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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夏浔赶紧上前两步,掸掸衣襟,双手一叉,欠了腰身,恭谨地道:“请皇上垂询。”
陈瑛左右看看,见纪纲和陈瑛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只好继续问道:“皇上口谕:杨旭,俺来问你,今有吕宋走私商人,为我水师所获,这商人言称与你有些瓜葛,乃是受你庇护,可有此事?”
夏浔沉默片刻,躬身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陈瑛一诧,也没想到夏浔这般爽快承认,定一定神,又问:“杨旭,俺来问你,太仓卫官兵从双屿缴获大量财物,内有帐簿,其中多列多笔,著明乃是送于你的财物,可有此事?”
夏浔躬身道:“臣微末之时,便与双屿群豪结下交情,双屿岛又是臣一力谏议,奉旨招安的。故而臣与双屿卫诸人关系确实亲密,双屿岛人也确曾送过臣一些礼物。只是皇上问话,并未说明这帐簿上所记载的都是甚么名目,故而……臣只能说,确曾收受过双屿岛馈赠的礼物,至于是否便是这本帐簿中所载,臣不敢确认。”
陈瑛咳嗽一声,又问:“那么,对包庇吕宋商人、走私避锐,以权谋私的罪名,你可承认么?”
纪纲和木恩都瞬也不瞬地盯着夏浔,夏浔淡淡地道:“臣,就算是有罪吧!”
陈瑛眉头一挑,问道:“何谓就算有罪?”
夏浔道:“内涉个人私隐,实是不宜公开,臣……只能说与皇上知道。”
陈瑛道:“本官就是奉旨问话!”
夏浔道:“陈御使,不传六耳!”
陈瑛眉头一蹙,点拨道:“辅国公,事无不可对人言!”
夏浔叹了口气,摇头道:“陈御使,可与言者无二三!”
陈瑛动了动眉毛,长吸一口气道:“国公若是这么说,下官就别无选择了!皇上口谕,杨旭不能辩驳奏对的话,着即拿下,押赴诏狱听参!”
夏浔听了,伸出双手,对纪纲笑道:“可要上枷?”
纪纲干笑道:“国公是待参之身,尚未定罪,无需戴枷。”
夏浔若无其事地道:“如此,咱们走吧。”
陈瑛没想到事儿办得这么顺利,松了口气道:“国公爷,我等也是奉旨办差,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请!”
夏浔举步就朝外走,陈瑛等人跟在后边还得加快了步伐才能跟上,陈瑛好像跟班儿似的颠着脚小跑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到底古怪在那儿,却又想不明白。
直到出了杨府,让夏浔上了一辆有遮棚的简陋牛车,陈瑛才反应过来,他要是去谁府上抓人,那老婆孩子抱着男人大腿连哭带嚎,惨不忍睹。被抓的官儿也要含泪凝噎,叮嘱再三,甚至交待好后来,杨旭这也太风平浪静了吧?他那两位夫人呢?
想是这么想,他可不敢问,总不能问问夏浔:“喂,你被抓起来了,你家娘子怎么不跟出来哭送一番呐?”那不是吃饱了撑的么,陈瑛满腹疑窦地爬上马去。
后边,木恩落后一步,假意检查囚车,撩开帘子往里打量,俟纪纲和陈瑛扳鞍上马,便对夏浔匆匆低语道:“国公爷,事情紧急,前后有人跟着,奴婢实在来不及给您送个口讯儿。”
夏浔向他颔首微笑道:“公公有心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无妨的!”
木恩精神一振,忙道:“奴婢也是奉旨问话的人,国公若有委曲,可须奴婢报与皇上?”
夏浔摇摇头:“除非皇上亲自问话,否则,纵然刀枪加颈,杨旭无话可说!”
这时,陈瑛已在马上坐定,扭头一看,木恩撩着帘子上看下看,好象还在检查囚车的牢固度,便扬声道:“木公公,上马吧,国公爷还能一走了之不成?”
