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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开信封口瞄一眼,厚厚一沓尽是十块二十块的小票,这是大卫在正式工作之外打零工挣的现金,贝蕾的心头不禁一阵酸软。他在那儿住什么样的房子?吃什么样的饭?大卫连鸡蛋炒饭都不会做,下面条不知道该用生水还是滚水,他一个人怎么活的?贝蕾想问罗老师关于大卫的情况,可是又说不出表达关切亲昵的话,她向来如此,妈妈生病躺在床上,她急得钻被窝里掉眼泪也说不出一句烫心的话,何况是大卫?贝蕾耸耸肩膀,说:
“看样子他一个人过得还不错嘛?”
罗老师黯然道:“不,他很艰难,离婚对任何人都一样,要扒掉一层皮,所以你要经常跟他联系,给他精神上的安慰。”
那个沈阳女生才是他的精神安慰,他会娶她吗?听说很多穷华侨娶了国内的年轻女孩,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大卫可别做这样的傻事儿。
“你爸爸很爱你,他娶达芙妮完全是为了你,他告诉我,他一辈子没有为别的人别的事儿流过眼泪,但是为你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
“为我流眼泪可能是真的,但是为我娶达芙妮,我不太同意,他还不如承认当初是爱达芙妮的。”
这会儿,罗老师在厨房里忙着,停了手里的活儿,看着贝蕾:“你对你爸爸还是不够理解和谅解,也许要等到将来对生活和感情有更多体验,才知道有一个这样的爸爸是你的福气。”
贝蕾用目光迎向罗老师,心想这就是你今天要跟我谈话的内容吗?你不就是接了大卫离婚案的律师助理吗?贝蕾曾经在网上跟妈妈聊天说将来想当律师,妈妈说律师这个职业不好,没有是非黑白,没有感情,谁给钱就替谁说话。你办案是为了挣钱,如果达芙妮花钱雇你,你不就会向着她说话吗为什么会这么动情动容地介入我们父女感情问题呢?这跟离婚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罗老师看出贝蕾的困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大概不知道,我跟你爸爸在北京就认识,记得那年夏天我去出版社送稿件,事先我们通过几封信,那会儿他是一套丛书的主编,我以为主编一定是个戴眼镜弯着腰的老先生,见到他,我惊呆了,主编老先生竟是这么年轻这么英俊,还这么有才华,那套书出版没多久我就出国了,真没想到隔了十多年,我们在世界上转了一大圈居然转到了一起,所以你爸爸不仅仅是我的当事人,他还是我的老朋友,你呢,是我老朋友的女儿,况且我和你也是朋友,要是我说多了,你别介意。”
贝蕾诡笑道:“你会不会爱上他?”
罗老师的脸霎时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你的脑子怎么会转得这么快?”
“这很正常嘛,他离婚以后肯定还要结婚的,如果他从国内找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那才让我觉得尴尬呢。”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罗老师显得很高兴,“不会的,你爸爸不会像那些没文化的老华侨,千辛万苦打工挣钱,回国内娶个年轻小姑娘,过不了多久就离婚打官司,我手头净是这样的案子。你爸爸在网上认识一个国内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一心想跟你爸爸结婚,你爸爸劝说她,不要以为生活在别处,不要被出国的梦幻遮蔽了眼睛。”
“连这事儿你都知道了?”
罗老师的脸更红了,闪烁其辞道:“我和你爸爸现在是网友,无话不说。”接着,她转守为攻,“贝蕾,你是否想过将来你的父亲和母亲重新走到一起?”
贝蕾愣了,没有,从来没有,她的家是妈妈和她两个人的港湾,任何第三者都是多余的,大卫在血缘上是她的父亲,但对于她和妈妈的家他是绝对的外人。在大卫身旁这几个月,一直都有一种走错门的感觉,总是莫名地心慌。
第三部分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这不太可能吧?他们俩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哪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我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梦游呢?”
“他们哪些地方不一样?”
