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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空烈的膳食里掺杂了致命的毒药。朝堂上光历帝可以龙颜大悦的赏赐给他万千珠宝,无上荣耀,可下一瞬间,那高高在上的父皇便可以将这一切收去,让他沦为阶下之囚。
那段时光,是在他与朱氏无尽的惶恐中度过的。
不记得到底有多少个夜半,他被恐惧惊醒。日日夜夜都好似有把冰冷的利剑横在他的咽喉。
燕空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低低的笑了。那笑声洒落在风中,竟是那样的凄凉。
他如今,依旧夜不能寐,只因那些噩梦从未离去。
帝王位,江山梦,那样妖娆诱惑,却在得到后才知晓,这是多么的冰冷无情。
那曾经的昏暗岁月里,燕如虹的出生就像是一缕微弱的阳光,令他有着寄托,有着想念。
他咬牙隐忍下了一切,只为了那个孩子,那个未来可以成为太子,继承大统的孩子。
燕空烈至今还清晰的记得,燕如虹第一次开口喊他爹爹,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写字,第一次吟诵古诗,第一次……
那么多珍贵的回忆,如今就像是一个个锋利的匕首,闪着胆寒的光芒,嘲笑着他的愚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他的妻子是如何承欢在他的父皇身下。也不会忘记他父皇说的那句话。
——吾儿如虹才是继承大统之天子——
多么可笑,他费尽心思的想要铲除燕世风,因为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是他以为的皇位的威胁。
可当事实真相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才惊觉,最傻的人原来是自己。
——皇兄,你当真以为本王是你的威胁?——
燕世风讥笑的神情深深地钉进了他的灵魂,那就像是一记鞭打,挥鞭下去,所有的伪装都被撕裂,无所遁形。
于是他提起了利剑,眼神冷漠的斩杀了自己的父皇。
他将年幼的太子送去了边疆,以监军之名将他放逐,不顾朱氏的苦苦哀求。
他纵酒声色,荒诞无稽,他想要发泄,想要麻痹自己一切的感官。
可是他,那个他名义上的儿子,却如此步步紧逼。他如今还是壮年,太子却已经开始谋划他的退位。
多么可笑!
当年的弑父弑君,或许几年后又将上演,江山更迭,血流成河。
或许燕家的骨血就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这弑父弑君就像是诅咒,一旦惹上了,便生生世世,千秋万代,至死方休。
燕如虹,朕已经布好了棋局,你将如何应对?
燕空烈脸上那嗜血的冰冷笑容,和当年的光历帝是那样的相似,令人——胆寒!
……
左相府中,今夜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他坐在相府的书房里,面色阴沉。一身提花暗纹的紫色云袍包裹着他颀长健硕的身躯,一头墨发都被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他面如冠玉,却深沉如水,眉宇间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太子……”云左相有些担忧的看向眼前尊贵无比的男子,他浑身散发着的帝王之气完全不输当年的光历帝,却仍旧稍显青涩。
燕如虹抬眼看了云左相一眼,便又移开了目光,口气冷漠,“云相不必多虑,本宫此次来只是要见云公子罢了。”
云左相面色一僵,神色有些尴尬。毕竟太子私自回京可是不小的罪过,若是让皇帝知道了……
想到这里,云左相略显肥胖的身躯不由得一阵颤抖,转头喝问身旁的小厮道:“少爷怎么还没来!没见到贵客已经等了很久了吗!”
那倒霉的小厮缩了缩脖子,少爷素来是个不服管教的,老爷都拿捏不住,何况他们一介奴仆?这若是闹起了脾气不愿意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就在小厮苦着一张脸,想着该如何回话才能免去责罚的时候,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现,声先到。
“本少爷这不是来了么,爹今天是吃了火药了?”
