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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剩下一千片左右,总不好意思两年后回国再接再厉吧?快点来啦!我下个月就要新训了,现在是分秒必争!」阿拓在电话里着急的说。
于是我厚着脸皮传简讯问百佳,问她允不允许有我这个电灯泡去插花一下。
没多久,百佳回了一个笑脸。我松了口气。
阿拓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出国当苦工前我能跟他多聚一些就多聚一些,要不他这个怪咖一去就是两年,从此我就只能一个人去洗衣店吃饭,一个人去暴哥那里看电影,一个人去看小才表演,一个人去仓仔那里夹娃娃。
而这些地方,都是阿拓带我去的,这是我们独特的新竹地图,以奇遇为经,以友谊为纬绘制而成。
在一起拼拼图的几个夜晚里,百佳抱着睡着的胡萝卜,提出她想租下阿拓现在的房子,好让这条我行我素的小狗能在熟悉的环境里继续待着的想法。
阿拓几乎没有迟疑,大叫了一声,吓得我跟百佳身子抽动了一下。
然后阿拓紧紧抱住百佳。
「妳真是个好人!妳真是个大好人!胡萝卜一定会很感激妳的!」阿拓在百佳的耳边大声嚷着。
百佳又惊又喜,眼睛一眨一眨,在阿拓的背后向我比了个胜利手势。
我笑笑,摸摸被突然吵醒、一脸大便的胡萝卜。心中滋味很难说清楚。
也许人生就像是两年前一直困扰我的排列组合题目。然而我是对的。
谁跟谁在一起,其实早就注定好了,每一道题目不管多么繁复,答案都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
泽于在等一个他不需要在其面前伪装的女孩。
所以他出给自己的爱情题目,答案只有一个。
百佳在等一个她不需要负担选择压力的男孩。
所以当答案出现在她眼前,她一点也不犹豫。
阿拓在等一个懂得欣赏他纯真本质的好女孩。
所以对他来说只需要耐心等候,而耐心在阿拓身上从不匮乏。
而我,两年前当我在咖啡店初遇泽于的时候,我就已经为自己拟好一道艰难梦幻的题目。而现在,我已经走到这场爱情排列组合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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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寝室熄灯,百佳睡不着,偷偷爬上了我的床。
「要吓死人啊?」我赶紧缩脚,睡到一半脚被人从底下抓住的感觉真恐怖。
「我好像睡不着,跟妳挤一挤噜。」百佳笑笑。
「靠,如果睡不着,我可以抱妳,讲故事给妳听。」念成慵懒地翻身,暧昧地看着我们。
「少花心了妳!」「念成我要告诉妳女朋友!」我跟百佳同时笑骂道。
念成哼了一声,乖乖睡她自己的了。
「思婷放假回去后,寝室少了好多声音。」百佳说,玩着我枕头旁的长颈鹿。
「嗯,尤其她的声音大。」我笑笑。
「过几天,阿拓去成功岭新训,我也会回台北。有个暑期安亲班的工作。」百佳看着长颈鹿脖子上的缝线。
「阿拓又不是不回来。」我说。
「我知道哇,谁在跟妳说这些!」百佳锤了我一下。
「一想到愣头愣脑的他站在非洲草原上,拿着矛跟土人一起打猎的样子,就觉得好好笑!他一定跟很多怪怪的土人变成好朋友的!哈!」我越想越好笑。
「嗯,他一定会的。」百佳笑笑。
「如果他半路遇到狮子,说不定还会碰到泰山来解围?」我越说越兴奋。
「嗯,说不定呢。」百佳点点头。
「也说不定阿拓会碰巧遇到部落战争,然后不小心救了酋长的女儿,接着酋长大表感激于是把女儿嫁给他,阿拓就变成了非洲国的女婿哩!」我大概笑的很白痴。
「思萤,妳真是越说越远了。」百佳叹口气。
我端详百佳,她的眉头轻轻锁着些什么。
「我真羡慕妳。」百佳的额头触碰着我的鼻子。
「阿拓虽然出国,但。。。。。。」我话还没说完,百佳就已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很羡慕妳,总是能用这么开心的语调说着阿拓的事。」百佳闭上眼睛,手指碰着我的嘴,不让我说话。
