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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蝴蝶,在心中攒动飞舞,不吐不快。
“现在中式服装非常流行,我送你一件,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哦,真的很漂亮,多少钱?”
“我会让老板在工钱里扣除,放心吧,她会给我最低价格。”
“谢谢,”达芙妮透过镜子注视着站在身后的贝蕾,“辛迪,如果当初我生的不是两个儿子,而是像你一样的女儿,那该多好。”
贝蕾嘴里敷衍着,心想没有耕耘哪有收获?如果你有女儿,你不爱不管,照样是要吸毒进监狱的。
“辛迪,做我的女儿好吗?我是说真正的女儿,通过法律确认的女儿。”
麻烦了,贝蕾想,我这个心理医生要当到什么时候?
达芙妮说:“将来我的父母会分给我遗产,我不想让那两个坏蛋得到,他们只会把财产变成毒品。”
“你可以把财产捐给福利事业,譬如家庭问题援助中心。”
“你不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这个问题很严肃,以后再说,好吗?”
贝蕾想起妈妈,妈妈骑着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驮着她,上幼儿园,上小学;妈妈做好饭菜等在餐桌旁,她不回家,妈妈不会动筷子;太多太多的温馨画面,好似快进的录像镜头在贝蕾的脑际闪过。我都还没有回报妈妈呢,达芙妮啊,我为你所做的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用江太太的话说是基督精神,但这绝不可能变异成亲情和骨肉之爱。我时刻盼望着心安理得地与你分开,就像医生送一个病人出院,责任和道义上画上了句号,而后人海茫茫各奔东西。
关店门了,温州老板把一周工资发给贝蕾,崭新挺括的现金,贝蕾喜上眉梢地数了数,放进铅笔盒,又把铅笔盒塞到书包的最底层。
达芙妮的脸怎么变臭了?很久没有看到她这副面孔了,不是悲伤,也不是歇斯底里,而是不满和义愤。达芙妮是个千面女郎,悲伤的时候楚楚动人,歇斯底里的时候简直是人事不知的疯子,此刻她的脸凶煞无比,像避邪驱鬼的钟馗,贝蕾刚来澳大利亚头几个月天天看到这张脸。
贝蕾忐忑地坐上达芙妮的车,揣摩什么事儿惹了她?一定是老板给的现金,大卫提醒过贝蕾:你可不能被她抓到任何小辫子,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被她抓到,她比国内的小脚侦缉队还要事儿妈。刚才她要做我的亲妈,我麻痹大意了,在她面前领现金,偷税漏税啊,可不是小辫子头发丝,她要是把老板举报了,吃不了兜着走,赶快救场吧!
贝蕾从书包里掏出钱,“达芙妮,这是我向老板借的钱,还你的账。”
达芙妮的脸阴转晴了,“哦,是借的,为什么要借?你没有钱吗?”
“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
“你还没有报过税吧?你应该知道怎样报税的。”
贝蕾嘴里yes,yes,心说我这点收入报了税,还得拿学费发票去退税,浪费我的时间和政府工作人员的时间。
“你爸爸以前也没有报税的概念,打工挣了现金不存银行都塞在枕头里面,我真的非常惊讶,中国人都不报税吗?那么政府、军队、警察的经费从哪里来?”
“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在中国没有挣过钱。”
“你现在挣钱了,一定要报税。”
“我会的。”
应该承认达芙妮是个好公民,如果她当个什么官肯定不会贪污受贿,只可惜她这一辈子结婚离婚浪费了生命。
第四部分我怎么感觉不到你
贝蕾请达芙妮吃越南米粉,达芙妮吃得非常勉强,看得出完全是出于礼貌咽下每一口。贝蕾有点幸灾乐祸,抿着嘴不敢笑,想道:人们的胃口比思想更加固执己见。这可是我发现的真理!应该像牛顿定律一样写入教科书。
她拐弯抹角地说今晚需要写一篇作文,问能不能改天再看电影?达芙妮说没问题,她也想回家写日记,离婚妇女心理辅导班的老师建议她写日记,说在你孤独时候,至少还有一个忠实的听众,忠诚的朋友在抽屉里等着你。
“真是伟大的建议,我送你一本日记本!”