话落,只见一名穿着墨绿衣袍的男子推门而入。他长发未束,步行如风,手上一柄折扇恣意把玩,自有一番风流媚骨,却不妖娆,反倒有着一股子清流之气。
那是一名比女子还要美丽的男子,整个北燕国怕是也只有九王爷和顾将军能够在容貌上与之一较高下了吧。
燕如虹看到来人,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多年不见,他比以前更加的随意了。
云左相却是微微皱了皱眉,面露不悦的看着这个不肖子。坐在这里的可是堂堂的太子殿下,北燕国的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他怎的如此乱了尊卑,坏了规矩,要是追究起来,他云家上下都要受到牵连!
张了张嘴,云相刚准备出声训斥云少爷,就被燕如虹一个抬手止住了。
燕如虹摆了摆手,云左相识趣的领着一众仆从退了下去,临走还不忘关紧房门。太子秘密回京,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传了出去,就是灭门之祸。
所以那些奴仆们,自然也是活不长的。
有时候,人命就是如此的轻贱。
燕如虹完全没有去理会那些奴仆因为见到了自己而将要面对怎样的命运,他是尊贵的储君,这点小事还不值得他去记挂。
他站起了身子,咧出了一抹笑容,那是见到打心底里信任的盟友时的笑容。紧接着,就说出了他来到云府的目的。
“云,你可愿帮我?”
☆、第022章 风雨前夜
云公子并未立刻回答燕如虹的要求,他径自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赞道:“好茶。殿下也尝尝如何?这是今年从南雀国送来的贡茶。”
燕如虹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却又飞快的消逝。他的面色依旧平静,也走到了桌边,拿起了方才云公子为他准备的茶盏,抿了一口。
“如何?味道不错吧?”折扇在云公子的手上转了个圈,他一手把玩着折扇,一手端着茶盏,斜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燕如虹看着吊儿郎当的斜坐在椅子上的云公子,突然觉得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是他幼年的伴读,那些在皇宫中暗无天日的日子都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度过的。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挚友,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是这次他从边疆回来,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云,你可愿帮我?”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燕如虹真诚的看向云公子。此次回京,父皇必然是已经暗中掌握了消息,母后还在宫内,他不能毫无准备的和父皇撕破脸,他需要助力。
云公子眯着眼盯着燕如虹看了许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你想要的云无法给你。”
燕如虹皱起眉,刚想说什么,却被云公子打断了。
“殿下现在手握兵权,整个北燕国除了顾家就数殿下手中兵力最盛。可是若想将皇后接出来……”云公子顿了顿,折扇在手上转了个花后猛的收起,那发出的声响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令燕如虹的瞳孔不禁缩了一缩,“若是想平安将皇后接出宫来,朝堂上文官的声音可也是必不可少。”
燕如虹一脸严肃,这些道理他也是知道。无论事实如何,在天下人眼中帝后琴瑟和鸣恩爱异常,若是贸然将皇后接出宫,难堵众人悠悠之口,若是造成了混乱,那么虎视眈眈的东栾国……
想到这里,燕如虹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他不能用北燕国的基业开玩笑。
“云,你一定是已经有了办法。”燕如虹说的那样的肯定,他相信云的谋略,也坚信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云公子闻言,扯出一抹笑容,那样的恣意风流,“如果你想要得到我父亲的帮助,只能娶了我妹妹。”
云家,跟随着先祖皇帝打下了北燕国的万里江山,历代任相,门生遍布朝野。当今朝堂,武有顾家,文有云家,像是两扇坚实的城门,守卫着北燕国的领土。
而云左相最疼爱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云间月,那真是捧在心尖儿上的疼。
燕如虹了然,却又有些担忧,“怕是父皇不会同意……”
“殿下用兵权换之即可。”云公子状似随意的开口,好像在谈论明日的天气一般的轻松,却是说的燕如虹面色大变。
兵权,他几乎拼了命才掌握到了手中,难道就要这样白白的送出去?