我看着她,她的嘴角却露出微笑。
「每次在妳的小说里看见阿拓,都是那么活灵活现,而我的记忆里,却只有那张永远都拼不完的拼图,还有躺在我怀里睡着的胡萝卜。不过我很幸福,吊在那房间里的深黄灯光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他认真问我的表情是我最难忘的回忆,他骑车送我回来时,总会注意到我每次都少穿了件衣服。他说笨蛋不会感冒,他说抓冲天炮的手不要抖、要呈四十五度才会又高又远,他说我们人类的念力很强。。。。。。」百佳依旧闭着眼睛,越说声音越细。笑得很幸福,好像熟睡似的。
我轻轻搂着百佳,帮她盖好凉被。
我知道她正在做一个美梦,一个醒来之后,还会继续下去的美梦。
「记得帮我在梦里向阿拓打声招呼,顺便提醒他寄张拿着长矛的明信片回来呦。」我也闭上眼睛,轻轻说着。
成功岭一个月的新训结束后,阿拓将手机门号停了,反正非洲也用不到。
他将满柜子的书送给仓仔,因为仓仔很喜欢自己研究些有的没的。
计算机则送给金刀婶他们,这样就可以跟远在高雄跟台北的儿子玩视讯。
一个从没养过鱼的鱼缸则送给了暴哥,他说暴哥如果不缺条狗,也许缺几条鱼。
吹风机则送给了没有头发的铁头,因为他说铁头没有头发头会冷,吹风机可以帮他温脑袋。
冰箱跟衣柜等家具则留给百佳,当然还有那幅拼好了的大拼图,他们将它裱好挂在墙上。我一直都没提过,那是幅壮阔的黑白山水画,难度高得不得了。
「你怎么什么也没留给我?我缺一条帅气的披风说。」小才坐在他那将性命赌在象棋上的老爸旁,一边看棋一边抱怨。
「我还以为你缺的是帽子?一个人体魔术师怎么可以少了吃饭的家伙?将军抽车!死棋!」阿拓大笑,下了他有史一来最好的一手棋。
我开心地从阿拓的大背包里拿出一顶帅气的红色长筒帽,那是我跟阿拓特意去选的。
「天啊!是红色的!爸!你看帅不帅!」小才又惊又喜,立刻戴上帽子。
勇伯却正自沈思如何化解阿拓那一手号称死棋的困局,无暇管他。
「因为黑色的全卖完了,所以只好买红色的啰。」我笑笑:「阿拓说,反正你也比较适合红色。」
「希望你戴上这顶帽子可以带来好运气,赢得美国的魔术大赛!」阿拓竖起大拇指。
「什么好运气?我是实力派的!」小才说着说着,立刻从刚到手的魔术帽里拎出一只鞋子。
送完小才礼物的那晚也是阿拓最后一次帮小才补习,尽管小才还是定不下心。
在赢了唯一一盘军棋后,阿拓骑着野狼载我去南寮海边,那个我们放过一箱冲天炮的海堤,老地方。
我们照例在熟识的小吃摊前买了两杯热珍珠奶茶还有两只烤鱿鱼,阿拓托着我的脚助我爬上堤防,将吃的东西交给我,然后壁虎般游了上来。
「忘了买烟火,真是失策。」我拍拍裤子,下次一起放冲天炮就可是两年后了。
「也没什么失策,总是有机会的。」阿拓笑笑,喝着奶茶。
南寮海港的风景在晚上根本就是一片脏脏的漆黑,远处的灯塔既不诗情画意,偶而看到的渔船灯火也多是海巡巡逻艇,要不就是全身着火的水鬼。
少了冲天炮真的差很多。
我们坐在海堤上随便聊点什么,一点离别的感伤都没有,就连提到这两年相识相熟的过程也只是三言两语笑笑带过,没有刻意去撩拨些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却一次架也没吵过,真是蛮诡异的。
阿拓说他本来就不习惯跟别人吵架,因为吵架根本就没有必要,虽然跟我在一起的确也没什么好发脾气的。
「怎么说?」我问,咬着烤鱿鱼。
「从很小的时候就我习惯用十年后的自己来看当下,所以很多事我其实都不在乎,例如店员找错钱给我或是服务生送错了菜这种小事,十年后的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现在的我何必要生气呢?浪费时间也浪费精神啊。」阿拓伸着懒腰。
「还有呢?」我嚼着珍珠。
「还有啊,我以前小学常常因为忘记带笛子被音乐老师罚半蹲,可是我都马不在乎,一个人在走廊上还可以想很多事,例如放学后要去找谁玩啊等等。」阿拓说,简直没什么干系。
「可是那天被流氓作戏围住后,你还是很生气打了暴哥一拳啊?」我反驳。
