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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承认了,他没有否认,想来安然的父亲是不可能说这样的谎话来骗自己。
钟旭无力地松开了手。
“旭旭,我家就住前面二零八号,有空来玩啊。”
抛下这句话后,蒋父手忙脚乱地戴上眼镜,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钟旭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不能说,不能听,不能看,唯一回荡在脑子里的,是她与司徒月波初见时的情景——
“不过,我到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来找我们的?别告诉我你是查黄页找到这里的。”
“黄页?………钟小姐说笑了,其实,这只能说是我们司徒家的造化和你我间的缘分了。钟小姐是不是有一位中学同学名叫蒋安然的?”
……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我弟弟刚好与她是大学同学,她父亲与我们盛唐有生意上的往来,偶尔会相互拜访,前几天她刚巧从国外回来,得知我父亲的近况后,就嘱咐我们来找你,说你一定可以帮我们。本来她今天要与我一同前来的,可是她临时被父母叫回渥太华处理一些急事,不然你们老同学还能得以一聚呢。”
……
钟旭一字不漏地回忆起当初司徒月波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那个时候,蒋安然已经死去近三年,试问又如何跟他弟弟做同学,如何教他回来找自己救他父亲?!
是谁对自己说了谎?
司徒月波还是蒋安然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要说谎,动机是什么?
在他们两人身上,根本就找不出欺骗自己的理由啊!
一个是如此疼惜自己的老公,一个是值得尊敬的故人之父……不可能,他们怎么会与“欺骗”二字扯上关系?!
钟旭不敢往下想。
下卷 一第二章·惊变(12)
北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嗡嗡作响,头胀欲裂。
客观地说,蒋安然的死信,只会让她带着同情的心思难过一阵,绝对不会令她有如此失常的反应,毕竟两人已是多年不曾谋面,年少时的同窗之谊已经在毫无联系的漫长岁月里褪去了颜色,淡之又淡。
经由她的死亡所牵带而出的某些未知之事,才是将钟旭震撼到“呆若木鸡”的唯一原因。
勿庸置疑,甲乙两方,必有一人口吐不实。
而直觉告诉她,蒋父对她说谎的几率几乎是零……
那么……
临近节日的早晨,普通热闹的小街,故人的偶然重逢,本该是让人高兴的一切,没想到竟收获了如此“意外消息”。
钟旭步履僵硬地行走在铺着歪斜方砖的地面上,有几次都被翘起的砖角绊了个趔趄。她没有继续朝老宅的方向前行,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选择朝来时路走去,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一下子变得不值一提,她只想回去。
回去找他。
路过的人,纷纷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看上去就像具没有生命的石像,被人用看不见的绳子牵扯着,做着笨拙而急促的移动。
谎言……他们之间,怎会有谎言?!
比刀锋还锐利的冷风几乎穿透了她的身体,刺进了柔软到没有半点防备的心坎。
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
她用了整整三个半钟头,从城北走到了长瑞大厦。
是的,顶着寒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本是想利用这段时间来思考一些问题,理出一点头绪。
可惜,没用。
她什么也想不出,或者说,她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一路上,来回于眼前的,只有他与她从陌路到伉俪的点点滴滴。
那么温暖,那么迷人,幸福到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面前的长瑞大厦,依然不减半点风采,高高在上,鹤立鸡群。
钟旭仰着头看了这座建筑物很久,直看到脖子酸痛才罢了休。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那天,与今天一模一样,也是没有阳光的阴天,又干又冷的北风。唯一的不同,只是今天的风似乎更强劲了些,几乎要把自己吹到倒地不起的窘境。
是风变强了,还是人变弱了?!
钟旭做了个深呼吸,却没料到被大量涌入的冷空气刺激得咳嗽连连。
这恶劣的鬼天气。
她并不怕冷,喜欢冬天胜过其他任何季节。
但是,今天的天气,她从心里厌恶。
擦了擦眼角,抹掉咳出来的眼泪,钟旭轻拍着胸口,迈步走进了大厦。
自打那次人鬼大战之后,她再未踏足此处半步。现在看来,这里有了不小的变化,好像又装修过,整个大厅看上去比以前更加豪华炫目光彩照人。
很漂亮,不愧是本城最顶级的商用建筑。
可是,在钟旭的眼里,这些曾经能让她感慨一番的“辉煌”,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值得注意的魅力。
钟旭减缓了步伐,朝电梯方向走去。
经过大厅中央时,她突然停住了。
又是那种感觉。那种初来此地时就曾感受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钟旭记得当时跟来的钟晴曾一语道破此地“不一般”,姑且不论他是不是信口胡诌,这个“不一般”是她也清清楚楚感受到的,不是鬼气,也不是煞气,好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如同……离开了水的鱼一样。
叮!
电梯的铃声没有变,依然无比清脆,惊醒了恍惚中的钟旭。
抬眼一看,一大拨穿着体面的男男女女从电梯里涌出,行色匆匆地朝外赶。
钟旭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大钟,此时已到午餐时间,难怪大厦内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
进了最右边的那架电梯,钟旭的手指却在22F的按钮前迟疑了。
上去了,还会有退路吗?
退路?!
钟旭眉头一皱,为什么要用到这两个严重的字眼?!
神经病!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呢?!
