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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三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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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来这个女人带点乡音的话。
  沈三娘道:“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咱们来个痛快的,五十两银子,女人你带回去,怎么样?”
  陆桐这才明白为什么马匪不抢东西,专抓了公主走。若是抢东西,来回定然慢了,等护卫们反应过来,马匪便逃不掉了。公主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他们故意掳了公主走,等人追来再在自己的地盘上慢慢要价,不怕别人怎样。
  马匪人多,陆桐身边跟上来的人不过十来个,他很想就这么把这件事了结,交钱带人走。可是,他身上没这么多钱,他只是一个护卫而已。
  “那就麻烦了。”沈三娘道:“我们马匪从不走空,总得留下点什么。”她看看解忧,很不屑的嗤了一声,“这么烂的女人,抢回去当压寨夫人都嫌命短。”然后她盯上了陆桐的剑,“把你的剑留下。”
  陆桐面露难色。他的剑是好剑,是他的祖师爷传给师父,师父又传给他的,对他而言,那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但是公主也不能不换。
  解忧一直在一边看着,心里很紧张很害怕。陆桐看了看她,手又握了握剑柄,再看看沈三娘,再握了握剑柄,终于叹口气,把剑解了下来,抛在沈三娘脚边。
  沈三娘哈哈笑了起来,道:“你很舍不得你娘子啊!”解忧听了这话吃了一惊,原来这帮人把她当成了陆桐的老婆。沈三娘并没把解忧推过去,反倒脚尖一挑,把那剑踢还给了陆桐。
  陆桐接剑在手,大吃一惊,以为沈三娘要反悔。沈三娘终于从石头上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道:“赢得了我,就放她走。”她从身后拔出一对弯刀。
  周围的马匪一看有热闹瞧,都呼喝起来,马匹也不安的顿着脚,喷着白气,地面激起一些尘土。此时天色暗了,只有最西边还留有一抹红色。陆桐就看到沈三娘的双刀映着那点余晖,划过一道红光向他砍来,快的很。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陆桐的剑出鞘,迎住了沈三娘的刀。果然不出他所料,沈三娘的功夫很好,岂止是很好,简直和他不相上下。陆桐对于自己的武功还是比较自负的,他是荆门剑派的传人,虽然不是什么出名的高手,但是多少年练功的底子摆着呢。
  沈三娘右手将刀向旁边一划,左手刀又跟了上来。她的刀是弯刀,那种匈奴和西域人常用的弯刀,同汉人的直兵刃不同,每一招她都滑过去,借着兵刃的弧度,速度不减,威势不减。
  这种兵刃陆桐以前从来没接触过,一交手便吃了亏,没过二十招,身上便添了一道血口。弯刀划穿了他肩上的革甲,那革甲很碍事,他就干脆扯了下来。他不能输,为了公主的安危他就算死也不能输。于是陆桐开始拼命了。
  一个武功不错的人拼起命来,是很可怕的。
  沈三娘跟他过招,主要是好奇,好容易碰到个汉人高手,她手痒,眼见陆桐开始拼命,她就落在下风了。这么拆解了几十招,沈三娘终于找了个机会跳出圈子,呼哧呼哧喘气道:“不打了。”
  陆桐也呼哧呼哧喘气,他一边喘气还一边奇怪,这个沈三娘虽然用双手弯刀,但是很多武功路数和他自己的很像。
  沈三娘走到解忧身边,把解忧头上的发钗金环都拔下来,又把她身上的首饰都剥了,笑道:“咱不走空,这些也差不多了。跟你相公回去吧。”就把披头撒发的解忧推到了陆桐那边。
  陆桐道声谢,暗叫惭愧,差点就输在一个女人手里。
  解忧不会骑马,便坐在陆桐马前。小姑娘心里很感激这个侍卫,又见他受伤流血,很有些过意不去。
  一行人耽搁良久,回到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夜色中靠近河边,却没有见到夜营的火光,陆桐甚至疑心自己走错了。但是他看到了马车,公主的马车和用来运送辎重的马车。
  陆桐感觉到有点不妙,借着星光,他又看到尸体——护卫的尸体——一个接着一个。
  所有的护卫全都死了!
  草地上弥漫着血腥味,公主已经吓得哭不出来,想要呕吐,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有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袭击了营地!陆桐立时想到了沈三娘,那个女马匪。但是他立刻觉得不应该是她,如果是她,有这样的实力,何至于要用劫走公主的手法,又何必放他们回来。
  这个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是匈奴兵。”女人的声音。
  陆桐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立在黑暗中的沈三娘。沈三娘没有骑马,所以才能悄无声息的跟上来。她借着星光查看地面的马蹄踪迹,以及死去士兵的伤口,道:“大概有一百五十人,是匈奴的人,不是马匪干的。”
  陆桐问:“你怎么知道?”
  沈三娘道:“马匪不走空,但对商人却很少杀人,并且从来不灭门。把羊杀光了,狼吃什么?”她看着解忧,又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说话的时候手里举着从解忧身上剥下来的那些首饰,“这些绝不是平常人用的起的。”
  陆桐看瞒不过,决定赌一赌,赌她也是个汉人,赌她说着他的乡音。于是他将公主的来历和和亲的事说了。
  沈三娘听他说完,道:“那么我们再做个买卖,如何?”
  马匪不是只会抢劫,有时候也做护送的买卖,只要价钱合理。
  沈三娘开的价是:“我要你保这条路五十年的畅通。”她这话,是对解忧说的。
  
