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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看上去像是若无其事,继续切好水果端到电视机前,茶几上有一张教练的照片,教练一身运动装挥舞着球杆,酷毙了,“萤火虫”揣着这张照片从北京来到悉尼,多少个日夜对着这照片流泪倾诉,幻想着与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团圆,她放下果盘把手伸向照片,拆开镜框取出照片,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撕碎了,打开窗户将碎片抛向夜空。
第二部分这年过得热闹非凡
贝蕾以为她会哭,可是她没有哭,坐在电视机前笑得比谁都放肆。
“黑客”在哪儿过年呢?他是不是在北京?如果他知道教练被“萤火虫”撵出去了,他还会回到这个家吗?
贝蕾到阳台给妈妈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占线,妈妈是不是在网上过年?也许她会碰见“黑客 ”,两个孤独的中年人会不会因为孤独而走到一起?就在这半年,妈妈身旁的单身女友纷纷有了丈夫或男朋友,贝蕾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起那个经常出没于北京家里的画家,那会儿她一见到他登门造访就找碴发脾气,妈妈淡淡地说他交了一个有钱的女朋友,买房子买车,快结婚了。唉,可怜的妈妈。在妈妈身旁的时候,贝蕾不知道孤独的滋味是多么苦涩,母女相依的家有着足够的温暖,她不允许任何第三者闯入,到了澳大利亚体会到孤独是慢性的灾难,是绵长的疼痛,她深深地同情并牵挂妈妈。
也许是念着跟“黑客”的网上交情,贝蕾坐到“萤火虫”身旁,说:“你真的决定跟他吹? ”
“吹!他是奔着我妈的钱来的,嘿,想得美!”
“往后你怎么办?还是读书吧。”
“不读书,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要我妈给钱开一家店,美容店,服装店,首饰店,什么店都行,玩呗。”
“萤火虫”抽完一支烟接着点燃另一支烟。
王瑶捧着手机焦灼不安地在屋子里窜来窜去,不时走到阳台打电话,她在等开奔驰的叔叔带她去兜风。
联欢晚会就要进入倒计时的时候,叔叔来了,在楼下给王瑶打电话,王瑶兴奋地跳起老高,抛个飞吻:“拜拜了,各位,明年见!”
贝蕾送王瑶到电梯口,想叮嘱她不要被叔叔骗了,从小妈妈就为贝蕾建造了坚固的警戒城堡 ——任何一个岁数大的男性都可能是潜在的骗子流氓,妈妈还告诉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随便吃陌生人给的糖果,很可能会中毒。不等开口,威廉追了出来,紧紧抱住王瑶不放,男生女生都跟出来,好不容易才把他俩掰开,王瑶落荒而逃钻进电梯。
教练不见了,他还算有点志气,这个大年三十要露宿街头了。
北京时间深夜十二点,电视机里传来钟声和爆竹声,年过了,这年过得热闹非凡。
“贝蕾,今晚不要回家。”
走出“萤火虫”住的大楼,米乐突然抱住贝蕾,隔着厚厚的夹克衫,贝蕾感觉到他的心脏像一面咚咚响的鼓,她的胸口竟也像是安了一台失控的马达怦怦乱跳。
她想说不,想推开米乐,身体却绵软无力地瘫在米乐的怀里,到这会儿大卫还不打电话找她,可见家里的战争仍在进行着,达芙妮若是逼得急,大卫很可能会开着破车一走了之,贝蕾相信大卫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听妈妈说当年他出国整整三年没有跟国内任何人联系,他在南方老家的父母逢年过节就打电话到北京哭着找儿子。大卫似乎对自己的坚硬冷漠很是欣赏,他在ICQ里对沈阳女生说他已经超越了凡间的情感羁绊,还引用了一首多年前的流行歌曲的歌词: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孤寂的荒野上。毫无疑问,他也超越了做父亲的感情和责任。
米乐用脸颊蹭着贝蕾的脸颊:“别回家好吗?”
“我的家在北京,这儿没有家。”
“我也没有家,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
“我爱你,贝蕾,做我的老婆吧。”
“我还是只想让你做我的哥哥。”
“不行,我不要做你的哥哥!”
