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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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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印,硬生生停在李澳中和林近平旁边。

  车门开了。“李澳中,快上车。”一个尖锐的女生喊。

  “白思茵!”李澳中一呆。郭念孙的背后的两名狙击手突然接过旁边抛来的狙击步枪,同时扣动了扳机。

  “砰!砰!”

  瞄准得过于仓促,一颗子弹从李澳中耳朵擦过,一颗子弹穿透了林近平的肩膀。李澳中只觉耳朵一阵麻木,随后林近平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他没敢犹豫,弓身钻进了汽车,白思茵猛地一打方向盘,把周围的武警逼得纷纷后退,箭一般蹿了出去。

  整个经过不到两秒钟,武警们反映过来,同时开火,枪声大作,密集的火力掀飞了后备箱,奥迪车的尾部被打得千疮百孔。但车子毫不停顿,一拐弯儿,顺着道路隐在墙壁间。

  “追!”郭念孙气急败坏,“这车子怎么来的?怎么没派人封住路口?”这时候想起来已经晚了,追也晚了。李澳中方才一直向他要车,他干脆把车统统所进了车库,再要开出来追,人早跑到天涯海角了。

  郭念孙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郭,怎么搞的?我怎么听到那么大的枪声?李澳中是不是有导弹!”是公安局长的声音。

  “局长!你别过来了!快追!刚才有一辆黑色奥迪突然闯进来劫走了李澳中!快追!”

  “黑色奥迪?”局长呆了,“刚刚有辆黑色奥迪和我们迎面错过去。我说那车怎么那么烂呢!他妈的!倒车!快追!”

  郭念孙呆呆得放下手机,注视着刚刚被架起来的林近平,露出苦涩的笑容:“老林,这下子我和你一样了,完蛋了。”

  2

  奥迪车驶出了村落,李澳中刚从座位底下露出来,赫然发觉刚迎面错过的五六辆警车又追了上来。“你让让,我来开。”他和白思茵调换了座位,“你系好安全带低下身,免得被流弹击中。”

  “能甩开他们吗?”白思茵担心地问。

  “局里的警车都是些破桑塔纳和烂昌河,它们那毛病我太熟悉了,甩不掉这种货色也太对不起你这辆奥迪A6了。”李澳中骄傲地排排方向盘,驶进了一条崎岖的土路,“你放心吧,在这种路上颠他个把钟头,他们的车就散了架。哎,对了,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还不是为你!”白思茵也不管李澳中的交代,忘情地扑在他身上又啃又咬,“这几天我下了大功夫,光在法院和公安局就花了三百万,什么消息买不到!你一劫持看守所长,我立刻就知道了,开着车就来了。比警察还快了五六分钟。只不过对路不熟悉,这么久才到。”

  路两侧的杨树急剧的向后推过,整齐的杨树似乎结成了一道树墙,奥迪车忽然弹起忽然摔下,剧烈地震动着,在这种土路上,李澳中竟然开到一百二十码,把后面威武的警车全裹进了扬起的灰尘中。警车的窗外全是漫天的灰尘,连路也看不清,两边又是株距很短的杨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傻瓜!”李澳中轻轻叹了口气,“你干吗要来呢?你知不知道你闯下多大的祸!会连累你蹲监狱,会累垮你所有的公司。”

  “我不管!”白思茵搂了他好几次,却被颠簸的车子给弹了回来,“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哎,我的计划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能把你就出来,你干吗那么急,非要强行越狱。弄得我措手不及。”

  “我不想连累你。”李澳中猛地转了个弯儿,驶上了通往西山的公路,“那样会让一大批人蹲监狱。可我又必须见明天一面,就干脆自己出来了。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

  “我喜欢被你连累。”道路平稳,白思茵又靠在他身上。

  路一好,呜呜鸣叫的警车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已经追了半个多小时了,只怕各处的交警巡警都得到了消息,自己所过之处到处都会有拦截。李澳中是警察,精通警方的追捕手段,反追捕自然也在行。警察最大的力量来自人群,有人就有耳目,就有帮手,就有武器,整个人群就是一幅巨大的跟踪网络。他犯了愁。不管跑到哪儿,只要碰上人,警察就能跟踪过来,干脆进山得了,有本事咱们就在山崖边的小道上飙车。“小赵、小孙。”他念叨着警车司机的名字。别怪我欺负你们的破昌河,谁让局里不舍得花钱。

