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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看,全都是官……好多的官……
刘玉珏下马,在拴马桩上把马系好,门口四个锦衣卫向他打招呼问好:“刘镇抚,您回来啦!”
“恭喜刘镇抚小登科之喜啊,哈哈*……”
刘玉珏摇摇手,步上台阶,指着午门方向道:“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侍卫扭头看了看,笑嘻嘻地道:“哦,大人问这个呀,这不关咱锦衣卫的事儿,皇上下诏议迁都,百官议了多日不见结果,皇上恼了,叫他们跪在午门前再议呢,说是不议出个结果,以后就这么天天议下去。”
刘玉珏更加惊奇,正要问个清楚,纪纲同一个穿宫里太监服的小黄门急匆匆从衙冂里走出来,一眼看见刘玉珏,纪纲的脚下不禁慢下来:“玉珏,你回来了?”
刘玉珏一见是他,连忙抱拳行礼:“大人,卑职假期结束,回衙报到。大人这如……要出去吗?”
纪纲见他对自己始终保持距离,心中不喜,不过这时不是说话时候,便道:“哦,皇上有急事召见,我随这位徐公公先进宫一趟,咱们回来再说。”
刘玉珏欠身道:“大人慢走!”
纪纲点点头,与那小太监脚步匆匆地去了。
刘玉珏用马鞭扫了扫肩头湿漉漉的雨水,重拾方才的话题,问那门口侍卫道:“你方才说,午门外是怎么回事儿,百官议事?”
午门前,一块块方型的青石板,地面非常平坦,但是金陵上地松软,皇宫重地在建设时千小心万小心,地面不知夯实了多少遍,也不能确保不走形,皇宫的后宫就因地面塌陷,一些宫墙出些裂缝,建筑发生变形。
这午门前面的广场也是稍稍有了些起伏,因此这秋雨一下,一些稍稍凹陷的地方就积起了一汪雨水。即便没有蓄积雨水的地方,跪在那儿双膝着地,双膝也始终是碜在冰凉的石板上,雨仍一直在下,文武百官身上已经湿透了,一个个跟落汤鸡似的,好不狼狈。
在午门四周,有许多锦衣卫的侍卫在游走巡弋,以防止官员文斗输了,气极败坏,与对方再来一场全武行,丢了朝廷的威仪。官员们按着各个衙门、官职大小,依次序跪于午门外,声嘶力竭地互相辩论着。
“北方虏患不绝,自古就是我中原心腹之疾,建都国门,天子守边,岂不危险?”
“正因为北方虏患自古就是我中原腹心之疾,才该就近制御!汉唐都长安,宋都汴梁,可曾就防了边患而不亡国?元都大都,北方正是其根源之地,更无后顾之忧,难道不曾亡国?以北京近边为由,便以为建都于彼国柞难以长久,岂非可笑?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国家是否长久,还是要看自己的本事,何必推赖到地理上。”
“谬也!谬也!北京何止近北虏,更有东海近有咫尺,若有寇从海上来,首当其冲便是京城,一战失利,亡国在即!”
“可笑!可笑!靠海就要亡国?东瀛扶桑,弹丸之地,你叫它把国都搬到哪儿去,它的国都不近海么?依照你的说法,岂非早该亡国了?元人远逃至大漠深处,不要说远,追都追不上还不是亡国了?北京那是近海,外有山东、过东左古护峙,如果这样都能叫人家长驱直入,杀到京城,你逃得再远,也不过是芶延残喘,多受几日战败之辱!”
“荒唐之极!谁说汉唐建都长安,是为了防范北方边患?那时中原腹心之疾,正在西域,匈奴、突厥、吐番、回说……”莫不在西域,那时北方还没有强大的敌人,大唐建都长安,正是为了就近镇慑,以克强藩!”
“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如此,我永乐皇上欲建都北京,以克北虏,可不正与汉唐一样主张?那时中原腹心之疾在西域,这时中原腹心之疾在北方!”
“你……”你……”你方才明明说我中原腹心之患一直在北方!”
“着哇!着哇,是我说的,可我没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啊!我是说,从五代时起,契丹立国,北方才取代西域,成为中原腹心之患!”
