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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点半整。亚集又拾起他的手提式电子扩音器,拉开布条,让牧师们并肩站定位置,并且将游行队伍重新整编。他开始透过扩音器唱起赞美诗,然后带领着示威民众穿过杰克森街,转进卡菲路,一步一步地绕行着广场。在每一趟的绕行中,总是引来更多的黑人加入。而其声势也愈发令入惊心动魄。
就在瑞比·贝兹由原先的立场未定转为赞成无罪开释之后,整个陪审团室内沉寂了15分钟之久。瑞比表示,如果有哪个男人强暴她的话,只要她有机会,她一定会把那个人的脑袋给轰掉。现在的意见呈现5比5的拉锯战以及两票立场未定的情况,因此,想要找出一个妥协点似乎是没有指望了。陪审长艾克继续持观望的态度。可怜的尤拉·黛儿·叶兹老太太已经哭过两回了,大家知道她最后还是会站在多数边的。她靠在窗沿,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后来才被克莱德·西斯柯劝回座位上。她说她好想回家,她觉得自己像被关在监狱里一样。
示威群众如雷贯耳般的喊声带来了可观的效果。当扩音器渐渐经过陪审团室下方时,室内的焦虑气氛在瞬间燃至沸点。艾克要求大家保持安静,等这阵喧天哗地的嘈杂声通过法院前面之后再继续讨论。然而,这震天价响的口号声却不曾大幅度的减弱。卡洛·高曼是第一位问及他们生命安全的人。这是一星期来,他们首次感到那座偏远静僻的旅馆是那样地可人。
连续3个小时毫不间断的口号声已使得陪审团的精神状况几近崩溃。陪审长艾克建议大家何不谈谈自己的家人,让心情松弛一下,等到5点时再到法庭和努斯会面。
伯尼丝·杜尔是一个态度较不坚决的有罪论者,她提到大家都曾想过但是没人开口提出的意见:“为什么我们不干脆直截了当告诉法官,我们无法达成决议呢?”
“他会宣布这场审判无效吧?”乔·安·盖兹问道。
“是的,”陪审长答道,“而且他会在几个月后重新再审。我们何不先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呢?”
他们一致同意,此刻,他们还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立场。尤拉·黛儿·叶兹轻声哭泣着。
4点时,卡尔·李和孩子们走到法庭边的一扇大玻璃窗前。他注意到窗边有个把手,于是他旋开把手,窗子便倏地打开,外面是个小阳台。他向一名副警长点头示意,然后走到阳台上。他抱起冬雅,注视着下方雄伟浩大的景象。
他们看见他了,他们狂欢似地高喊着他的名字,并且挤到阳台下面。亚集带领着示威队伍穿过街道,跨过草坪。一波波的黑人群聚在那个小阳台下,并且拼命向前推挤,想要看清楚他们的英雄。
“释放卡尔·李!”
“释放卡尔·李!”
“释放卡尔·李!”
