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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驰接著再说:“我记得大哥生前曾请求娘善待嫂嫂,大哥若地下有知,娘竟是这么对待她,想必也无法瞑目吧。”
“这……”霄王妃霍然想起儿子生前央求她的事,顿时红了眼眶,“若要我不将她赶出去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必须住到庙里去,为你大哥和父王早晚诵经,诵足三年。”三年后,她就会依照儿子的央求,找个人另外将她嫁了。
“娘,您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司徒驰话未说毕,便听到一道细柔的嗓音——
“我答应。”花掬梦驻足在菘澜院门前,颔首同意婆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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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王妃为亡夫在城外的“天相寺”安排了一场法事,花掬梦随行,她同时也将从这日起,在天相寺暂住三年,为霄王和司徒骏诵经超渡。
一早,一队人马便护送著她们前往天相寺。
霄王妃不愿与花掬梦同乘一辆马车,因此分乘两辆,花掬梦所乘的马车跟在霄王妃的马车之后。
她掀开窗帘,眸光望向外头随著马车前行而不断倒退的景物。
见她神色悠然,也不知在想什么,小静忍不住出声,“少夫人,您心里真的不埋怨王妃吗?”
竟然要她到天相寺住三年,为王爷和大少爷日夜诵经,真是太过分了,他们的死根本与少夫人无关嘛,身为王妃就能这样欺负人吗?
花掬梦唇角淡扬一笑。“有什么好怨的?听说天相寺景色清幽,能在那样的地方住三年,似乎也不错,就怕你陪著我,会觉得无趣。”过著暮鼓晨钟的日子,应很适合她闲散无争的性子,她倒还满期盼的。
“不,能跟著少夫人是小静的福气,一点也不会觉得无趣,只是觉得委屈您了。”少夫人性情极好,从不曾责备过下人,有什么好吃的还会与她一块分享,她心头著实喜欢这个少夫人。
“那就好。”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花掬梦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呼喝打斗的声音,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探头出去瞧瞧,就见有人打开了车门。
“这里还有两个妞儿。”
“把她们拉下来。”粗嗄的嗓音喝道。
“好。”
随即主仆两人便惊骇莫名的被一个粗壮的男子给扯下马车。
接著有四名男子围住了她们,其中一人上上下下的将她们看了一遍,淫笑道:“唷,这两个妞儿长得还不错,卖到青楼能换来不少银子。”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下我们的马车?”花掬梦稳下惊恐的心绪,打量著对方。见他们个个剽悍凶戾,看来似乎是亡命之徒。
其中一名瘦弱的男子回答,“咱们都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不巧手上正好缺了些盘缠,刚好看见你们路过,所以就想商借点银两来花用。”他话一说毕,便引起一旁几名男人哄堂大笑。
“老七,说得好,咱们正是专门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
“什么英雄好汉?分明就是强盗嘛!”小静惊慌的缩著身子,听见他们的话,忍不住细声反驳。
“你说什么?!”一名大汉举起刀指向她。
花掬梦将她推向自个身后,正要开口,便听见前方传来霄王妃的喝斥声。
“给我滚开,拿开你那脏手,不许碰我!”
她望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男人扬手朝霄王妃重掴了一掌,顿时将她给打倒在地。
“呸,敢说我脏,我看你这贱人是活腻了。”他狠踹了倒地的霄王妃一脚。
她不甘受辱,端起王妃架子,怒叱,“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又没耳聋,刚才你的家丁不是说了,你是尊贵的霄王妃嘛。”男人扯起邪笑,“我这辈子最恨你们这些皇亲国戚了,看见一个就杀一个,你再嚣张呀,我一刀就能让你闭上嘴。”
“你、你敢!”看见那把闪著森冷寒芒的大刀朝她逼近,霄王妃胆战心惊,张口想叫来随从侍卫,却见他们全都倒卧在地上,她霎时刷白了脸。
一名高壮挺著个肚腹的男人,从霄王妃所乘的马车下来,手里提著一只蓝色布包,投来一眼,说道:“老大,别跟她多废话,全部搜括完了,赶紧了结她,取下她身上那些值钱的首饰,咱们快走,后面好像有人来了。”
“啧,本来想要先砍断你手臂,让你尝尝那滋味,可惜,我二弟在催了,只好一刀送你下地狱去。”男人残佞一笑,举刀朝她砍下。
“啊——”她惊呼一声,身子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只觉得压上了一个重物,沉甸甸的,她张开眼睛,竟看见花掬梦趴卧在自己身上,她眨了下眼,须臾,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居然扑过来替自己挡下这一刀!
