手,朗声道:“大人留下,晚生告退!”

    “公子慢走。”冯西辉停住脚步,也拱了拱手。

    早已候在外面的肖管事一见少爷出来,赶紧带着小荻、翠云、刘婆子和大牛等一干下人赶着马车迎上前来。

    “走,回家!”

    夏浔袍襟一撩,车坐定,把这个家字咬得特别重,环顾马车左右,仆从谨随,唯独少了张十三那个厌物,夏浔心一阵轻松,现在总算有了一点当家作主的感觉。

    马车起动,他又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冯西辉仍然站在丹墀之上,见他回头,向他微微一笑。夏浔扭过头来,眸泛起一抹阴翳:“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

    兴冲冲车坐定的小荻姑娘屁股刚挨着凳子,便迫不及待地同少爷哥哥分享起她的感受来:“少爷,人家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进班房呢,嘻嘻,里边真好玩,那班房里什么都没有,和人家想的完全不一样,讨厌的是,差大哥还不许人家说话……”

    “咦?少爷,你怎么闭上眼睛了?还在害怕吗,别担心,小荻会保护少爷的。”

    夏浔想笑,又忍住,摇摇头道:“没有。”

    “那是倦了?不喜欢小荻说话?少爷不喜欢,那人家就不说了。”

    夏浔睁开眼睛,摸摸她的头,微笑道:“人常说,上辈子你是个什么人,这辈子就会反过来,你呀,上辈子一定是个小哑巴,还是少爷我害你做了小哑巴的,所以上天把你打来,这辈子把上辈子没说完的话都说给少爷听。呵呵,你说吧,少爷喜欢听。”

    小荻赶紧捂上了嘴巴:“人家不要说了,说的太多的话,那人家下辈子不是又要做哑巴了?”

    “哈哈,不说就不说,那少爷睡一会儿。”夏浔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往座榻上一仰,闭目小憩。

    小荻:“……,咳……,少爷啊,人家还以为公堂就像说书的形容的森罗宝殿呢,有油锅、有铡刀、钉棒、辘轳……,可是一点都不像,那些差大哥和官老爷都很和气的,人家一上堂,他们就笑个不停,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后来吧……”

    杨府门前,一个头戴竹笠的跛足人一瘸一拐地走过。竹笠低低压在眉际,只能看见他的半边脸,颊似刀削,颌下胡茬铁青。

    跛足人贴着路边,走的非常缓慢,他在路边喘息着停下,手扶竹笠的时候,目光飞快地向街这边扫了一眼。两个捕快正按着腰刀慢悠悠地踱过来,看到外乡人或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时,目光便格外警觉,显然因为杨府生的刺杀案,官府已加强了这条街尤其是杨府附近的巡逻。

    跛足人微微低头,唇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阴狠冷削的意味。

    对杨轩的生与死,他一直感到很困惑,他不相信自己会失手,在云河镇那一刀,他清楚地知道一定会要了杨轩的命,可是杨府居然没有传出杨轩的死讯,府上下一切都很平静。当小姐得知杨轩没有死,而是去了卸石棚寨的时候,他还非常肯定地告诉小姐,这一定是杨家或者官府布的局,安抚小姐要沉住气,莫要落入官府布下的圈套。

    可是十多天后,杨轩回来了,居然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莫要说死,就连受过伤的样子都没有。

    抚着小姐掌掴过他的脸颊,脸上不疼,但是痛在心里。他无法容忍小姐会认为他怯懦怕死,根本没有下手,却诳说杀死了杨轩。小姐就是他心的神,他不能让自己的神怀疑自己的忠诚,他会证明自己的忠心,一定会!

    眼见那杨轩生龙活虎的样子,连他都恍惚地觉得自己那一刀的确失手了,可是反复思量,不能啊!难道是杨家伙同官府找了一个人冒名顶替?目的何在呢?就为了诱我再次出手?可是哪有那么巧的事,杨轩刚死,马上就找得到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这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小姐说要沉住气,要查明这个人的真伪,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可他不这么想,小姐扇了他一记耳光!小姐骂他是懦夫!小姐说他是个无能的废物!他受不了小姐对他鄙夷轻蔑的目光。

    他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想不通杨轩死而复生的关键,那他干脆就不去想了:“既然你活了,我再杀你一次便是!”多么简单?不聪明的人想法总是很直接、很简单,而直接、简单的办法,却通常总是最有效的办法。

    可他还没有下手,居然有人抢在他前面出手了,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家伙没有杀掉杨轩这个正主儿,却干掉了他的一个贴身伴当,以致打草惊蛇,害得他也没机会出手了,真是个其蠢如猪的同行啊。

    不过没有关系,总能等到机会的,他一定会亲手杀了杨轩,这一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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