米乐拦下一部出租车,抱着贝蕾钻进车厢。
接着,将会发生什么?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洞,贝蕾非常害怕,却身不由己地被黑洞吸引着,她闭上眼睛像一条被放在案板上的鱼,放弃了挣扎。
出租车停下,米乐付了钱抱着贝蕾进门,将她放在餐厅的椅子上,长长的餐桌上摆着两套餐具,一瓶酒和几样小菜。
米乐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兴奋地说:“你看,我们俩一起过年,就咱俩,多好啊!”
贝蕾呆怔着,心里又想着今晚回不回那个家。
第二部分重大的人生抉择
米乐倒一杯红葡萄酒送过来,“贝蕾,高兴一些吧,求求你高兴一些。”
贝蕾没有伸手接酒杯,掏出口袋里的电话,仍然没有大卫的电话,难道那个不是家的家在这个大年三十鸟兽散了吗?
“贝蕾,你想打电话吗?你先打电话吧。”米乐把电话机和一张IP卡放在贝蕾跟前。
贝蕾摇摇头,刚才中国时间十二点整,给妈妈打了电话,她不想主动给大卫打电话,可是又放不下心,我为什么要担心他呢?贝蕾烦闷至极,突然端起酒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椅子像风浪中的船儿晃悠起来,天花板在转,水晶吊灯发出刺目的光芒,贝蕾咯咯笑了:“ 真好玩,真好玩,我还喝!”
米乐收起酒瓶,抱住贝蕾半跪下,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贝蕾,刚才在‘萤火虫’家,电视里响起北京的钟声,大伙都给亲人打电话,我给我爸打完电话,想给我妈打电话,正要拨号,突然记起她已经不在了,贝蕾,你知道我跟我爸不亲,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要离开我……”
米乐说着号啕大哭,贝蕾也跟着哭,两人抱头痛哭。
“贝蕾,爱我吧,以前我是一个坏男孩,很小就学会了喝酒抽烟,因为打架被三所学校开除,自从心中有了你,我不再喝酒抽烟,也很少打架,我一直努力想做得更好,我会做得更好的。”
“你已经很好了,米乐,你对我太好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对我百依百顺,不要这么软弱,不要这么爱流泪。”
米乐霍地站起来,一把将贝蕾拽起来,“我答应你,不再什么事都顺着你,不再流泪,现在,我要你对我说你爱我!”
“I'll try”
“不,你已经try一年多了,今天我要你爱我!”
酒精在贝蕾血液里燃烧,使她口无遮拦,“米乐,今天我想做一件坏事。”
“你还没说你爱我。”
“我想跟你做一件坏事。”
“什么坏事?”
“Make love”
“你爱我吗?”
“不知道。”
米乐松开贝蕾,痛心疾首地大声说:“贝蕾,你喝醉了,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贝蕾的身体摇摇晃晃,困惑地瞪着眼睛,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米乐搀住她,“睡觉吧,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天亮的时候,贝蕾醒过来,好一会儿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陌生的床上,转眼看到睡在地上的米乐,才断断续续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而且醉了失态了,贝蕾害臊得恨不能像只小耗子钻进地板缝溜走。
米乐睁开眼睛撞见贝蕾惶惑的目光,起身坐在她身旁,“喝醉酒的滋味不好受吧?头疼吗?要不要吃一片阿司匹林?”
“有没有别人看到我喝醉的样子?”
“没有,你是到我这儿才喝酒的,都怪我不好,给你酒喝。以后不许喝酒,听话哦。”
听话,贝蕾喜欢米乐这样说话,像长辈对晚辈,她伸手环绕着米乐的脖子,撒娇道:“米乐,你真好,我有一点儿爱你了。”
“才有一点儿,不够。”
“不够就再多一点儿。”
“还不够。”
“再多点儿。”
俩人缠绕在一起嬉闹着,米乐突然僵住了,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低着头好像在思考重大的人生抉择。
贝蕾推推他,“怎么了?”
