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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在6点到达餐馆——另一条戒律。
他打量着阴暗的亚当斯街,然后转身欣赏自己的房子。福特那有两栋房子是国家古迹注册局登记在案的古屋,而杰可·毕更斯拥有其中一栋。虽然房子已经抵押出去了,但杰可仍然引以为傲。
这是一栋19世纪维多利亚式的房子,由一位退休的铁路大亨所建,他死于在新家所过的第一个圣诞夜。屋子的正面中央是一堵巨大的山形墙,上面有斜脊的屋顶覆盖着一道宽阔的前门廊。山形墙下是一道小柱廊,其上面有挡风板,略微掩住门脚上方。5根圆形支柱漆成白色和灰青色。每一根柱子上都有手绘的花朵,根根设计不同——水仙、莺尾花、和向日葵。柱子之间是精致的空栏杆。楼上,3扇凸窗面向一座小阳台开着,阳台的左边是一座镶着彩色玻璃的八角塔,耸立在山形墙上方,铁制的尖顶高高而立。塔下方,门廊左边是一道宽阔优雅的走廊,极富装饰性的栏杆伸至屋外,作为停车棚使用。前方的嵌板是由多种花样拼合而成:鑫饼形、薄的杉木板、扇贝形棚饰、鱼鳞图案、细巧繁复的人字形式样,以及迷你纺锤的形状。
杰可的车抵押给第三家银行,那是福特郡内唯一一辆绅宝汽车,而且是一辆红色的绅宝。他拭去挡风玻璃上的露珠,打开车门,他将车倒上亚当斯街。往东两个街口过后,他向南转上杰佛逊街,这条街再下两个街口便被华盛顿街堵死。杰可时常怀疑为何每个南方小镇都有街道命名为亚当斯、杰佛逊、华盛顿,却没有林肯或葛兰特。华盛顿街在克连顿广场的北方,呈东西向。
由于克连顿是郡政府所在地,它有一个广场,而广场中央自然便是法院。广场又长又宽,法院的草坪为高大整齐、间距固定的橡树所覆盖:福特郡的法院是在北方佬烧掉原先的建筑之后重建的,已有百余年历史。
克连顿有三家餐馆——两家白人开的,一家黑人开的,三家全在广场四周。白人去西边那家叫克劳德的黑人餐馆里吃喝并不违法,也很寻常。而黑人也可以到南边的小茶馆。或是华盛顿街上的餐馆。虽然自从70年代起黑人便可自由出入其间,然而他们从来不去。每个星期五,杰可都跟克连顿其他的白种自由派人士一样在克劳德吃烤肉,但一个星期里有6天早晨他都在华盛顿街上的餐馆。
他将绅宝停在华盛顿街上的办公室门口,走过三家店面到达餐馆。餐馆在一小时前就开门了,现在正门庭若市。杰可是少数几位经常光顾餐馆的白领阶级之一。蓝领阶级喜欢他,接纳他,大部分人都曾为了一份遗嘱,一纸契据,一桩离婚,一次辩护或是其他种种问题之一而造访过他的办公室。杰可在讨论事情时,有一针见血、不说废话的本事。他们欣赏这一点。他们并非总是赞同他的意见,但却知道自己得到的是诚实的答案。大家有时会争执,但从不伤感情。
他在6点钟进门,花了5分钟跟大家打招呼,握手、拍背,并且和女侍们说些俏皮话。等他在他的桌位坐定,他最喜欢的女侍黛儿便已端来他惯常的午餐:土豆、果酱和玉米糊。她轻拍他的手,叫他蜜糖,甜心,为他忙里忙外的。她对其他人则又叫又吼的,但对杰可另眼相待。
距杰可桌位数英尺之外窗边的一个隔间里坐着三位副警长。
其中,高大的马修·潘塞转向杰可,大声问道:“杰可,几年以前你不是替比利·雷·柯伯辩护过吗!1
餐馆里立刻一片沉寂,每个人都转头望着律师。杰可为这个问句引发的反应感到惊讶,他咽下玉米糊,思索这个名字。
“比利·雷·柯伯?”他大声重复,“是什么样的案子?”
“毒品。”潘塞道,“4年前逮到他贩毒,在帕奇门待了一阵子,去年才放出来。”
杰可记起来了:“不,我没有替他辩护过。我想他请了一个孟菲斯的律师。”
潘塞似乎满意了,便继续吃着他的煎饼。杰可等待着。
最后他问道:“怎么回事?他做了什么事?”