    这就是沈三娘和解忧以及陆桐的碰面,这是他们西行故事的开始。
  不论是哪个开头,他们都会有很长的一段路一起走


2。公主,马匪,和侠客。

  解忧公主就这样和沈三娘碰到了一起,完成了我梦想的大人物和小人物的相遇。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他们要去哪里,是回阳关寻求援军,还是继续向西,去乌孙。
  解忧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回阳关,她压根就不想去乌孙国。但是她不说话,只是哭,自小的教育,让她是那种有什么想法不说出来的性子。
  陆桐首先想到的就是回阳关,但是已经出了阳关好几日的路程,想要回去也没那么快,所以他要问问沈三娘。现在沈三娘既是保镖,也是向导。
  “回阳关?那前几天的路不是白走了?这样永远到不了赤谷城。”沈三娘冷笑着道。
  事实上,就算从阳关再带护卫,也很可能发生同样的事情。公主只要被匈奴人盯上了,就很难走过去。这和当年张骞出使西域是一个道理。明明一两年可以走到的,为什么走了十三年?明明带了整整一队人马,为什么只有两个人回来?给后来人开路,永远是最难的。
  我说了这一大堆,无非是想证明他们决定直接去乌孙国的合理性,不然后面的故事就没办法继续了。
  
    沈三娘带了陆桐和解忧连夜狂奔,她不确定匈奴兵会不会再回来,所以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当然,还是陆桐携着解忧。
  天亮的时候,他们看到山了,青色的,连绵起伏的山。这时候又有了问题,公主饿了。
  很抱歉我是一个现实的人,虽然写着浪漫的虚构的故事,但是故事里的人不能几天几夜不吃饭不睡觉。
  从昨天晚上开始,公主就没有吃过东西,又吐了好几回,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她现在披头散发,一宿没睡形容憔悴,肚子又很饿。本来肚子饿了就会叫,人之常情,可是解忧觉得很可耻。
  沈三娘听到了,大笑。这种笑很有意思,豁达的人听了会一起大笑,但是敏感的人听了,就会觉得不舒服。解忧显然很敏感,她感到自己作为公主的尊严被冒犯了,忍不住又流泪。
  沈三娘停了下来,准备弄些什么吃的。草原上野兔很常见,沈三娘的马上备有弓箭,她很快就打了一只兔子。陆桐在一边看着沈三娘用弯刀将兔子剖开,把内脏清除,觉得很惊讶。这弯刀就是她和陆桐打斗时候的其中一把。对于中原的武人,兵刃是一种很神圣的东西,为了铸造一把好剑,剑师常常会花费毕生的经历,甚至搭上性命,而对于学武之人,兵刃是和自己的尊严相比肩的。
  兔子在火上吱吱的流油,正是初秋,兔子都很肥,烤的很香,沈三娘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在兔子上仔细的撒盐巴,以及一些奇怪的佐料。那些佐料被火一烤,发出奇异的香味,陆桐从来没闻到过,这和中原的食物显然不同。
  沈三娘仔细的烤着兔子,表情的认真程度和她提着弯刀准备同人过招没有什么不同。
  解忧渐渐的不哭了,她用手把头发拢起来,挽成一个最简单的坠马髻,然后把脸抹了抹,把衣服整好,规规矩矩的坐到了离火比较远的一边。我一直觉得解忧这个名字给人遐想,她应该是一个苗条纤细很有灵气的姑娘,就像典型的南方女孩,水灵通透。她在坐下的时候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不论是什么样的食物,她都会吃,她不想饿死。
  但是解忧万万想不到,沈三娘会直接撕了一条兔子腿递给她。她愣愣的瞧着面前的冒着热气流着油的兔子腿,怎么拿?用手?怎么吃?用牙咬?自从懂事之后,她就从来没有用手这样吃过食物……就在她迟疑的当口,沈三娘面色变了,把兔子腿收了回去。
  “不吃?那就算了。”沈三娘坐回原处,不再搭理解忧和陆桐,自顾自大嚼起来。在她看来,公主还在端着公主的架子,让她看不顺眼。我想这种不顺眼来自于小人物的自卑,但沈三娘同时又是自傲的,因为她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而活着。
  公主也一样。公主是自傲的,但是这时候她失去的自傲的资本,因此又深深的自卑,这两样情绪也在折磨着她。她不肯低头,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所以在陆桐再次递给她兔子腿的时候,她接了,用手小心的一点一点撕着吃。
  这是她离开那个华丽的马车之后,吃的第一餐。
  