餐馆边上就有超市,快到关门时间了,贝蕾擦擦嘴赶忙跑去买日记本。晚上,隔壁老头儿咳嗽熄灯,近来又多了一些有气无力的呻吟,不知不觉中老头儿更老了。
妈妈不在网上,“黑客”也很久不见踪影了,他们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否并肩坐在北京家里的长沙发上,像一首歌中唱的“点一根烟,喝一杯酒”?妈妈在那张长沙发上度过了太多寂寞时光,是该有个伴儿了。
达芙妮在客厅写日记,贝蕾在小屋写诗,她也要像米乐那样用手写,装入信封丢进邮筒。 我怎么感觉不到你 曾经你就是我的空气
因为你的爱
我才呼吸
我怎么感觉不到你
你默默注视,是最真挚的爱
也许若远若近的距离是浪漫的空间
也许我对爱情还不确定
在每个执著等待的夜里你会不会失去耐心
…… 贝蕾把诗抄写到“我的故事”里,不一会儿,“萤火虫”就发表评论:恭喜,你终于有爱情故事了,加油!
艾琳去美国了,她没有跟A在一起,又有美国版的ABCD了。
贝蕾不屑地朝电脑屏幕皱皱鼻子,哼,我的爱情是酝酿很久的美酒,值得玩味和回味,你们的爱情像自来水,龙头一拧到处流。 1
贝蕾在火车站等米乐,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米乐了,只是书信传情,连电话都很少,每天互通一封信,写诗作赋,大段大段的抄送歌词。贝蕾觉得自己真的进入恋爱状态了,她在一封信写到:是恋爱的季节了,你是这个季节的阳光,哺育着我心中爱的嫩芽。
一列火车徐徐进站,贝蕾的心跳加快了,当下车的人流中掠过米乐的身影,竟慌乱地想逃离。恋爱季节的阳光就要还原成有血有肉的凡人,贝蕾担心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埋下头不敢动,一双穿着耐克运动鞋的脚走近了,走近了,两只用力的手臂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
米乐不说话,只是把脸抵在贝蕾的后脑勺,站台上潮起潮落几个回合之后,说:“贝蕾,回过头来,看看我是不是你信中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空气?是不是你的阳光?”
贝蕾发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米乐变聪明了,能够窥视到我的内心活动了。
“不用回头看,也知道你是那个想做good boy的bad boy,天天打架回家挨鞭子的小毛孩。”
米乐一把将贝蕾扳过来,“你是个神经和视力都不正常的傻女孩儿,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看来,我的神经和视力也有毛病。”
一道看不见的隔离墙坍塌了,贝蕾乖乖地解除了警戒,把脑袋枕在米乐的肩膀上。
“米乐,你是不是长高了,靠在你肩上怎么有点吃力?”
“你永远是瞎子摸象,永远不知道我这只大象长得什么样。”
米乐落落大方地亲了亲贝蕾。
俩人谈笑风生牵手上了另一列火车。几天前,贝蕾接到“黑妞”的电话,话筒里传来第一个音节,就能感受到“黑妞”的快乐情绪,她刚从国内飞过来,马上又要回国了,说是跟澳大利亚say goodbye了。
一个从广东来的音像公司老板,在夜总会听了“黑妞”的歌,邀请她回国内发展,“黑妞” 当时并不在意,这样的“伯乐”见多了,台湾香港新加坡马来西亚,个个胸脯拍得咚咚响,走出夜总会大门“伯乐”便是沉入大海的石头。某一天,“黑妞”接到自称是某某老板的秘书打来的电话,根本记不起来是哪国的老板,秘书说清缘由,她还是不相信,亲自回国考证,出乎意料的是飞机落地就有一份合同书等着她签字。这个伯乐是真的。
“黑妞”要回国了,老朋友们当然要开个party欢送,今天在奥运公园露天烧烤,由“ 萤火虫”和春主办。
也许那次的郊游真的触动了春,她把国内的生意承包出去,在悉尼过着闲散逍遥的生活,目前母女俩都在语言学校读书,她们跟那对老头儿老太太保持密切的联系,老头儿名叫伊利亚,老太太名叫爱丽斯,连着几个周末“萤火虫”都打电话邀请贝蕾一起去看伊利亚和爱丽斯,说他们每回都问Amy好不好,贝蕾要上班挣钱,“萤火虫”笑她是挣钱的机器,贝蕾说我没有资格潇洒,心里又阿Q道:等我有钱了,肯定活得比你们潇洒。
烧烤区域在湖边,贝蕾刚走上木桥,就听到有人喊“Amy”,是伊利亚和爱丽斯,老两口迎上前,亲热地嘘寒问暖,说感谢她把春和她的妹妹(“萤火虫”)带到他们的生活中,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快乐,他们在帮助春找房子,已经联系到一处离他们家很近的可以养马的房子。
第四部分终于摆脱了问题的困扰
春招呼贝蕾到烤炉旁帮忙,又把“萤火虫”支开,问:“贝蕾,你跟王瑶从小一起长大的? ”
“是的。”昨天贝蕾打电话通知王瑶party,王瑶没有说来或不来。
“那你要关心帮助她。”
“她怎么了?”