雨还在下,众官员懒得拧一柠官袍上的水,只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便争论不休,一个个淋得跟落荡鸡时的,因为深秋水冷,体格单薄些的冻得唇白脸青,却是丝毫不顾。刘玉珏赶到牛门,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只惊得目瞪口呆。
他赶紧在人群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夏浔的身影,连内阁、六部的许多大员都没有,心便稍稍放下来:“杨大哥不在,看来皇上还是有些分寸的,若是那些公侯、部堂,全都落荡鸡似的跪在这儿议事,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午门城楼上,朱棣翼善冠,团龙袍,坐在黄罗伞盖下,不愠不火地看着下面,脸划的神色淡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之色。
这时奉诏进宫的纪纲脚步匆匆地赶上来,到了朱棣面前单膝跪倒,恭声道:“皇上,臣奉诏来到!”
朱棣轻轻一抹颌下的虬须,淡淡地道:“骡着你封存的那些东西,可都收好了?”
纪纲一呆,忙道:“臣收得十分妥当,皇上尽管放心!”
朱棣淡淡一笑,说道:“好!一会儿你回去,把联命你封存的所有东西,全部移送朱勇那里。”
纪纲又是一呆:“成国公?”
“不错!”
雨仍在下,纪纲依旧半跪于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永乐皇帝。
两人近在咫尺,那如丝的细雨在这么近的距离是无法形成雨幕的,但是纪纲仰视着永乐皇帝的面孔时,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明明看清了朱棣的模样,甚至可以一根根地去数他颌下的胡须,但是他又似乎完全没有看清。
当年,朱棣还只是一个抱着一腔怨气的亡爷,一个怀着成则大赚、败则死矣的决心的亡命,那时他就为朱棣牵马坠镫。他熟悉朱棣的性情,他清楚朱棣的喜怒哀乐,可现在他竟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朱棣没有看他,只淡淡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啊?啊!”
纪纲慌忙低下头去,强自克制养自己的震惊和惶恐,低声道:“臣明白了!”
朱棣“嗯”了一声,道:“明日,缇骑人手,给联备足了!”
纪纲改单膝跪为双膝跪,伏在水洼中深深地叩下头去:“臣……遵旨!”
朱楝从沐丝手中接过一杯热茶,呷了一口,悠然望着跪在午门之外,犹在雨中喋喋不休的群臣,忽尔一笑,指着他们,向纪纲问道:“群臣正在议论迁都之事,你觉得,他们反对迁都,是否有理?”
“呢……”
纪纲忽然失去了平时在朱棣面前大大咧咧的感觉,看着朱棣从城楼上望下去,似乎在俯暾众生的眼神,纪纲竟油然升起一种敬畏。
他小心地答道:“臣只执掌锦衣卫,为天子耳目,这朝政之事,实非臣之职责。皇上既然动问,臣本该奏对的,只是臣车此道实在一窍不通,不管皇上到哪儿,臣只管追随皇上尾骥也就是了。”
朱棣呵呵一笑,慢慢站起身来,把手向外一展,沐丝立即迎过来,双手接过了杯子。
朱棣随意地往黄罗伞盖下一站,伸手一指城下百官,如龙腾于空,俯暾蝼蚁,傲然道:“他们之中,有些人心怀龌龊,却一口的忠君爱国,为民请命;有些人明明自己愚不可及,却以为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哈哈哈哈~~,迁都北平,联深思熟虑,计之久矣。这些愚夫之蠢见,岂足以达英雄之略么?”
朱棣把大袖一卷,复又一甩,沉声喝道:“回宫!”。凌晨,求推荐票!
(未完待续)。
第945章 覆雨翻云
朱棣举步就走,身后大汉力士立即抢前一步,扛起黄罗伞盖,紧紧随在皇帝身后,纪纲伏地高呼道:“臣恭送皇上!”
久久,已听不见耳畔一只只皮靴踏水的声音,纪纲慢慢抬起头来,只见除了枪一般直囘挺囘挺囘立在宫墙上面的士兵,整个城楼上也是空无一人。纪纲伸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那是雨水还是冷汗,随即他就腾地一下跳起来,急匆匆地囘下城去了。
城下文武百官正吵得不可开交,也不知道是哪个往城楼上瞅了一眼,见黄罗伞盖已经不见了,便叫起来:“嗳!皇上已经走了!”
“什么?”