“根本就没有一样的地方,我妈开朗外向,透明得像一盆清水,大卫像木头人,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想什么;我妈爱交朋友,她在北京有好多好多朋友,可是大卫在这儿十多年了,没交到一个朋友,这两人当年怎么走到一起,我都奇怪。”
罗老师摇摇头,“我不能理解你妈妈,嫁了你爸爸这样的好男人,她还要什么呢?”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虽然贝蕾跟大卫的关系缓解了许多,但还是没觉得他好。好意味着优秀,一个事业上没有成就、家庭生活一团糟的男人,如何与优秀搭上边儿?
贝蕾奇怪地看着罗老师,罗老师的表情意味复杂,似乎有许多话想说而没有说。莫非他们已经相爱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果罗老师不是爱上了大卫,又怎么会觉得他是好男人呢?爱情真是没有道理没有逻辑,一旦陷入情网,看对方都是仙女王子。贝蕾想到了让她忐忑不安的“黑客”,他是不是也已经成为妈妈心目中的老王子呢?有时候想到这个在“萤火虫 ”和春眼里像垃圾一样一文不值的男人,可能长驱直入到她和妈妈的家园,贝蕾的自尊心,也许是虚荣心立刻就受不了了,恨不能拿起刀枪把他赶出千里之外。如果大卫还能成一个女博士的王子,那么“黑客”成为妈妈的王子一点儿也不值得惊诧,其实她对“黑客”的印象一直都不坏。
唉,这叫什么事儿?全都乱了套。
罗老师问:“贝蕾,你在叹气?”
“哦,没什么。”
“等你爸爸离婚了,我们一起做工作,让他跟你妈妈破镜重圆?”
罗老师对贝蕾的内心活动解读错误。
贝蕾淡淡一笑:“不,那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我跟你爸爸也探讨过这个问题,他的回答跟你一样,时间并没有冲淡你妈妈给他留下的心理创伤。”
“是啊,他对我妈怨气冲天,我妈自己活得挺好,为什么要来受他的气?我都受牵连,刚来的时候他看我哪儿都不顺眼,都往我妈身上栽赃。”
贝蕾不想继续婆婆妈妈聊这些糟心的事儿,她真想坦率地告诉罗老师:你想爱就爱吧,没必要假惺惺装作道德善良,把自己打扮成圣母玛利亚。他们这辈人就是虚伪,我们就不这样,一旦爱上谁,抢都来不及,她还推来让去的客气什么?
“贝蕾,我发觉你对你妈妈感情很特别,你好像根本接受不了你妈妈跟任何男人相爱或者结婚,这可能是单亲家庭生活留下的烙印,你应该调整自己的心态,否则会影响到你将来的恋爱结婚。我也是一个单身妈妈,我的儿子对我的占有欲越来越强,所以跟他爸爸商量,让他两边家里轮着住。”
这番话倒是对贝蕾触动很大,她也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对于跟异性近距离交往有那么一点莫名的恐惧。难道我引以为荣地标榜的“有距离的爱”是一种病态?贝蕾心灵深处的门户松动了,冲动地想说出诸多理不清的感受,最早的恐惧来自于大卫的突然消失,她害怕妈妈也会突然消失了,妈妈稍稍晚一点儿到幼儿园接她,她就以为妈妈不要她了,夜里做梦也都是爸爸妈妈把她扔了。她总是哭,没完没了地哭,不分白天黑夜地哭,妈妈为此带她去看过儿童心理医生。
不,一根神经突然敲打道:罗老师不是心理医生,不能对她多说!
贝蕾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没有那么严重啦,只是我妈跟大卫不合适而已。”
说罢,抬起手腕看手表,她要用这个小动作告诉罗老师:我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罗老师也下意识地看看手表,“你不急着走,待会儿我开车送你,来,先吃饭。”
炸酱面、黄瓜条、海带排骨汤,罗老师的厨艺也不错,大卫还满有福气呢。
“贝蕾,今天让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你爸爸和达芙妮离婚的事情。”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可是你爸爸不放心你留在达芙妮身边,她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你爸爸怕她会伤害你。 ”
“我会注意的。”
“你愿意不愿意搬到我这儿住?我可以腾出一间房子给你,免费的。”
贝蕾斟酌地巡视四周,这儿的居住条件的确不错,而且还免费,但天天生活在罗老师的眼皮底下不是件舒服的事儿,可能比跟达芙妮住一起还别扭,达芙妮听不懂看不懂中文,完全可以忽略她的存在,跟罗老师在一个屋檐下可就没那么轻松了,老师是必须敬而远之的人。还是住到王瑶那间小屋吧,昨天王瑶主动打电话跟她和解了,说那间房子继续交着房租,留着给她避难用。
“我想我还是跟留学生们合租房子比较好,我已经找到房子了。”
“你可以把这儿当做你自己的家,我们像朋友或室友那样相处。”
贝蕾坚决地摇头说:“不。”
“好吧,我不勉强你,什么时候能搬出去?”