他向下面的民众挥动着手臂。他亲吻他的女儿,并且搂着他的三个儿子。他挥着手,同时也叫他的孩子们一起挥手。
杰可和陆希恩及哈利·瑞克斯穿过人群走到对街,直往法院而去。珍·吉里斯比已经打过电话催他们了。努斯想在办公室内见双方律师;他已经被外面的情势搞得心烦意乱极了,而巴克利则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我要求这场审判无效!我要求这场审判无效!”就在杰可步入办公室时,他正在对努斯大吼大叫。
“你要求这场审判无效,州长?我告诉你,你休想。”杰可目光黯淡,语气平静。
“你给我滚到地狱去,毕更斯!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故意叫这些黑鬼来扰乱陪审团的情绪。”
“法庭书记员在哪里?”杰可问道,“我要这里说的每句话都记录下来。”
“绅士们!绅士们!”努斯开口劝架,“请注意你们的专业形象。”
“法官,检方提议要求这场审判无效。”巴克利这会儿的态度比较像是个有修养的人。
“本席驳回这项提议。”
“好吧,那么检方提议陪审团能换个法院以外的地方讨论本案的判决。”
“这个想法例是挺有意思的。”努斯说道。
“我认为他们在旅馆内讨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那里不但安静,而且也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巴克利信心十足地说道。
“杰可,你说呢?”努斯询问道。
“不行,于法而言站不住脚的。我们没有哪一条法律条文规定陪审团可以在法院以外的地方讨论判决。”杰可从公文包内拿出几份折叠的文件。他把这些资料扔在桌上,“1963年在林伍德郡发生的一件控告社柏斯案中,当时林伍德郡法院的中央空调系统故障了,而且当时正值炎炎夏日,因此巡回法庭的法官允许陪审团到地方上的一个图书馆里审议判决。不过这项做法却引起被告一方的抗议。后来陪审团宣判被告有罪。在上诉期间,最高法院裁定当时巡回法庭法官的决定是不妥当的,而且认为其滥用法官的裁判权。最后,法院一致决议今后陪审团在讨论判决时,一定得在被告受审的法庭里的陪审团室中进行。所以,你没有权利提这项动议。”
努斯翻阅着这件案于的资料,然后把它递给了马果夫。
“准备开庭了。”他向派多先生说道。
除了记者群外,法庭上清一色为黑人民众。陪审员见状后,个个神情憔悴而焦虑。
“我想你们还没达成最后的决议吧?”努斯问道。
“是的。法官。”陪审长艾克答道。
“在你们还没有达成决议之前,你们是不是碰到了什么无法克服的问题?”
“庭上,我们讨论了根久,现在大家都希望能离开此地,回到旅馆内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试试看。”
“好的,本庭为外面使你们分心的事感到抱歉。不过,本庭必须再次重申一次,本庭对此也拿不出一点办法。希望你们能本着良知尽力而为就是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法官!”
“很好。我们就休庭到明天早上9点为止。”
卡尔·李拍拍杰可的肩膀:“这是什么意思?”
“这表示陪审团无法达成一致的意见。可能是6比6的僵局,也可能是110比1的有罪或无罪的比例。反正别高兴得太早。”
贝利·艾克把派多先生叫到角落边,然后递给他一张折好的纸条,上而写着:
卢安:
带孩子们回娘家去,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乖乖待在那里等这场审判全部结束为止。照我的话去做,事情非常严重。
贝利留
“你今天可不可以把这纸条送到我老婆手里?我们的电话号码是881一0774。”
“没问题。”派多先生答道。
提姆·南利,这位在雪佛兰车厂担任技工的年轻男子,以前曾是杰可·毕更斯的委托人,同时也是黛儿服务的餐馆的常客。此刻,他正在树林深处的一间小木屋里,坐在长沙发上喝着啤酒。他听着他那群三K党的弟兄,在喝得醉醺醺的情况下破口大骂着黑鬼、有时候,他也会加入他们的阵容,附和几句。这两个晚上、他注意到他们有时会窃窃私语,像是在计划着什么阴谋似的。他可以感觉到又有事情要发生了。所以他现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他站起身去拿另一罐啤酒。突然间,他们群起扑向他。有3名弟兄把他硬逼到墙上,然后对他饱以拳脚。他们狠狠地揍他。然后拿快破布塞住他的嘴,接着又将他五花大绑,猛力地把他拖出门外,经过那条碎石子路,来到当初他入党举行仪式的地方。一支十字架在火柴的点燃下开始烬烧,而他也在这时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并且被撕扯下衣服。一条牛鞭快速地袭击他的身躯,使得他的肩膀、背部及双腿在顷刻间血肉模糊。
当那根柱子及那副伤势惨重的躯体被浇上煤油时,20多个三K党的成员静默地望着这位一度是他们弟兄的男子,接受着死神的礼赞。他们个个心惊胆颤,无言地面对着这个残暴的祭典。那名手持牛鞭的领袖,在提姆的身边站了一会儿,之后便毫不留情地下达死刑的命令。一根火柴被扔在提姆的身上。
米老鼠在这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他再也无法为欧利警长提供任何消息了。