「那是因为我清楚知道十年后我还是会很在意那次的恶作剧啊,而且暴哥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不想跟他之间有什么嫌隙,所以打还是要打的,只是。。。。。。」阿拓歉然说:「那天晚上吓到了妳,不知道打那一拳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再打电话给暴哥约个时间再补打?」
「白痴啊你,不怕暴哥把你给砍了。」我笑着:「不过你怎么知道十年后的你会怎么看现在呢?说不定以后十年后的你会在意,只是现在的你还没发觉罢了。」
「当然我也不是百分之百都知道以后的事,就好比以前我被弯弯甩掉那件事,我以为我朋友嘲笑我只是一阵子而已,没想到一笑就是一年多,坦白说我很会后悔,不过既然一开始我没发脾气,就不能怪我朋友,其实他们也没有恶意。」阿拓搔搔头傻笑。
「那时候的你真的很可怜呴。」我回想起他那人群前尴尬的样子,当时的他脸跟脖子都红了。
「嗯,所以还是谢谢妳救了我,没有妳,我现在可能还被困在原点呢。」阿拓伸出手,眉毛抖动。
「哈,我有说过你每次跟我握手,都快把我的手扭断么?」我伸出手,阿拓哈哈大笑。
当然,还是一记内力十足的握手。
阿拓隔天一早,就骑机车从新竹到台中成功岭报到,将房子留给百佳跟胡萝卜。
他打电话说,已将摩托车寄放在住在台中的同学家,就理了个大平头进去当阿兵哥,如果新训结束再来新竹找我们吃饭聚聚。
巧的是,哥也在这个时候上了成功岭。
「神灵保佑,希望他别抽到金马奖!」文羚在网络上写信给我,我则摇头叹息。
哥的签运一向很差,小时候我们到杂货店里抽奖品签,哥总是抽到铭谢惠顾要不就是橘子汁棒冰,在祖先牌位前掷筊问事,不是没筊就是笑筊,如果在游乐场玩纸签贩卖机,多数都抽到大凶。
而这次,我看哥多半也是飘洋过海的命,好一点也是无坚不催的海军陆战队。
「喂,暑假那么闲,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学车啊?如果我真的抽到金门,车子太久没开会坏掉咧!如果坏掉就找妳算帐!」哥整理行李时将车钥匙丢给我。
「你也有自知之明会抽到金门啊?」我毫不客气收下钥匙,心中雀跃不已。
「嘿嘿,至少有个漂亮美眉在台湾等我啊,哇哈哈哈?不像某人??」哥笑得跟白痴一样。
哥说得也没错。
而阿拓去非洲,也有个漂亮美眉在台湾等他,到底都是幸福的期待。
但有些事情开始变得怪怪的,尤其是我自己。
「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少看见老板娘了。」我说,看着柜台前的小圆桌。
「谈恋爱就是这样。」阿不思翻着漫画,头也不抬。
以前老板娘都趴在柜台上玩些小东西打发时间,剪纸啦米雕啦用吸管盖房子啦,甚至有一阵子迷上了用手指摸麻将猜牌,整天都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一鸟?花牌?」怪可爱的。
但现在只剩下光会嗑面包跟小蛋糕的肥猫苏门答腊,还有牠微微发出的鼾声。
「妳说老板娘真的会跟培信在一起么?会结婚么?」我问,手里调着乱点王指名要的「哈比人搞gay咖啡」。
「管那么多?」阿不思对漫画的兴趣比什么都要高。
「挪,你的哈比人咖啡跟冰淇淋松饼,共两百块。你不要老是点冰淇淋松饼,热量那么高。」我将餐点放在桌上,拍拍乱点王的肩膀。
在阿不思的教导下,这两年我对咖啡的认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深,手底下能调出的咖啡多达四十几种,还开始尝试调制自己喜欢的综合咖啡。这是在所难免。
然而阿不思跟老板娘还潜移默化了我特异功能,就是随兴制造出客人乱点的咖啡,这需要了不起的勇气跟牵强附会的想象力。这,似乎已变成了本店去之不掉的特色。
「好啊,可是这是冰淇淋松饼吗?这是。。。。。。蜂蜜松饼吧?」乱点王怪笑。
我低头一看,果然一点冰淇淋的影子都没有。
「最近常常发呆呴?交了男朋友呴?在思春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