  车子驶上了山道。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立即布好哨岗,发现一辆被子弹打烂的黑色奥迪,立即加以拦截。车上有一男一女两名重犯,持有一只六四手枪,六发子弹……”局长正通过步话机布置调动。

  司机小赵说话了:“局长,别布置了,他们进山了。”

  “什么?”局长何顺生一看,果然李澳中的车子进了山间国道,不由气地破口大骂,“李澳中你个王八蛋!真是他妈的家出逆子精通本行!前面有没有哨岗?”

  “算了吧!”坐在后排的刑警队杨队长说话了,“就一些木柴检查站、收费站什么的,没几个人,想拦也拦不住。李澳中有枪,最好让无关人等别轻举妄动。”

  何顺生沉默了。

  这一带的山都是秃山,山石嶒踜,山道险峻,奥迪车在前面刚露出屁股,一转眼又被弯弯扭扭的山道所淹没。一爬坡,一转弯,汽车的性能便显而易见了,警察的桑塔纳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全警队的人都疯了,七八辆警车玩命地追。他们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山道上飚车,车速提到八九十码,一个弯到另一个弯眨眼就到。猛一打方向盘,汽车横着滑出去好几米。山道边根本没有护栏,一会儿左侧是山壁,右侧是山崖;又转一个弯,右侧是山壁,左侧又成了山崖,深不见底,空荡荡的无边无际。只要打方向盘时车轮轧着石子就会横着飞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前面不时又有一辆一辆的煤车迎面而来,一个不留神就会撞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李澳中突然停了车!

  这段山路极其危险,山峰像从中间断开一样,这侧是山路,另一侧就是一座平行的山头,只隔了十几米,中间是深不见底的大裂缝,能听见了悬崖下的流水声。

  警察们谁也没想到李澳中的车子会突然停在了一个拐弯处。他们正玩命地追,一拐弯,赫然发觉李澳中的车一动不动就停在前面,赶紧刹车。何顺生的车头离李澳中的车尾不到两米,还好,没撞上。后面的车就惨了,一个接一个地亲起了屁股,噼里啪啦的全撞在了一块儿,撞毁了十几只大灯,有些连引擎盖都掀了起来。

  警察们怒气勃发,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下车,全都支好了武器。

  罪犯与警察相隔不到五米。

  李澳中坐在车里没动,通过后窗破碎的玻璃喊来了何顺生。何顺生似乎很诧异,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咦,李澳中,你怎么不跑了?”

  李澳中笑了笑,平静地说:“局长,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跑。我只是想去北京见我儿子最后一面。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但是你是个犯人。”

  “但是我是被冤枉的。”

  两人同时沉默。何顺生打破了沉默:“你把枪给我。”

  “一会儿就给你。”李澳中诚恳地说,“你还是我的局长,从前我一违反纪律,你就下我的枪。每一次我都给你,这次也会给你。只是要等一会儿。”

  “你……你要干什么?”何顺生脸色变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澳中说,“我再退一步,只要你答应带我去北京见儿子一面,我立刻就给你枪,并且带上你的手铐。局长,我相信你的承诺。”

  何顺生沉吟半晌,无奈的摇头:“这个要求不在我的权力范围内。我不想骗你。”

  “谢谢你,局长。”李澳中凄惨地一笑,“刚才我之所以停车,是白思茵和我打了个赌,我知道逃不了了,也不想陪你们在山道上飚车,让兄弟们陪葬,我们决定让上帝来判决!上帝说我有罪,她就陪我死;上帝宽恕我,我就和她结婚。如果我死了,就证明我有罪;如果死不了,就证明我是清白的。我不再相信人间的法律了。我只相信上帝是公正的。再见了,局长。”

  何顺生觉察到他的意图,急忙大喊:“澳中,不要!”

