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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儿臣不甚赞成。”
朱棣双眉一挑,有些谗异地道:“哦?你不赞成?”
朱高炽道:“是,儿臣以为,东海倭寇横行,为祸甚烈,丘老将军年事已高,仍能主动请缨求战,这是因为对父皇忠心耿耿!淅东战事不利,丘老将军负有指挥之责,但洛宇、纪文贺等人对倭作战不能取胜,竟尔丧心病狂,构陷同僚,此事丘老将军知不知情?
依儿臣看来,丘老将军靖难臣,勋卓著,此事他未必知情。如果查处结果,丘老将军确是受人蒙蔽,那么父皇治他御下不严、识人不明之罪,那是名正言顺。然而,若仓促以构陷同僚通倭一案为由严惩丘老将军,则有失公允。
传扬开去,不知就里者还以为咱大明国公、军中统帅,竟也参与此案,为了推卸责任,污陷部属,指军为匪。如此一来,与我军心士气必定大为不利,今后作战,诸军将士但求无过、只求自保,谁还敢奋勇向前,争先杀敌呢?所以,儿臣以为不妥!”
朱棣听了面上毫无表情,转过身去时,眸中才掠过一丝厌恶。
他讨厌大儿子,这也是一个原因。
想说什么不直接说,总要转弯抹脚,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还是为了那个目的。想要穷追不舍,偏还扭扭捏捏,他不喜欢这种阴鹫的性格,他还是喜欢二儿子多一些,高煦的性格比较像他,敢说敢干,有气魄,而大儿子……”跟读书人学了一肚子弯弯绕。
哼!老子看着你长大的,别人不了解你,老子还不知道!”
“可这二儿子……”
朱棣又扫了眼正做义愤填膺状的朱高煦。从他已经掌握的情况看,他敢断定,浙东水师构陷同僚一事即便丘福和二儿子朱高煦事先并不知情,事后必定也是推波助澜,至少杨旭被牵连之中他们一定是幕后黑手。洛宇等人可以为了推卸战事不力之罪而栽脏双屿卫,但是他们那一层面的人,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去攀扯杨旭这一层次的人。
可这件事已经含糊过去了,他实在无继续追究下去了,至少……不能明着追究下去了。
两个国公互相厮咬,皇子也牵扯其中,很卒趣么?新朝初立,那些归附的旧臣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他的执政基础依旧是靖难臣系。朱棣并不知道这幕后还有一只小黑屋的黑手在推动,但是他却很清楚,现在他的根基,仍旧依靠靖难臣建文旧臣的归化还需要时间。
而靖难臣主要就是武将,武将中的元帅级人物只有三个,张玉、已经战死,只剩下朱能和丘福,这时再把丘福砍掉,那是自断臂膀。何况这里边还有他的二儿子掺和着,一旦追究到丘福这一层次,高炽那一边的人决对不会放过机会,继而就会牵连到高煦。
虽然他现在对老二很失望,但他更不喜欢老大,他瞩意的储君,依旧是朱高煦。
查,还是不查?
要不要一查到底?
如果丘福真的是陷害双屿卫的幕后主谋之一,丘福可不比杨旭呀。杨旭在朝中的势力很单薄丘福却是树大根深。这么多年来,不知了多少他那一派的部将亲信,如今这些人都是镇守一方的带兵将领。
丘福倒了不要紧,问题是在他成为二儿子最有力的拥戴者时垮台,大儿子一派的人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丘福遗留下的人脉,而这些人都是靖难臣一系的人,反倒是大儿子那一派的人,几乎全是建文旧臣。朱棣越想越不安,建文帝朱允炆还没有找到,如果真的有人利用争嫡借助他的力量打垮他的力量,朱允炆再突然冒出头来那时候……
朱棣对他一向喜爱的二儿子朱高煦依旧抱有幻想,朱高煦身体强壮勋也在,在靖难期间战赫赫,三个儿子里面,只有他在靖难臣系中,拥有极高的声望,立他为储君,是最合适不过的,这不但称了自己的心意,也能让靖难臣的队伍始终保持稳定,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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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考虑的不是栽脏案这件事情本身,他是站在一个统治者的层面上,从立储和朝政的稳定方面考虑的。
可是如果丘福等人真的牵涉到栽脏陷害部属的事件之中,以他的性格,又如何能容忍这种近乎背叛的欺骗?