众官囘员一起抬头往城楼上看,有那眼神不济的,也眯缝着眼使劲瞅,虽然城楼上就算是依旧矗着黄罗伞盖他也看不清。文武百官正议论纷纷,沐丝从宫里慢腾腾地走了出来,后边有个小太监给他撑着伞。
沐丝走到百官面前,大声道:“皇上口谕:今儿就到这吧!众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儿不上朝了,早朝时间,文武百官继续在午门议论!有重要政事者,具本上奏即可。钦此!”
沐丝宣完了皇帝口谕,把双手一扎撒,像轰鸡似的道:“各位大人,这就散了,都散了吧!”说完一转身,施施然地去了。
纪纲已先沐丝一步出了皇宫,健步如飞直奔锦衣卫衙门。
刘玉珏在午门前看到那幕千载难得一见的奇景时,皇上正在城楼上,百官议事议得也认真,旁边还有宫中侍卫看囘管着,刘玉珏不好上前问些事情,便想回转锦衣卫再说。他没急事,走得自然不急,反正衣服已经湿囘透,雨中漫步,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等他走到锦衣卫门口时,纪纲正好追上来,两个锦衣校尉一溜小跑地追在纪纲后面,其中一个撑着伞,纪纲走得急,连伞都不用,身上已经淋透了。
“啊!大人回来了!”
刘玉珏一见纪纲,连忙再次拱手,虽然两人不合,暗里还有交锋,公开场合却不便闹翻,再说这纪纲毕竟是他上司。
纪纲哪顾得上理他,纪纲现在心中后怕不已,他好悬一屁囘股坐到火坑上,幸好现在才只把屁囘股挪了挪位置,还来得及补救,他急着消除隐患,撇清关系,才没功夫与刘玉珏扯淡,因此只是“嗯”了一声就蹿进了正堂。
刘玉珏心中纳罕:“纪纲今儿这是怎么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既然纪纲没空理他,他便想先回南镇,辅国公府现在是绝不能去的,浑身都淋透了,头发也乱囘了,除非万不得已,他是绝不愿意以一副狼狈相去见夏浔的。
刘玉珏正要转身离开,纪纲突然风风火火地又跑了出来,开口唤道:“玉珏!”
刘玉珏连忙止步,拱手道:“大人!”
纪纲跑过来一把拉起他,闪到滴水檐下,对他说道:“我这些天忙里忙外,实在是忙昏了头,见你回来,也来不及说话。哦,对了,辅国公受谗言攻讦,下狱待参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刘玉珏一听大惊失色,道:“什么!国公受何人谗言入囘狱,因为何故?”
纪纲冷笑一声,道:“还能是谁,自然是汉王爪牙,陈瑛那头老狗了!”
纪纲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实在是一言难尽。你不用担心,为兄经过认真的勘囘察,手中已经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一定可以扳倒汉王和陈瑛,救出国公的,为兄经过多日准备,已发动在即……,哦,此事关系重大,你既不知情,也无须知道详情,这样万一为兄失败,也不致牵连了你!”
刘玉珏看着纪纲,也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还是纪纲喝醉了。
纪纲窥他神色,微微一笑,道:“玉珏怀疑为兄的诚意么?呵呵,不错,为兄与辅国公之间,因性囘情不合的确是有些不愉快,可是为兄并不蠢,唇亡齿寒的道理为兄还是明白的!汉王打囘压国公,意在太子!太子这棵大树如果倒了,满树的猢狲谁也跑不了,为兄就算不为辅国公,只为自己也得顾全大局不是?”
刘玉珏恍然大悟,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纪纲不惜代价为大哥开脱倒是大有可能,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蜢蚱,窝里斗没关系,外敌来了,一旦取胜,那是要一窝端的,这时当然得一致对外。
刘玉珏点头道:“大人说笑了,玉珏怎么会不信大人呢,依大人所言,国公还不致有危险是么?国公如今关在何处?”
纪纲叹口气道:“玉珏,你不在京这些时日,京中的变化覆地翻天,三言两语的实在是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去探望一下国公,国公自会向你说明原委。国公如今就在咱们锦衣卫的诏狱里,因为汉王和陈瑛的奸谋,近日来被囘关起来的官囘员太多,龙蛇混杂,为兄不方便入囘狱探望,不过你放心,国公在咱们自己这儿,自然是不会受了亏待的。”
刘玉珏一听夏浔就在诏狱,心早就飞了,恨不得立即插翅赶到诏狱,急忙便道:“那我这就去!”
纪纲道:“好好好!来人呐,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