“你、你、你……”霄王妃震愕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自她嫁进霄王府,自己从来不曾善待过她,为什么……
男人似也吃了一惊,片刻便回过神来,正要将插进花掬梦背后的刀给拔出来之际,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咆哮传来——
“你杀了她!”
男人闻声望过去,看见一匹马朝他飞快疾驰而来,接著只见剑光一闪,他便暴瞠著眼,滚落黄泥地上,瞪著自个失去头颅的身躯,一时之间还无法明白适才那一刹那之间发生了何事。
这陡然间的变化教众人都震愕住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随即回神过来,暴喝一声,纷纷朝马上之人挥刀砍来。
小静颤抖著身子,看见司徒驰神情狂乱的举剑斩杀那些匪徒,他利刃所过之处,一颗颗被斩落的头颅滚落地上,他们的身躯则被砍了个七零八落,肚破肠流,残肢断体散落一地,流淌而出的殷红血液顿时染红黄泥。
她被那腥浓的血味和可怖的景象骇得眼儿一瞪,昏厥了过去。
主子大开杀戒,跟随司徒驰而来的七名侍卫也没闲著,出手收拾其余的人。
眼见所有匪徒都已被斩杀光,司徒驰却仍挥剑疯狂的砍著他们的躯体,委实让人看得心惊,但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止他,此时的他,神情阴狞可怖得仿彿厉鬼修罗。
霄王妃从震慑中回神,看见儿子如此颠狂的模样,顿时又惊又痛。
“住手、住手,驰儿,他们都死了,不要再杀了!”她身上压著花掬梦,一时无法起身过去阻止他,只能扬声吼道。
“你快点过来看看掬梦要不要紧?还有没有得救哪?”插在她背上的那把刀看得霄王妃浑身发寒,她不敢贸然伸手拔出来。
听见掬梦两个字,司徒驰狂戾的神情倏然一凛,目光缓缓瞥过去,心脏仿佛被谁给狠狠捏住,胸口霎时一阵剧痛,他手里握著的那把染满鲜血的剑,登时匡当落地。
“驰儿,掬梦还没断气,你快点带她回去找大夫。”霄王妃伸手探了下花掬梦的鼻息,惊喜的呼喊。
她没死?!他凝鸷的神色顿时一亮,连忙快步走过去。
花掬梦仿佛心有所感,羽睫轻扬了下,微微睁开眸子,看见一张脸孔映入眸里,她隐隐约约认出了是司徒驰,想扬唇对他笑,却连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想告诉他说,她保护了娘。
却无法抵抗那阴沉的黑暗势力,只望了他一眼,神志便被一团阒暗给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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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晴空,偶然飘过几抹浮云。
一双渴望的眼望著那湛蓝的天空,瞥见几只鸟儿悠闲飞著,眸里的渴盼更深了几分。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好想、好想……到外头走走呐。
“少夫人,喝药了。”
听到这声音,花掬梦瞳眸一缩,顿时露出一副苦瓜脸来。
“不是才喝过,怎么又要喝药?”
