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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发来的?”
“不知道。像是从华盛顿发来的。”
“你怎么不把它扔掉?”
“不知道。我……”
“你明明知道不该把这种东西拿给我看嘛,霍皮。”米莉把纸朝床上一丢,两手叉腰,走到丈夫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啥也不想干。人家要把它发给我,我有啥办法?”
“这真是太巧了!华盛顿的某个人恰巧知道你的传真机号码,恰巧知道你老婆在当陪审员,恰巧知道列昂·罗比利奥在此作过证,而且还恰巧知道你收到以后,准会蠢得把它带到这儿,设法影响我?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啥事儿也没有,我发誓,”霍皮站了起来说。
“那你为什么对这件案子突然发生了兴趣?”
“它是蛮有趣的嘛。”
“既然是蛮有趣。那你头3个星期怎么对它提也没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嘛,霍皮?”
“啥也没发生。你放心。”
“我看得出你心里很烦。”
“我感冒了,米莉。哎,你有点儿紧张。我也有点儿紧张。这张纸把我们两个搞得都有点儿紧张。我是不该带来的。”
米莉喝完杯中的香槟,坐到床边上。霍皮也在她身旁坐下。司法部的那位克利斯特诺先生曾经用强硬的语气,要求他让米莉把这份备忘录在陪审团里的朋友间传阅,现在看来这大概难办。他怎么向克利斯特诺先生交待呢?不过,话说回来,他克利斯特诺又怎么能知道米莉有没有把这该死的玩意儿让朋友们看呢?
他正在这样思索的当儿,米莉却开始哭哭啼啼:“我真想马上就回家,”她说,眼睛红红的,嘴唇在抖动。霍皮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
“对不起,”他说。她却哭得更凶了。
霍皮也想哭。这次会面一事无成,做爱当然除外。据克利斯特诺先生说,再过几天,案子审理就要结束,事情已十万火急,必须尽快说服米莉,使她相信唯一正确的裁决便是让被告胜诉的裁决。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又如此之少,他将不得不向她说出全部事实真相。不是此刻。不是今夜。但无论如何,下次会面时一定得向她公开。
第二十九章
上校的生活起居有一套固定的程序,从不改变。他像优秀的战士一样,5点30分准时起床,做50下俯卧撑,然后匆匆忙忙洗个冷水澡。6点去餐厅,喝杯新煮的咖啡,看看报。他吃面包时只抹果酱不用奶油,招呼进进出出的同事时声音既洪亮又真诚。可是那些睡眼惺松的陪审员,个个都想三步并成两步赶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慢悠悠地喝着咖啡,观看电视新闻。不得不和上校招呼,忍受他那没完没了的唠叨,这样来开始新的一天,令他们着实不快。他们隔离的时间越久,上校在日出前的情绪越是亢奋。
有几位倍审员干脆等到8点钟才进餐厅,那时他已准时离开,返回自己的房间。周四早晨6点15分,尼可拉斯一边倒着咖啡,一边和上校招呼,接着又耐着性子跟他谈了几句天气,然后就步出这临时餐厅,沿着空荡荡黑黝黝的走廊默默向前走去。有几个房间已经传出电视的声音。有人在打电话。
他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把咖啡放在梳妆台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报纸,又返身走了出去。他用一把从前台偷来的钥匙,打开了50号房间的门,走了进去。这是上校的房间。廉价剃须润肤霜的气味尚未散尽。靠墙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双鞋。衣橱里的衣服挂得井然有序,烫得笔挺。尼可拉斯双膝跪下,掀开床罩,把报纸和杂志塞到床下。其中一份就是昨天出版的周刊《莫卧儿》。
他悄悄退出,走回自己房间。1小时后,他拨通了马莉的电话,由于他们俩认定费奇在窃听她的电话,他因而只说了一句:“请找达莲听电话。”
马莉接口回答道:“你打错了。”双方同时挂断了电话。
他等了5分钟,又拨通了马莉藏在衣橱里的一部手机: “货已发出,”他说。
30分钟后,马莉走出公寓,开车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了费奇的号码。
“早上好,马莉。”他说。
“嗨,费奇,你听着。我很喜欢跟你在电话上聊聊,可我又怕你会把谈话全部录下。”
“不,根本没有录。我发誓。”
“那好。在14街和滨海大道转角上,有家克罗格超市,离你办公室只有5分钟的路,在大门右侧,有3个公用电话。你到中间那一个边上等着。7分钟后,我会给你来电话,你动作要快,费奇。”她挂断了电话。
“婊子养的东西!”费奇扔下话筒,大声骂着向门口跑去。他喊了乔斯,二人一起奔出后门。跳上汽车。不出所料他赶到那儿时,电话铃声立刻响起。
“喂,费奇,你听着。7号陪审员赫雷拉一直让尼可拉斯大伤脑筋。我想咱们今天就要失去他啦!”