  话音未落,只见奥迪车猛地蹿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黑色的奥迪像一只巨大的甲虫凌空飞了起来,飞出山道的依托投向虚无的悬崖上空。警察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奥迪车略微倾斜地在空中平平抛出,越过近十米宽的山涧,就在即将坠入悬崖的刹那,车前轮搭上了对岸的石壁,横着一滑,车身的一半挂在了悬崖上,两只后轮悬在了虚空。

  车门开了,李澳中转了出来,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把白思茵拽出来。人一出来,车子前半部顿时轻了,车头翘了起来,晃了晃,带着一团碎石栽近了断崖深处。久久不见回响。

  两岸的人隔着深渊面面相对,沉默无语。涧底的流水浅浅可闻,带来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山间的归鸟寂寞地鸣叫,在浓烈的夕阳里拖出孤独的痕迹……众人沉默着。

  李澳中摘下枪抛了过来,何顺生接在手中。

  “我赢了。”他说,然后看了白思茵一眼,“是你赢了。”拉着她的手隐入山坳中。

  金副政委举起了微冲,郭念孙握住枪管压了下去。

  “为什么不开枪?”他恼怒地问。

  “他说的对。”郭念孙黯然说,“他的确赢了。”他苦笑一声,“上帝判了他无罪。”

  “那么……就撤?”叶扬问。

  “不能撤。”金副政委慢慢地摇头,“他有罪没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一旦让个罪犯进了北京城,丹邑县大大小小的乌纱帽只怕会落下一大片。追吧!”

  “追?怎么追?”杨队长嗤地一笑,“像他一样飞过去?只怕上帝未必会判你无罪。”

  “你?”金副政委对他怒目而视。

  “算啦!”何顺生摆摆手,“吵什么!杨明义!”

  “到!”杨队长立正。

  “你和老金各自带一批手下绕过悬崖继续追捕。老郭,咱俩回去写报告吧!”何顺生苦笑,“他妈的李澳中,有种!不愧是咱公安局出来的。好了,回去给他擦屁股吧!”

  看守所武警和刑警队都隶属于公安局,两帮人马一听都笑了:“他妈的全国几十万公安,有几个能像咱们局的敢玩儿命!”

  何顺生钻进了汽车又探出头交待:“老金、小杨你们听着,现在李澳中交了武器,你们没有受到致命的攻击时绝不能开枪,懂吗?”

  “明白!”两人频频点头。

  3

  又回到了大山。母亲死后,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那个贫困的山村了。李澳中感到深深的愧疚。这十几年来,山林的印象早已淡漠,仿佛妻子衣柜角经年不用的旧纱巾。查案、蹲点、追捕、通缉,在茫茫的人世间东躲西藏,亡命天涯,连惟一证明自己存在的下一代都养不活。这一生的价值又在哪里呢?

  眼前的山岭绵绵不绝,像凝固的海浪,寂静地翻腾。童年时期,他在山中放羊、打猪、挖草药,他无时不刻不在呼吸着,他感到它搏动的生命在眼前伸展,然而离开之后又回来,它沉默了,死亡了,像一座亘古不变的的化石,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任他的皮鞋在自己的躯体上践踏。

  他知道,这是一种拒绝。山以外的人是无法感觉山的,就像何局长无法感觉自己那把被没收的手枪。它是一种符号,一种象征,一种联系,一种血与根的对话。

  大山又活了。

  他感到无比的平静,一种被容纳的幸福。这里是太行山的主脉,从东北而来,向西南而去。他们顺着山谷往西,头顶的天空被切成一条丝带。谷中低凹阴湿,土层丰厚,松、栎之类的乔木很少,到处是与人胸腹齐平的荆棘、酸枣之类的灌木,它们伸出一只只小手勾着李澳中的棉囚衣,撕裂棉布,把棉絮掏出来挂在枝头炫耀。

  谷中转眼就黑,像猛然给人掩盖的地牢,阴冷可怖,不辨方向。这里人迹罕至,根本没有路,方才循着走的兽道也遮在灌木丛下找不到了。李澳中折了根粗大的荆条在前面探路,披荆斩棘,打得枝叶乱飞,惊起归巢的宿鸟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

  白思茵猛然想起一件事:“这山上有蛇没有?”

  “山上怎会没有蛇呢?菜花蛇、黄条蛇、白条蛇……”

  白思茵牙齿打颤,紧紧抱住他胳膊。他觉醒了,连忙改口:“现在天冷,蛇类大概还在冬眠吧?”

  虽然语气不太肯定,白思茵也大松了口气,放开了他。

  前面是一座横岭,他们攀着裸露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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