她咬了咬嘴唇,摁下了按钮。
电梯稳稳上行,钟旭靠在一侧,愣愣地盯着那排不停闪烁的数字。
身旁,几个年轻女子交头接耳,议论着某某人今天又穿了什么,某某昨天又被谁发现跟某某一起牵手逛街之类的内容。
钟旭突然觉得有点羡慕她们,羡慕她们普通人的身份,羡慕她们可以活得如此轻松惬意。
“我们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自然也要面对常人不能面对的牺牲。”
钟老太说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得。
拥有常人没有的能力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以前的生活从来没有跟“牺牲”这两个字沾上一点边儿呢?以前也抓鬼,也会遇到危险,但是日子却是快乐的,天不怕地不怕,没有任何负担……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沦落到如此深沉悲凉的境地?!莫名其妙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不击垮她不罢手的势头。
为什么要这样?
下卷 一第二章·惊变(13)
难道是上天见不得她幸福?!
钟旭忍不住叹气,自嘲般地笑了笑。
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二十二楼就在门外。
电梯门缓缓滑开,钟旭却迟迟挪不动步子。一瞬间,她突然有了想逃走的冲动,不去找他证实什么,就当今天没有遇到蒋安然的父亲,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是,在电梯门就快合上的刹那,她还是闪身而出。
事实就是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教她如何“当”它没有发生过?!
只求上天垂怜,得来的答案不是另一重打击罢。
钟旭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理理衣衫和头发,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已经调节得很正常之后,她举步走进了盛唐灯火辉煌的办公区。
跟司徒月波结婚后,这是钟旭头一次以司徒太太的身份到公司来。
这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华丽奢侈,被她跟钟晴毁得一塌糊涂的的地方早已修复如初,没有留下任何瑕疵。有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现代又现实的地方,曾爆发过那么激烈的人鬼之战。
直到这时,办公区里的人仍然很多,个个都一如既往地忙碌,连午餐都无暇顾及。没有谁注意到钟旭的到来,事实上即便看到了她,也没有几个知道这个貌似平凡的年轻女子是盛唐集团的总裁夫人。
司徒月波对于私生活一贯低调,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有机会让他们夫妇的真容大白天下,对于此地的盛唐员工来说,不认识她也并不奇怪。
凭着上次来时的印象,走错了三个地方后,钟旭总算是找到了总裁办公室,也就是当时司徒月波他父亲所用的办公室。
黑色的房门紧闭,不知道他人在不在里头。
正要上前,钟旭却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叫住了。
“对不起,请问你找哪位?”
她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一位陌生女子坐在门口的秘书台后头,染成暗红的头发规矩地绾在脑后,标准的秘书打扮。
他的秘书不是上次看到的那个被钟晴逗得哈哈大笑的美女吗?!
换人了?
钟旭不得而知,不过,她很不欣赏这位新秘书的态度,跟之前派去她们公司管事的那个叫玛丽还是芬妮的女人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傲气得很。
“我找司徒月波。”钟旭压下不满,装做很有修养地笑了笑。
秘书大概对于她直呼总裁的大名很是介意,眉毛一挑,用审犯人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调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小姐贵姓?有预约吗?”
“免贵姓钟。没有预约,我有急事找他。”钟旭收起笑容。
“那不好意思。总裁现正在开会,恐怕今天没有时间见钟小姐。或者你可以做个预约,我会为你安排。”说完,秘书埋下头去,噼里啪啦地敲她的键盘,不再理会钟旭。
钟旭摇摇头,绕过秘书台,径直朝他的房门走去。
“喂,你干什么。怎么乱闯呢?!”秘书见状,立即站起身,从台子后头跑出来拽住了她。
“放手。”钟旭不想再跟她废话,从这女人身上飘过来的浓浓香水味让她的心情更加不好。
“钟小姐你最好马上离开,你这样乱闯我会叫保安的!”秘书说什么也不放手。
一股无名火不可抑止地蹿上来,钟旭猛地扣住秘书的手臂用力一拧,喝道:“我见我老公还要预约?!滚开!”
秘书痛得惊叫连连。
钟旭还不解气,说完又是一掌,将秘书推了一个趔趄,重重撞在了墙上。
也许这女人尖叫的分贝太高,惊动了房间内的人。咔哒一下,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咦?”一个男人惊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旭回过头,迅即映入眼帘的,是灯光映照下的一头惹眼金发。
“啧啧……看来今天司徒太太的心情不太好啊。”KEN看了看一脸委屈歪靠在墙上的秘书小姐,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面带笑容地看着钟旭。
见来人是他,钟旭也不多讲客套,硬梆梆地问道:“我有急事,他在里头吧?”
“在在在在!”KEN忙不迭地吐出一串在字,生怕再度惹恼这位突然驾临的老板娘,恭敬地一扬手:“这边请。”
钟旭这才微微舒开眉头,黑着脸走进了司徒月波的办公室。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KEN笑着耸耸肩,然后回转头对已经吓懵了的秘书道:“这位总裁夫人不好惹,以后小心点。”
手足无措的秘书傻呼呼地猛点头。
“唉,这女人……厉害角色……”KEN摇摇头,断断续续地嘀咕了几声,跟了进去。
“外头怎么了,谁在那儿乱喊乱叫的?”
下卷 一第二章·惊变(14)
急促的脚步声传进耳里,司徒月波头也不抬地问。
只着一件衬衫的他端坐在办公桌前,埋头逐一翻看着摞在面前的几堆厚厚文件,不时用笔做一些批注,神情专注,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来者是谁。
钟旭走到他面前,停下步子,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怎么不说话,外面到底……”觉察到有些异样,司徒月波抬起头,登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万分吃惊地站了起来,“嗳!你怎么来了!我还当是KEN进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