“我听到一些关于她叔叔的事情,那个家伙口碑非常不好,他弄了一块地卖楼花,欠了很多人的钱,最近跑回国内了,我估计他一时半会儿不能来,王瑶还蒙在鼓里呢。你要做些工作,免得真相大白的时候,王瑶经受不住。”
“他不是有房子和奔驰汽车在悉尼吗?”
“那些都是租的,他做的是空手道生意,租豪车豪宅装门面唬人,这不奇怪,我以前也做过这事儿,重要的是他不会回来了,至少几年之内不会在悉尼露面的,王瑶可别到房东来轰她出门才大梦初醒。”
“我早看出来那人是骗子!”
“悉尼的华人圈都这么说他,我倒不这么认为,做生意嘛,我以前也卖过楼花,我卖成功了,如果失败了,欠一屁股账不也得跑吗?最近我在国内的朋友接二连三出事儿了,昨天还是商界英雄风光无限,今天就成了阶下囚,我想我应该见好就收了,去乡下养马,感谢你让我认识了伊利亚和爱丽斯。哦,我扯远了,我们一起关心王瑶吧,让她知道,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她流落街头。”
春似乎有点兔死狐悲,口吻里满是同情,贝蕾不是很理解,这一刻她只想见到王瑶,就像小时候因为不听话捅了什么漏子,妈妈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一通斥责。
“黑妞”来了,带了乐器和乐手,草坪上顿时热闹起来,贝蕾四下张望找王瑶。
米乐问:“贝蕾,你在找什么?”
“我要找王瑶,我必须马上见到她!”
米乐拉她到河边,“我怎么觉得你要找她吵架?”
是啊,我不能这样怒火万丈地去见王瑶,我要先平息下来。贝蕾靠在栏杆上盯着水面上几只欢快的野鸭,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王瑶出什么事儿了吗?”米乐问。
贝蕾把春说的关于“叔叔”的事情告诉米乐,俩人商量一番,给王瑶打电话。
“王瑶,今天欢送‘黑妞’,你怎么不来呢?”
贝蕾能感觉到王瑶接到电话的一瞬间从激动到失望,“哦,我不太舒服。”
“我和米乐过来看你?”
“不用了,我叔叔出门谈生意,今天可能回来。”
“你叔叔上哪儿去了?”
“他去新西兰买一块地,要盖度假村,以后我请你们去玩。”
“王瑶,我们想见你,非得见你不可,我和米乐还去上次那家小餐馆等你。”
“算了吧,每回见面,你都像个后妈训我。”
“对不起了,全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王瑶斟酌一会儿,“你们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有些话要对你说。”
“得了,我不听,不会是什么好话。”
王瑶跟我较劲儿呢,贝蕾想,我们俩从小就爱互相较劲儿,如果我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肯定也不愿意让王瑶见笑。
“米乐,这事儿可能需要你出面帮助她。”
“我正这么想着,你们俩相互攀比着,谁也不服谁。”米乐勾住贝蕾的肩膀,“我明天去看王瑶也不晚,走吧,party去。”
party来了三十多人,“黑妞”唱了一曲又一曲,从来没见她这么兴奋这么激动过,昔日那双空洞迷茫的大眼睛发出希望和对生活的感激之光,问题女孩终于摆脱了问题的困扰。
贝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