    之所以这样不厌其烦的讲他们怎么吃饭,其实是我很好奇一个公主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办。一个文明熏陶出来的人,从上流社会的顶端,一下子坠入了自然的最低层,面对着生存问题,该怎么办。
  此后的很多天,他们在山的边缘行走,时而在草原上急驰一阵,时而翻过山岭,越过峡谷。
  这段旅途对于解忧是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对于陆桐,却是十分新鲜的。
  沈三娘好像生来就知道怎么在山中生活,她知道哪里有水源,知道哪里能避风,知道怎样能射到机灵的黄羊,知道如何捕捉各种各样的野味。她的马上好像藏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她的弯刀好像能有各种各样的用途。她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但是一动起来,却好像迅猛的豹子,有力而优美。
  走在森林和草原的交接处,有时候天色明朗,白云在地面投下一块块的阴影,沈三娘就会拂一拂头发,然后向着空旷的草原高声唱歌。她的声音绝不好听,在中原看来,太大声,太野,太不讲究,但是在这个地方,却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感动,恨不得跟她一起唱,甚至高声尖叫,放马纵情奔跑。
  我承认,我把沈三娘理想化了。但是每当想到一个生活在西域的马匪,在那种广阔草原和雪山的熏陶下,我就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像是活着,只有这样才活的自在。
  沈三娘就是我心中的一个自在的人。
  陆桐却不是。
  陆桐是一个中原土生土长的武人,他希望能成为一个侠客。
  我不想讨论汉朝的侠客生存状况,因为从汉武帝开始禁止游侠,基本上春秋战国时期那种侠客开始绝迹了。我只是觉得,每个中国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不论古今,都是一样的。陆桐就是这样的。他拜师学艺,是想成为大侠,他功夫很不错,可是他始终不是大侠,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大侠的机会的。于是他成了一个侍卫。
  在当初同沈三娘动手的时候,陆桐就惊讶于沈三娘的武功,他万万没料到在西域竟会碰上会武的高手,并且,和他的武功很相近。所以陆桐将沈三娘看作武人。然而沈三娘让他惊讶了,在她用弯刀剖兔子的时候,在她飞步捕捉狍子的时候。
  陆桐发觉原来武功不仅仅是用来对付人的。
  其实,武功最初就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陆桐只是在一个侠客的社会呆的太久,想的太复杂了。
  
    在山间行走的十几天,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可是我想来想去,却都是些风景如画的场景。这大抵和我心中的雪山草原情结有关。
  因为追兵并没有跟上来,所以这十几天的旅途相对轻松。我想不出什么值得记录的大事情,他们就和我一样每天吃饭睡觉,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连话都不多说。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以及怎么写,困扰了我很久,然后终于无奈的发现,自己缺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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