“什么?”
“我的话你不是已经听见了嘛。”
“别这么干,马莉!”
“这个老家伙实在讨厌。大伙儿没有一个不嫌他。”
“可他是站在我们一边的呀!”
“哦,费奇,等案子结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站在我们一边的。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在9点钟以前赶到法庭。到时候,就可以看到分晓啦。”
“不,你听我说,赫雷拉是非常重要……”费奇说了半句,只听见咔嗒一声,电话已断。他抓着听筒,猛力拉着上面的电线,仿佛想把它扯断,扔到停车场对面去。接着他又松了手,既不破口大骂,也不高声吼叫,而是闭紧嘴巴,冷静地走回汽车,叫乔斯开回办事处。
她想怎样都成。大局已定。
哈金法官住在高尔夫港,离法院15分钟车程。由于明显的原因,本地的电话薄上并未列出他的号码。有哪位法官会盼着囚徒们在深更半夜从大牢里跟他打电话呢?
正当他亲吻了自己的夫人,拿上一杯咖啡准备上路时,厨房里的电话突然铃声大作。哈金夫人接了电话:“是找你的,亲爱的。”她说着把话筒递给了法官大人。法官放下咖啡,搁下公文包,看了看手表。
“哈啰。”他说。
“法官大人,这样打扰你实在抱歉,”对方几乎是耳语一般紧张池说,“我是尼可拉斯·伊斯特尔。假如你不想接这个电话,我立刻就可以挂断。”
“先别挂,什么事?”
“我们此刻还在旅馆准备去法庭。嗯,不过,我想今天上午我首先得向你报告一下。”
“究竟是什么事,尼可拉斯?”
“我本不想给你打电话,可我觉得有几位陪审员已经对我写的几张条子和在你办公室的谈话开始怀疑啦。”
“你的感觉可能是正确的。”
“所以我想还是应该打这个电话。这样他们就怎么也不会知道啦。”
“咱们先试试吧。我什么时候认为谈话应该停止,我会告诉你的。”哈金很想知道一个与外界隔绝的陪审员是如何搞到他的电话号码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暂时不问为妙。
“这件事与赫雷拉有关。我想,他在读一些你批准的目录上没有列出的东西。”
“例如?”
“例如《莫卧儿》。今儿早上我到餐厅去得很早,当时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想把一份《莫卧儿》藏起来,不让我看见。《莫卧儿》是不是一种商业杂志呀?”
“是的。”哈金已经读过它昨天发表的巴克的那篇文章,假如伊斯特尔所言属实,那就应该立刻把赫雷拉打发回家。而他当然是不该怀疑伊斯特尔的。阅读未经批准的任何材料,都该逐出陪审团,甚至以蔑视法庭罪论处。而阅读昨天出版的《莫卧儿》,不管是哪一个陪审员,都有可能导致审理流产。
“你看他有没有跟谁讨论过?”