朱棣心中挣扎良久,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吧,忙碌了一天,好生歇息一下!杨旭,你留下!”
朱高炽和朱高煦齐齐一呆,心中虽然诧异,却也不敢再问,只得各自答应一声,躬身退了出去。郑和也随两个皇子悄悄退了出去,殿中就只剩下朱棣和杨旭两人了。
朱棣仰首望着殿顶藻井发呆半晌,缓缓说道:“杨旭,你说这案子,该怎么查?”
他这句话突如其来,没有前言,没有后语,但是夏浔偏偏明白了他的心意,于是坚决地道:“查,一查到底!”
朱棣收回目光,缓缓转身,看着他,一字字地道:“你以为,俺不喜欢快意恩仇,把那腌攒货都打杀了,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不当家不知鼻米贵呀,你若是俺,才知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有太多的事要顾忌,就算皇帝也不例外。查?若查出一个塌天的大窟窿,谁去替俺堵?”
夏浔掷地有声地答道:“查,一查到底!若捅出一个塌天的窟窿,臣为陛下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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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9章 请缨
朱棣嘿然一笑,说道:“勇气可喜!珊飞不是一句为君上粉身碎骨的豪言壮语就办得到的!”
“陛下忧在哪里?”
“现在是永乐元年,属于联的年代刚刚来到!天下,得由建文旧臣们给联治理着,得由靖难武臣们给联来守着。天下兵马,联是一股脑儿接收过来的,要镇住他们,也得靠联的嫡系。丘福与朱能,是联在军中的左膀右臂。他倒了,联就断了一臂。
不只如此,只要动他,为防后患,很多他多年带出来的兵,联都要动一动。联现在立足方稳,禁得起大动干戈?”
夏浔反驳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双屿卫的事,陛下以为,还瞒得住么?正如他们栽脏陷害,其实根本漏洞重重,即便没有发生时间上的这个重大疏忽,只要朝廷想查,也一定能查得到真相。成千上万人参与的事情,想保证秘密,根本就是痴心妄憩。
他们真正的倚仗不是别的,而是受屈的人即便有了证据也递不上来,为此他们就得一手遮天,蒙蔽天子。而臣,恰恰是他们无法控制的一个变数,所以臣才会无端陷身其中,蒙冤入狱。只要栽脏成功,知情人不过限于淅东一隅,而且知情人不会传扬开去。
如今却不同,这案子是皇上您亲自下旨审理的,朝野关注,结局此刻已在京师传开,就算陛下想瞒也瞒不住了,很快,它就会变成一个尽人皆知的“秘密”,那时再不公开真相,岂非自欺欺人?
军中高级将领冒功构陷,栽脏同僚,这等丑闻一旦传开,才是真的自毁长城。皇上当初语重心长,诏谕靖难功臣们,固然是希望我们不要犯错,能君臣和睦,与国同休,何尝又不是因为担心靖难功臣原本不过是燕王府工蕃之臣,最大不过一府官员,只因从龙之功,一飞冲天,骤登高位,恐其腐化堕落,糜烂不堪?
臣带飞龙秘谍初入金陵时,也曾遇到过类似情形,从陛下燕山三护卫中精心选拔出来的那些铁血战士,素来军纪森严、临战勇敢,一入金陵,却被醇酒美人所迷惑,做出许多荒唐事来。臣断然予以处置,的确因此使我秘谋队伍蒙受了重大损失,折损了一些得力的人乎,原本精心布置的一些暗桩也因此放弃。可若非如此,恐怕臣就等不到陛下兵临金陵之日了。陛下,自古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守江山,要跟打江山一样,需要杀伐决断!”
朱棣道:“此案,与你的案子不同,你那只是一人贪墨。而这却是诸多军中将领,联手构陷袍泽,影响之大,何等深远,一旦将士因此离心,后果堪忧。”
夏浔失笑道:“陛下,恕臣说句冒犯的话。陛下您聪明一世,怎么反被此事陷入迷障?不错,陛下也知后果严重,可这后果,恰恰是蒙蔽不如张扬。唯有严查到底,涉案官员一律严惩、决不辜息,才能重树正气,才能给将士们恢复信心啊!”