夏浔在车中朝木恩点点头,木恩便放下帘子,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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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回路转。
虽然在真相大白之前,朱棣有意地压制事态的发展,可是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辅国公杨旭入狱以及入狱的理由还是迅速在朝野间流传开来,一时间,保杨旭的人全体哑声了。
就连丝毫不抱其他目的的内阁首辅解缙和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的御使黄真也哑口无言。如果罪名属实,谁还保得了杨旭?万一他不只是走私、索贿,甚尔对双屿卫私通倭寇的事也有耳闻,恐怕杀头的罪过都有了,神仙也救不得他性命了。
这时,朱高煦一派扬眉吐气,五军都督府也重新抬起头来,都察院里,陈瑛派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陈御使又习惯性地加夜班了,他带着一班人废寝忘食地准备着整治杨旭的材料。而五军都督府也匆忙地做着准备,许浒、任聚鹰就要押解进京了,得准备审讯以及相关证据的搜集、整理。此前准备的人证、物证,有些甚么疏漏破绽,也正好趁此机会一一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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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造反”的许浒、任聚鹰被押到京城了,各方面势力的注意力暂时又从杨旭身上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毕竟他们才是一切的根源,只不过,没有人认为他们能还能翻案了,大家所要等着,仅仅是一个确定的结果罢了。
“有什么事,非得见了朕才能说?”
朱棣刚刚听到夏浔的要求时,气就不打一处手,愤然挥手道:“恃自傲!见了朕,要以几番救命之恩求俺赦免么?公是公,私是私,他的劳,俺已经以世袭国公的爵位还报了!贪脏枉,纵兵为匪,害俺万千百姓猪狗般被人屠戮,俺饶得了他,国饶不了他!”
朱棣指向陈瑛和纪纲:“你们,会同五军都督府,速速查明双屿卫通倭一案。”
杨旭既然关进诏狱,那就是皇帝要亲自过问的案子了,锦衣卫是有权越过都察院、刑部、大理寺这三司独自司的,所以朱棣又单独转向纪纲,吩咐道:“你那边,把杨旭的案子给我查个清清楚楚!朕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死,也要叫他死个心服口服!”
“臣遵旨!”
坤宁宫里,朱高炽和张氏带着儿子正来给母后问安。张氏带着儿子在大殿玩耍,而朱高炽则和母亲到了侧殿。
徐皇后严肃地道:“高炽,这时还想救杨旭,殊为不智。你知道……,涉入过深的话,恐怕连你也要受到牵累。那杨旭自己已认了罪,我们还能说什么?”
朱高炽道:“母后,双屿之事,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而杨旭已然关进诏狱,而诏狱这种地方……,儿臣担心,会出现屈打成招的事来。母后,杨旭曾数次救我全家性命,于父皇的千秋大业,更有莫大劳。以儿臣想来,就算杨旭身居高位后有些骄横放纵,想来也不过是走私几船货物,谋些蝇头小利,纵容双屿卫官兵勾结倭寇,犯边掳掠的事是绝不可能的,咱一家都受过他活命之恩,理不外乎人情,儿臣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徐皇后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仁厚是好事,不过……再说,后宫不得干政,娘不便对你父皇开口啊,你父皇虽不会怪我,可是此例一破,贻害无穷……”
朱高炽道:“母后,儿臣总觉得,其中必有隐情。儿臣听说,陈瑛纪纲奉旨问话时,杨旭曾言自有苦衷,但是只能对父皇一人言明。而父皇正在气头上,只以为杨旭要挟恩救赦,故而坚持不见。母后,你也知道父皇脾气,一旦决定了的事,九牛不回。母后不宜干政,儿臣自然明白,那么,只劝父皇见见杨旭,全了故人之意,这个理由如何呢?母后不必直接影响父皇的决定,只要给杨旭一个机会,如果他确有冤屈,必然向父皇申诉!”
徐皇后沉吟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杨旭与我家有恩,娘亲如何不记得?只是私恩再重,不没公呀。也罢,娘就破例一回,劝劝你爹。”
朱高炽欣喜不已,连忙躬身一揖道:“儿臣谢过母后!”