他们打包着白色长袍以及个人的所属用品,然后走上回家的路。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将永远不会再回到福特郡了。
第四十三章
今天是星期三,这是几个星期以来杰可第一次睡眠超过8小时。他在办公室内的长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在凌晨5点时被外面士兵的声音给吵醒了。这是风声鹤唳的一天,部队们为最坏的打算而做准备。他静静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然而突然间又想到这一天或许是他这辈子中的大日子。心中又不免悸动了起来。他起身冲了个澡、也刮了胡子,然后开了罐果汁。他换上亚卡维借给他的一套最好的西装,虽然衣服在尺寸上显得略短而过宽,不过在此刻将就着穿穿也还差强人意。他想起亚当斯街的那堆瓦砾,接着想到了卡拉,不知不觉中胃部又开始翻腾了起来。他跑去拿报纸。
在孟菲斯、杰克森及杜波隆各地报纸的头版上,皆以巨幅照片刊载了昨天卡尔·李站在法庭窗外的阳台上和示威的黑人民众挥手的情景。没有一份报纸登出杰可房屋被烧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突然间觉得肚子很饿。
黛儿像对待一名走失的孩童似地搂着他。她解下围裙,和杰可坐在角落边的一张桌子旁。当常客们陆陆续续走进店里见到他时,他们都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背。他们都很高兴再看到他;他们都很怀念这位老朋友,也很支持他,黛儿说他看起来好多了,所以他点了莱单上大部分的食物。
“嘿,杰可,那些黑人今天都会回去吧?”伯特·魏斯特说道。
“或许吧。”他叉起一块薄煎饼时答道。
“我听说他们打算今天早上再多找些人过来,”安迪·雷尼克说道,“密西西比州北部的每个黑鬼电台都在召唤他们的同胞立刻赶到克连顿。”
杰可心想,那真是太棒了。他在炒蛋内加了些辣椒酱。
“陪审团听得到他们大吼大叫的声音吗?”伯特·魏斯特问道。
“当然听得到,”杰可答道,“这就是那些黑人要示威游行的原因啊。陪审员又不是聋子。”
“这会把他们给吓坏的。”
杰可当然希望如此。
“你的家人现在怎么样?”黛儿轻声问道。
“我想还好吧。我每晚都和卡拉通电话。”
“她是不是吓到了?”
“吓破胆了。”
“最近他们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星期天早上之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卡拉知道这件事吗?”
杰可吃着食物,一面摇摇头。
“我也不认为你会让她知道。真难为你了。”
“我不会有事的。这里这一阵子有些什么话题啊?”
“昨天中午我们把店给关了。外面的黑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害怕他们会闹事。今天早上我们会再观察一阵子,可能还是会把店关起来。杰可,如果陪审团真的判卡尔·李有罪的话,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或许情况会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吧。”
他在店里待了一个小时,回答四处而来的问题。当外来客陆续走进店里时,杰可便向店里的常客告退。
第一部教会巴士在7点30分抵达广场,并且被士兵下令停车。车门打开之际,一群流泻而出的黑人民众带着折叠椅及食物篮等前往草坪区。整整一个小时里,杰可抽着烟,心满意足地看着广场上挤满超过容量的示威人潮,他们虽然不免发出嘈杂的声音,然而却是一支非常和平理性的游行队伍。牧师们站到队伍前掌控秩序,并且向欧利及那名上校再次保证他们是与暴力划清界线的团体。欧利相信牧师们的保证,不过那名上校却显得相当紧张。9点前。广场四周的街道已被示威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这时,有人看到那辆灰狗巴士的到来。
“他们来了,”亚集对着扩音器大叫。黑人们群起涌向杰克森街及昆西街的转角处;在那儿,士兵及副警长们在灰狗巴士的四周围成一个活动的人墙,同时缓慢地自民众间挤出一条通道来,向法院的后门驶去。
当陪审员围着桌上的咖啡壶坐定时,法警将门上锁。
尤拉·黛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轻声地啜泣,并且在每一声自外面传来的“释放卡尔·李”的口号声中,吓得全身发颤。
“我不管我们在做什么,”她说道,“我真的不在乎,可是我已经无法再忍受这一切了。8天以来,我没有见到我的家人一眼,现在又碰到这种疯狂的事。昨天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她哭得更起劲了,“我想我可能快要崩溃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克莱德递给她一张面纸,并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