“如人……是永乐元年。新年伊始,此等丑闻又多有靖难功臣参与,旧朝文武等着看联的笑话,一旦张扬开来,这朝廷体面……”
“皇上,体面是打回来的,不是藏回来的。浙东水师把兵败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在双屿卫身上,而今已经证明,这纯属一派胡言。偻寇可是并未因此损伤分毫。臣请问陛下,陛下能封得住满朝文臣的口,可封得住天下人的口?可封得住偻寇的口?眼看又将春暖花开,春讯时节,偻寇又将踏浪而来,为祸海疆,到那时候,打得还是朝廷的脸面……”
朱棣神色之间有些挣扎,显然是难以取舍。
夏浔见状,叹了口气道:“陛下当初以八百亲兵举旗靖难,可曾怕过什么?而今坐了天下才区区半年,就变了,变得畏首畏尾!陛下,您一直担心追随您打天下的靖难功臣们会变,可陛下您自己何尝没有变?家里头瓶瓶罐罐的多了,这也怕碰着,那也怕摔着,锐气全消!”
朱棣仿佛被一柄看不见的大锤猛地击了一下,蓦地退了两步,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两眼紧紧盯着夏浔,目中射出骇人的寒芒。
夏浔恍若不见,把顶冠一除,很光棍地往那一跪,朗声道:“臣冒犯天子,罪该万死!请治臣死罪!”
“你……”
夏浔不是比干,他可没有动不动就剜心肝搞死谏的习惯,可他这句话确实说重了,不重不足以触动朱棣,说重了又有可能真的触怒朱棣,所以他第二句话马上就跟着说了出来。
“若陛下不嫌臣愚钝,愿将剿偻重任相托,臣保证,一定打出咱大明的威风来,叫那偻寇丢盔卸甲,望风披靡,虽不敢说就此靖清海宇,也可让偻寇从此再不成气候!”
夏浔这么说可不仅仅是为了这句严重冒犯皇帝的话找辙,同时也有着更深远的意义。他要参与军务,痛定思痛,他觉得,以一个暗中掌握着一支特务力量的国公身份,在庙堂之上,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影响力也有限。可是茹常一个伯爷都辞了尚书之职,他一个国公是无法在文官系统拥有一席之地的。
皇明祖i,文官最高封伯,爵位不许太高,只有武将才可以。所以他无法插手文官系统,却可以在武臣系统中插上一足。而剿偻,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至于成败,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军事上,他有胡宗宪、戚继光等人的一些抗偻经验,又有双屿卫这个偻寇通,不致吃了大亏。政治上呢?
胡宗宪、戚继光,那都是极能打的名将,以那戚继光来说,若是把他搁在这个年代,未必就比淇国公丘福差了,甚至会更强。只是他没有丘福这样的机遇,才没有这样的爵禄地位和成就。
可即便以戚继光之强,也只是面对偻寇时常打胜仗,予之以重创,依旧谈不到打得偻寇不成气候,原因何在?盖因偻寇不是一支军队,也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如果是一支军队,军事上打败它,从政治上与它的统治者达成一定的协议,这支敌人自然就消失了。
可偻寇不同,他们的本质就是一群海盗,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是抢,唯一的战斗使命还是抢。你杀光一批,又来一批,除非那岛国上的人死绝了,这仗永远打不除非你从根源上想办法。夏浔很憩舜绷历史上证明成功的剿偻经验打击偻寇之气焰,再从根源上解决偻寇形成的问题。
如此一来,虽然海盗千百年后依旧存在,是杀之不尽的,但是像倭寇这样成规模的海盗,却可以在东海绝迹。而要做到这一点,军事上成功之后,紧随其来的就是政治上的一些作为,如果能以此为契机,反过来促进大明改变洪武朝时过于严格的海禁政策,岂非以弊成利?
朱棣听了,果然转怒为惊,把他大逆不道的话抛到了脑后,吃惊地道:“甚么?你要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