“昨夜我们以强暴罪名逮捕了他。”
“强暴!”
“是啊,他和彼特·威拉得。”
“他们强暴了什么人?”
“你记得几年前你替一个叫海林的黑鬼开脱了谋杀罪名?”
“当然记得。莱斯特·海林。”
“你认识他哥哥卡尔·李?”
“当然,跟他很熟,我认识所有姓海林的人。代表过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
“是他的小女儿。”
“你在开玩笑吧?”
“不。”
“她多大?”
“10岁,”
杰可的食欲消失了:“她怎么样了?”他问道。
“谁?”
“海林家的女孩。”
“情况很糟。”潘塞道,“她在医院里。”
“出了什么事?”
“我并不完全清楚,她不太能说话,她妈妈叫她到杂货店去。他们住在裴士杂货店后面。”
“我知道他们住那儿。”
“不知他们怎么样把她弄到柯伯的货车上,把她带到树林里强暴了她。”
“他们两个?”
“是啊,好几次。然后他们踢她,把她打得好惨。她伤成那个样子,有些亲戚都认不出她来了。”
杰可摇头:“简直变态。”
“没错。我从没见过这么糟的。他们想宰了她。把她扔下去等死。”
“谁找到她的?”
“一群在雾溪钓鱼的黑鬼,看见她爬到路中央。她的双手绑在背后。她还能说几句话——告诉他们她爸爸的名字,他们就带她回家。”
“你怎么知道是比利·雷·柯伯?”
“她告诉她妈妈那是一辆黄色的小货车,后车窗上挂了一幅南军旗子。这些描述对欧利而言就足够了。她到医院时他就知道了。”
潘塞很谨慎,不愿说太多。他喜欢杰可,但他是个律师,处理许多刑事案件。
“彼特·威拉得是什么人?”
“柯伯的朋友。”
“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
“休依的店。”
“我想也是。”杰可喝着咖啡,想起菡娜。
“变态,变态,变态。”路尼喃喃道。
“卡尔·李呢?”
潘塞拭去胡子上的糖浆:“我个人并不认识他,但我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不好的行为。他们还在医院。我想欧利一整夜都陪着他们。当然啦,他跟他们很熟。他跟那些人都很熟。海斯汀跟那个女孩有点亲成关系。”
“初审是什么时候?”
“布莱定了今天下午1点。对不对,路尼?”
路尼点点头。
“保释金定了吗?”
“还没。布莱要等到初审的时候再说。如果她死了,他们就是一级谋杀罪,对不对?”
“一级谋杀是不能保释的吧,对不对,杰可?”路尼问道。
“可以,但我从未见过,我知道布莱是不会让一级谋杀罪的嫌犯保释的,就算他定了金额,他们也凑不出来。”
“如果她没死,他们会关多少年?”第三位副警长奈斯比问道。
其他人倾听杰可解释:“他们可以因强暴罪被判终身监禁。我想他们也会被控告绑架和重伤害罪。”
“已经对他们提出这两项控告了。”
“那么绑架可以判20年,重伤害20年。”
“是啊,但他们会坐多久的牢?”路尼问道。
杰可想了一会儿:“他们应该可以在13年内假释。强暴7年,绑架3年,重伤害3年。这是假定他们的三项罪名都成立,而且都判到最重的刑罚。”
“柯伯呢?他有前科。”
“是啊,但是除非他以前被定罪过两次,否则不算惯犯。”
“13年。”路尼重复,猛摇着头。
杰可瞪着窗外。天已大亮,是去办公室的时候了。副誉长们吃完了早餐,杰可便告辞。他搂了黛儿一下,付了帐,突然想开车回家看看菡娜。
差3分7点时,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开了灯。
卡尔·李在候诊室的长沙发上辗转难眠。冬稚的情况仍然相当严重,但已稳定下来。他们在午夜时看过她。在此之前医生已经警告过他们,她看起来很糟。的确如此。葛玟亲吻包着绷带的小脸,卡尔·李则沉默地站在床尾,除了瞪着那个被机器、管子、护士包围的娇小身影之外,什么也不能做。过了一会儿,葛玟注射了镇静剂之后,便被带往克连顿的娘家。男孩们跟着舅舅回家。
人群约在1点时散去,留下卡尔·李一人待在沙发上。2点时欧利送了咖啡和甜面包圈来,把他对柯伯和威拉得所知的一切告诉卡尔·李。
杰可的办公室是广场北边一排两层楼建筑中的一栋,离餐馆只有一步之遥。房子是魏尔班家族在1890年间建造的,那时他们拥有整个福特郡。