“那是早上喝的药,现下都已经中午了。”小静含笑看著主子那一脸苦样。
“你先搁著吧,我晚点再喝。”嘴里的苦味都还没散去,她委实不想再喝那药。
直到此时此刻,她方能体会司徒骏长年躺卧在这床榻时的心情,心头不由微微发酸。
她才不过喝了一个月的药就受不了了,而他却打小就汤药不断,必然更无法忍受吧。
见她一双眉儿都皱拧了起来,小静摇头取笑她,“少夫人,您就算不喜欢喝药,也用不著这么难过吧。”
她垂目看著小静手里端著的墨色汤药,语气幽幽的解释,“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夫君,他以前每日都喝著这难以下咽的药汁,心头想必很苦。”
听她提起早夭的太少爷,小静微微一顿,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呐,大少爷从小就有病在身。”
花掬梦轻轻叹息。“希望夫君现下一切安好,再无病痛缠身。”
司徒驰走进她的寝房,听见她们的交谈,出声安慰,“会的,摆脱了病魔的纠缠,大哥此刻在天之灵,一定过得很舒心畅快。”
见到他,她唇边荡开一笑。“我以为你要明天才会回来。”
“娘催我回来的。”他自小静手里接过药碗,一匙一匙喂她,“赶快喝完这三个月的药,你的伤就能完全痊愈了。”自她受伤以来,他常常这么喂她喝药,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犹记得那日的情景,因他要上早朝,无法送娘与她到天相寺去,后来心头总有些不宁,一下朝后,便即刻驱马追去。
岂知追到她们之后,见到的竟是一把大刀刺进她娇弱的身躯里,他骇得肝胆俱裂,当下便失了理智,发疯般的斩杀著那些贼人。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这样的事了。
瞪著他喂到唇边的药,花掬梦不得不张口吞下。“娘……她还好吗?”
“娘很好,你不用担心她。”
喝了半碗药后,她抬眸,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问出心头多日来的疑惑。
“你为什么会答应让娘出家?”当她伤势稳定下来,确定不会被牛头马面带走后,霄王妃曾来探望过她,并问她——
“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舍命救我?”
她坦白的回答,“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夫君和小叔都待我极好,我想代替他们保护娘。”当时她压根来不及细想,见她有危险,人已扑了过去。
当那刀砍进她背后时,那一瞬间她并不觉得疼,是直到后来看到司徒驰的脸,这才感到痛彻心肺而昏了过去。
霄王妃深深凝视她半晌,这才沉缓的启口,“经过这件事,让我领悟到生命无常的道理,我知道我以前错待你了,我竟那么糊涂,将王爷和骏儿的死都怪罪到你身上,真是愚痴哪!你愿意原谅我吗?孩子。”
听她这么说,花掬梦一脸意外。“我……没有怪过娘。”
“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霄王妃伸手,面露慈笑的轻抚著她的发。“今后你就安心留在王府里,驰儿会善待你的,待骏儿忌日满三年后,我会让驰儿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她一脸错愕,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就听霄王妃又说:“我已决定要跟随天相寺的了尘师父出家修行,参研佛法,过两日便要离开了。”
霄王妃脸上已不复见一丝悲凄之色,祥和的神情仿彿体悟了生死无常之道。
花掬梦吃惊的问:“娘,您说真的吗?”这么突然的转变令她措手不及。
“嗯,你好好养伤,等伤痊愈了,有空再到天相寺来看我。”
司徒驰满意的看著花掬梦苍白的面颊浮上些许血色,不若受伤那几日,惨白若纸,宛如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他细思一下,徐缓说道:“我劝过娘很多次,但她心意已决,我阻止不了,不过看娘心情那么平静,我想她是真的参透了生死,才会作下这样的决定。”
她低眸望著自己的手指,细声问:“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
“因为我,娘出家了,霄王府现下只剩下你和我了。”
“不,我感激你救了娘都来不及,怎会怪你呢?爹和大哥的事更怪不了你。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世上没有谁是不祥之人,更没有谁能克死谁,那些人的死,都只是因为他们命该如此。”他一脸郑重的开导她。
“你总是待我这么好。”她浅漾一笑,扬睫望他,瞅见他眸里那抹炽热的光芒,心弦不禁一荡,连忙别开眼神。
“你是我亲自迎娶回来的……嫂嫂,我自然要待你好。”在看见她有意闪躲自己的视线后,司徒驰这才忆起两人之间的身分,立刻隐去眸里的思绪,俊容恢复沉钦无波的表情。
他将药碗交到小静手上,吩咐,“盯著少夫人把药喝完。”
“你要走了?”见他起身,她心头隐然掠过一丝不舍,想再多同他说说话。
“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你身子完全康复,我再带你去见娘,娘很挂心你的伤。”
“好。”目送走司徒驰,花掬梦心忖著,这偌大的霄王府,今后就只剩下他们叔嫂两人相依为命了呀。
只有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