“任何时候。”
“那就尽快,明后天我会约达芙妮谈话,希望她接受和平离婚,我有把握让她不能不接受。 ”
在罗老师胜利在望踌躇满志的目光中,贝蕾想到达芙妮苍老无助的眼睛,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她第一次体会到这句成语的含义。
离开罗老师家,坐火车去北悉尼,“萤火虫”约她今天下午一起去染头发,晚上去“黑妞” 那儿KTV,春请客,“萤火虫”并不介意“黑妞”曾经是雷蒙的男朋友,可是贝蕾没有心情玩,打电话取消约会,转身去了教堂,她要到教堂里寻求安静,她要见江太太,把达芙妮托付给大慈大悲的江太太。
第三部分陌生人见了面拥抱亲吻
达芙妮守在饭桌边上看着贝蕾用早餐,罗宋汤、白米饭,中西合璧,每天变着花样伺候贝蕾,自己却吃得越来越少,日渐苍老消瘦。
“达芙妮,你应该多吃一点食物,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我吃不下,我的胃可能长了肿瘤,感觉很不好。”
“你应该去看医生。”
“生命对我已经没有意义,早一点回到上帝身边更好。”
“你错了,女人不是为男人而活着,我绝对不会为哪个男人吃不下饭。”
“你还太年轻,不理解爱情。”
贝蕾苦笑着不再说话,她已经陆续转移了细软衣物,大卫组装的电脑里的所有文件也都拷贝到手提电脑里了,她给达芙妮写了一封信,放在抽屉里,随时都可能永远离开这个家,到那时候她会打电话叫达芙妮读这封信。一天天拖着,只因为不忍心,她是达芙妮手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无法想象达芙妮读罢那封信会怎样?
达芙妮抓起汽车钥匙,说:“我送你。”
今天老板没有排贝蕾的班,出门是为了回避罗老师的到来,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闲逛。
“时间还早,坐火车来得及,这样比较节约。”
达芙妮步行送贝蕾到火车站,火车启动了,看到洋后妈凄楚的身影渐渐远去,贝蕾的脑子里突然闯进初见达芙妮的场面,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满头金发火焰似的乱飞,她在说she,she,she,rude,veryrude,故事怎会演变成今天这个结局?哪个导演可以导出如此荒诞滑稽的戏呢?是不是我太优柔寡断了?过去总批判妈妈心肠太软,妈妈在妇女热线兼职,经常把那些哭哭啼啼被男人欺凌的妇女带到家里,结果把自己搅得不得安宁。狠狠心,跟达芙妮说再见,今天就不回那个家了!贝蕾记起牧师曾经说“上帝不救不自救的人”,上帝都拯救不了的人,我拿什么去拯救?
这么想着,心头好似移开了一座大山,豁然敞亮松快了许多,贝蕾拿出电话拨给“萤火虫” ,“萤火虫”说春新买了一辆宝马,正要开车出去兜风,欢迎贝蕾参加。
瞧,人家也是女人,人家也没有丈夫,活得多酷!多潇洒! “这悉尼太小了。”春看着铺在方向盘上的地图,开车兜了邦迪海滩和奥运村就不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了。
“要不,去这儿?”“萤火虫”指了指地图最南边的利物浦。
贝蕾去年坐火车迷路遇到的老头老太太就住南郊,在开往利物浦方向火车的终点站,老两口逢年过节还都会给她打个电话,每每热情邀请她去家里玩,他们家有养马场,可以骑马,贝蕾一直都还没有去过。说起白人老夫妇的故事,春兴致很高,说:“走,我们去看看真正的老外怎么生活的?”
贝蕾坐在车里拨通电话,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