刚打算开口拒绝,云公子却是突然坐直了身子,面色严肃的说道:“自然不是让殿下真的将兵权交出,只要能够李代桃僵,届时娶了月儿,又有兵符,接皇后出宫必将不是难事。”
燕如虹双眼微微睁大,他仔细的听着云公子缓缓将计划道出。早知道此人谋略世间堪有敌手,如今看来几乎可谓称之天下第一。
“云,她是你妹妹,你……”燕如虹有些担忧,若是这一切失败了的话,怕是只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月儿既然生在了丞相之家,必然应该是早有觉悟。”云公子笑了,那样的玩世不恭,却有着说不出的儒雅。
本应是如沐春风的笑意,却看得燕如虹有些心寒,竟觉得此刻好友是那样的冷漠而残酷。
云公子折扇一展,遮住了眼底的冷酷。朝堂之上,一切的情感都是可以被利用的,哪怕对方是他的亲妹妹,也不例外。
……
燕空烈已经许久没有在夜半急招江清月入宫了。可以说,在江清月休妻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单独与燕空烈相处过。
他害怕,害怕面对帝王失望的眼神。他不是不知道,当时皇帝同意他娶顾倾城时的目的。
全公公在前面领着路,宫灯明亮如昼,江清月却是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出口。他无数次在脑中思考,皇帝为何那么急着召他进宫。
如果可以,江清月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要有终点。
“江大人,皇上吩咐了,您直接进去就可以了。”全公公恭敬的鞠了一躬,便带着宫人们退下了。
四周寂静的只能听见上书房内灯油燃烧的声音,江清月只觉得双腿发软,他多么想要转身离开,落荒而逃。
“江爱卿,进来吧。”
帝王威严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江清月浑身打了个机灵,最终还是推门进去了。
燕空烈并没有坐在书案前,他负手而立于窗边,皎洁的月光刻画着他面上的褶皱,像是岁月的伤痕,一道一道深刻入骨。
这一刻的燕空烈,卸去了帝王的威严,就像是一名平凡的老人,却有着说不出的疲倦凄凉。
江清月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在了汉白玉的石板上。他的心不停的跳动,就好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一股浓浓的不安充斥着他的灵魂,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滴落在石板上。
不知过了多久,燕空烈像是终于想起了江清月的存在,挥了挥手让他站起身来。
“太子秘密回京的消息,爱卿可得知了?”燕空烈似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江清月只觉得这一瞬烛光下的皇帝看着是那样的年迈,仿若七旬的老人一般。
“陛下,如今太子掌握了大部分的兵权,此次秘密回京,怕是……”江清月皱起了眉,他隐约明白了燕空烈找他的理由。
兵权,这北燕国能与太子相制衡的,除了顾家还能有谁?
“江爱卿,你是不是应该寻个日子,将暂住在皇弟府上的江夫人接回府?”
燕空烈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羽箭矢,刺破了江清月伪装的平静。
他曾经对着音儿许诺,他们的孩子将会是江家的嫡子。
他曾经许诺,会补给音儿十里红妆,正室之位。
顾落的班师回朝令他不安,却没想到还不待他准备好,那些曾经许诺的誓言便都像是虚幻的泡沫,一一破裂。
江清月张了张口,想要拒绝,却是在触及到燕空烈那如刀般凌厉的目光时,退却了。
“陛下,臣……”他已经休了顾倾城,要如何将她接回府?
江清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为什么,为什么他依旧无法摆脱顾家。
“无碍,朕会派人将江夫人送回府上的。”燕空烈摆了摆手,江清月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根本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
如今,必须要稳住顾家。皇后仍在宫内,太子不会莽撞行事。
“退了吧。”
江清月浑浑噩噩的行了礼,脑中一团乱麻。他该如何向音儿解释这一切?
上书房的房门似是有着千斤重,江清月第一次觉得这里是这样的压抑而沉闷,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江清月推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燕空烈突然开了口:“让流火跟着你吧。”
脚步一顿,这是代表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江清月毫不犹豫的向着宫外走去。
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逐渐被乌云笼罩,即便是冬末,天气依旧狂肆如隆冬。江清月抬起头,想着明日怕是又将有一场大雪。
这京都的天,是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