米乐猛地站起来,严肃地说:“贝蕾,我要等到你完全爱我的时候。”
贝蕾想起昨晚荒诞的言行,害羞地捂住脸,血液像火山熔岩烧透每一寸皮肤。人在边缘,差一点,只差一点。
米乐真好,这才是真正的爱,贝蕾的脑际划过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刘念,在他身后“黄花鱼 ”挥洒汗水揉着大面团,她还看到大卫手捧鲜花站在停车场等达芙妮,那不是爱,是利用。
这么比较着,米乐的形象顿然高大了许多,贝蕾感动至极,却还是说不出口我爱你,仿佛心里的一扇门户上着锁,开门的钥匙不在米乐手中。
贝蕾将脸埋在枕头上,意味复杂地哭了。
第二部分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大卫的车不见了,达芙妮的车也不见了,真的出大事了。贝蕾绕房子转圈,迟迟不敢开门,犹豫许久拨通了大卫的手机。
“贝蕾,对不起,昨天夜里我走的时候没有敲你的门……”
哼,他以为我年三十在家里睡大觉呢。
“你是不是可以找个朋友家先住几天?”
“你在哪里?你准备就这样永远不见达芙妮了吗?”
“我在去墨尔本的路上,等我安顿好了,接你过来。”
我才不去呢,贝蕾应道:“达芙妮会报警找你的。”
“不怕,昨天夜里她把车库门砸了,在我肩上划了一刀,我手里还有几盘她说要杀人放火的磁带,我已经警告她了,如果继续折腾,我就起诉她!”
贝蕾跌坐在台阶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贝蕾,我在车库那个汽车轮胎里塞了一些钱,你拿去,赶快离开,贝蕾,贝蕾,你听见了吗?”
马路对面的邻居拨开百叶窗朝这边窥视,昨晚一定非常热闹。捡破烂的老头儿背着满满的一大布袋瓶瓶罐罐,从街口蹒跚走来,看到贝蕾便放慢了脚步,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Not good,not good……
住在这条街的邻居真是倒了大霉。
“贝蕾,贝蕾。”大卫在电话里紧张地喊着。
“我听着呢!”
“你赶快离开,这个疯女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贝蕾吐了一口长气,“好吧,你就别管我了,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让我出去流浪。”
“对不起,贝蕾,我真不愿意让你看到生活有如此残酷的一面,不过你迟早要看到的,这或许对你以后的人生道路有帮助,贝蕾,我希望你理解并且谅解我,唉,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是你的母亲,我不想多说什么,我知道你很爱她,她不配你的爱。”
大卫的声音哽咽了。
贝蕾毫不动情,她冷静地在心里反驳大卫,你永远觉得自己完美,即使活到这么狼狈不堪的地步,你也还是完美的,都是别人的错。
“贝蕾,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惟一的牵挂,我相信你能把自己安顿好,千万别学那些小留学生,找个男生胡乱同居。”
“放心吧,你自己多保重吧。”
贝蕾关了电话继续坐在台阶上,想着搬家的事儿,搬到哪儿去?王瑶的房东比后妈还厉害, “黑妞”有男朋友,“黄花鱼”更不必想了,至于艾琳、丽莎那些台湾香港来的小留学生,毕竟隔着一层,她们在大陆学生面前总有那么点儿优越感。到这会儿才理解为什么小留学生中谈恋爱同居那么普遍,既可以排遣孤独寂寞又可以省钱,为什么不?why not?
只需要打一个电话给米乐,他就会张开热情的怀抱迎接她,想到自己就这样朝朝夕夕跟米乐像夫妻一样厮守着,不需要电话、ICQ交流感情、不需要在日记里倾诉爱慕和思念,早上睁开眼睛披头散发的就互相看见,就能说话,天哪,这可是太可怕了,贝蕾不禁打了个寒颤。
租间小屋子吧,一周八十块以上才能租到地点好些的房子,大卫会肯支持我房租吗?
汽车声呼啸而来,是达芙妮,刹那间贝蕾脑子里演出一幕血肉横飞的恐怖电影:达芙妮猛踩油门朝自己撞过来!她本能地逃生,跑到房子的后面。
达芙妮停了车,追过来,喊一声“辛迪”泪流满面,“大卫走了,请求你不要走,留下来,跟我一起等大卫回家。”
这一夜达芙妮老了很多很多,散乱的头发出现了一缕缕白丝,脸上的皱纹横七竖八,像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