第486章 下不为例
……跑步机安好了,上午跑了二十分钾只。干舌燥,喝了一壶茶才缓过来,这身子骨儿,是真该锻炼了,俺做饭吃去,然后休息、运动一下,再继续努力,各位书友,月票多多给力支持,谢谢大家!”……
一处房间,只有一处袜糊着白纸的窗户,窗上贴着福字和窗花,过年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消去。
阳光正照在窗户上,透过窗纸再映进室内,光线柔和了许多。一张简陋的木床,床上放着被褥,床前不远有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一张棋盘,旁边还有猪头肉、卤豆府、炒黄豆等几样下酒的小菜,一边一只细瓷杯子,杯里盛着清澈的酒液。
桌子两边各坐了一人,右边那个是纪纲,他趴在棋盘上端详了半天,兴冲冲地拿起一枚小卒,推过了界河,喊道:“拱卒!国公,我这一步可是暗伏杀机呀!”
桌子对面,正是夏浔,夏浔微徵一笑,拈起马来后撤了一步,说道:“跳马!”
“呀!国公不吃我的卒子?”
夏浔道:“忍得忍上忍,方成人上人。一枚小卒,何须计较!”
“嗯?”
纪纲听了疑心顿起,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哟嗬!我明白了,国公是想双鬼拍门,然后给我来个铁门闩呀,哈哈,不上当、不上当,我才不上当!”说罢舍了那小卒,支起了士。
这是诏狱里牢头儿住的地方,里边再怎么收拾,总有一股血腥气,所以,纪纲就把夏浔安排在这儿了,如果有人来提审或询问,再把夏浔请回牢房,平时就住这儿,纪纲有事没事的就跑来跟他下下棋,喝喝酒,消磨时间。
纪纲得意地喝了。酒,眼皮一撩,瞟着夏浔,指着棋盘道:“国公,这棋盘上的局势,对你可很不利啊!国公如果还有什么杀手铜,该拿出来了!”
夏浔摇摇头:“时辰未到!”
纪纲目光一闪,脱口问道:“哦,那国公以为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呢?”
夏浔点点棋盘,说道:“今日这盘棋走数这一步,你是大开大阖,弃守全攻之势啊!”
“不错!”
“我呢,则是寓守为攻,后发制人。这样的话,我就得从容部署,先把自己这边安排的风雨不露,等你的车马炮全都过了河,再一一绞杀!”
纪纲微笑道:“呵呵,卑职既然已经知道了,国公就不怕卑职弃攻为守,全面回防么?”
夏浔道:“棋已走到这一步,你还有退路么?”
纪纲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苦笑道:“不错,陷得太深了,我这盘棋,现在只能像我这颗过河卒子,有进无退,杀个鱼死网破了。”
夏浔坐直了身子,逼视着纪纲,突然说道:“老纪,你到底是一面的?”
纪纲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反问道:“国公何出此言?”
夏浔摇摇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山头一共只有两个,你不是这座山上的,自然就是另一座山上的。只不过,我此前是真没看出来,你会选择这棵大树!”
纪纲嘿嘿地笑子两声,说道:“人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未必就是适合你的。那座山上狮虎成群,不缺我一个。这座山上都是锦鸡仙鹤,我就奇货可居了,国公觉得呢?”
夏浔想了想,摇头苦笑道:“以前,我看轻了你!”
纪纲哈哈一笑,说道:“卑职这可是跟国公爷您学的,烧冷灶!富贵险中求嘛!”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肃,正容说道:“国公,树大招风,你想静,风不止啊!置身事外,对你已是绝不可能了,此时此地,你还不能决定依靠那一方么?”
夏浔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纪纲又道:“小郡主的婚事三番两次被人破坏,这是那位爷送给国公的一份大礼。美人配英雄,也只有国公您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这样的女子,那位爷这份苦心,国公就不领情么?”
“哦?这么说,那些事是出自你的手笔了?”
夏浔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怎么知道此事的?”
纪纲徵笑道:“隔墙有耳啊国公,定国公府,花园相会,你们那番对话,恰被他看在眼里。呵呵,他倒不是有意偷听,正要去方便一下,不小心听到了而已。”
夏浔缓缓吁了口气,说道:“现在我已身陷囹圄,还有招揽的意义么?或者说,你早知道我留有后手?”
“没有!”纪纲断然道:“本来,我们也以为国公这一回在劫难逃!那位爷已打算发动自己的力量,将事情全部推到许浒等人身上,舍卒保帅,摘清国公,救你出险。国公,别看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拥有了一面倒的优势,那位爷手头掌握的力量也不小,再有我这个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