自从1979年魏尔班的律师资格被撤销后,杰可便一人执业。
他的办公室很大。他只使用这栋房子10个房间里的5间。
杰可每个月只付400美元给他的房东和前任雇主——在1979年被撤销律师资格的陆希恩·魏尔班——便享有这一切的奢华和空间。
多年来魏尔班家族一直控制着福特郡。他们是高傲、富有的人家,在农业界、银行界、政界,特别是在法律界,都卓然有成。
然后陆希恩出现了。他是那一代魏尔班的单传独子。他有一个姊妹,几个侄女,但是家族对她们的期望只停留在嫁个好夫婿而已。从陆希恩幼年开始,人人便对他寄以厚望,但到了三年级,他开始显露出独特的个性。他的父亲和叔父在1965年的一次坠机事件中丧生后。他便继承了律师事务所。接下来陆希恩解雇了每一个人——律师、秘书、职员——只留下他父亲最喜欢的秘书伊柔·瑞堤。
事务所分崩离析时陆希恩很满意。他从来就不想依循祖先的方式开业。他要做一名刑事律师,而老事务所代理的清一色是商业法方面的客户。他要办强暴案,谋杀案,虐待儿童案,那些没人要接的丑陋案件。他想打民权的官司。但最重要的是,陆希恩想成为激进分子成为一个气焰嚣张的激进律师,专打难缠的官司,而且引人住目。
他留起胡子,和妻子离婚,与教堂断绝了关系,卖掉他在乡间俱乐部的股份。加入全国有色人种促进会和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并且辞去银行董事的职位。大体上来说,他这些举动成了克连顿的灾祸。他因种族隔离而控告学校;因监狱的存在而控告州长;他控告这个镇,因为它拒绝在黑人区铺路;他因为没有黑人行员而控告银行;因死刑而控告州政府;他控告工厂,因为他们不理会劳工组织。
他打赢了许多刑事案件,而且还不只在福特郡内。他的声名远播,北密西西比的黑人、穷白人和少数几个联盟组织开始跟随他。他碰上了一些油水丰富的人身伤害及过失致死的案件,和解费用十分可观。他和伊柔的两人事务所比以前更赚钱。陆希恩不需要钱。他是衔玉而生,从没想过钱方面的问题。负责算钱的是伊柔。
法律成了他的生命。由于没有家累,他成了工作狂。一天15小时,一星期7天,他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工作。除了酒精以外,他没有别的嗜好。但他从未让酒精影响他的工作;他学会了一边喝酒,一边工作。陆希恩总是呈半醉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个危险的律师。他本性就大胆粗野,半醉时更是吓人。开庭时他会使对方律师困窘,侮辱法官,虐待证人,然后向陪审团道歉。他不尊敬任何人,也没人能把他吓倒。大家怕他,因为他口不择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人们在陆希恩身边总是小心翼翼。他知道,也喜欢这样。他愈来愈古怪了,他酒喝得愈多,举止愈疯狂,人们便更注意他,因此他更是放肆痛饮。
1978年杰可刚从法学院毕业他就雇用他了。杰可本籍喀拉威,那是克连顿西边18英里一个人口2500人的小市镇。他形象端正,保守,是虔诚的长老会教徒,有一个想生小孩的漂亮妻子。陆希恩是要看看能不能腐化他才雇用他的。杰可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工作,因为他找不到离家更近的职位。
多年来州律师公会早已厌倦了陆希恩。本州律师接到的控诉没有像陆希恩·魏尔班那么多的。私人惩戒,官方惩戒,以及中止执照等方法全用过了,没有一点作用。控诉法庭和纪律委员会当机立断,他因举止不当而被逐出律师公会,撤销律师资格。他上诉被驳回,再上诉,又被驳回。
他深受打击。杰克森传来消息,说高等法院维持撤销律师资格的判决时,杰可在陆希恩的办公室,楼上的大办公室。陆希恩挂了电话,走到俯瞰广场的落地窗前,杰可紧紧盯着他,等他发作。但陆希恩一言不发。他慢慢走下楼梯,停下脚步瞪着哭泣的伊柔,然后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