“我看可能性很小。刚才我说了他想藏起来,不让我看见,所以我才生疑。我想他还没有和谁讨论过,但我可以留点心。”
“你留心点儿。今天上午我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赫雷拉谈话,当面盘问盘问他。或许还要把他的房间搜查一下。”
“请你千万别告诉他是我告的密。干这样的事,我心里很不好受。”
“我不会告诉他的。”
“其他陪审员要是知道了我们的谈话那他们就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别担心。”
“我很紧张。法官。我们大家都累了,只想早点回家。”
“就快结束了嘛,尼可拉斯。我一直在不停地给双方律师加压呢。”
“这我是知道的。对不起,大人。我只是想确保无人知道我在干的勾当罢了。我居然干这种事,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呢。”
“你的行动是正确的,尼可拉斯。我为此向你表示感谢。咱们几分钟以后见。”
哈金又一次匆匆吻了吻夫人,接着就出了家门,他在车上用车载电话通知了治安官,要他立刻赶到汽车旅馆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他拨通了露·戴尔的电话,问她旅馆是否出售《莫卧儿》。——不。旅馆不卖这个杂志。
他又命令秘书通知罗尔和凯布尔,叫他们在法官私人办公室等着他。他一边听着一个乡村电台,一边寻思这个与世隔绝的陪审员,居然能把在比洛克西不易买到的一种商业杂志搞到手,他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
法官跨进私人办公室,关上门,发现罗尔和凯布尔已在里面等着他,他脱去上衣,在椅子上坐下,扼要地叙述了对赫雷拉的指控,但未透露消息的来源。凯布尔听后十分苦恼,因为赫雷拉是公认的一个坚定的被告支持者。罗尔听后十分不安,因为又要开除一位陪审员:这样下去,审讯流产肯定已为期不远。
哈金法官看到两位律师都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心情这才阴转多云。他派了秘书去陪审员休息室传唤赫雷拉。正在喝着第N杯咖啡、和霍尔曼聊着盲人计算机的上校听见露·戴尔喊他的名字,疑惑不解地朝四面看了看,走出了休息室。他跟着法警威列斯走完法庭后面的走廊,来到一个边门,威列斯轻轻敲了敲,二人走了进去。
赫雷拉上校受到了法官和两位大律师的热情欢迎,被请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紧靠着他的椅子,还有一张座椅,上面坐的是法庭书记官,她已摆好速记机,准备动手作记录。
哈金法官说,他有几个问题要请赫雷拉在宣誓后作出回答。两位大律师立即掏出了黄色的拍纸簿,在上面开始涂抹。赫雷拉顿时觉得自己与罪犯无异。
“你有没有读过未经本法官批准的任何东西?”哈金问。
赫雷拉不由地一征。两位律师瞪着眼睛望着他。秘书、法庭书记官甚至法官本人都摆好了架势,仿佛他一开口回答,就要朝他猛扑过来。连站在门口的威列斯,这时也大睁着眼睛,凝神静听。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上校实事求是地回答道。
“我可以给你点得明确点,有没有读一份叫做《莫卧儿》的商业周刊?”
“陪审团隔离后,从未读过。”
“你平时经常看《莫卧儿》吗?”
“一个月看一次,最多两次。”
“在汽车旅馆你住的房间里,你有无任何未经本法官批准的读物?”
“据我所知,没有。”
“你同意对你的房间作一次搜查吗?”
上校顿时满脸通红,两肩微微抽搐:“你在说些什么呀?”他大声问。
“我有理由相信你在阅读未经批准的材料,而且是在旅馆里阅读。我想立即对你的房间作一次搜查,问题就会水落石出。”
“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格呀。”赫雷拉又气又伤心地说。他的人格对他是至关重要的。他对在场的几位瞟了一眼,他发现他们全都认为他已严重违规。
“别这样说嘛,赫雷拉先生。我只是认为搜查一下,我们就可以继续审理案子了嘛。”
那不过是个旅馆房间,又不是自己的家,并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私人东西。再说,上校心里又十分坦然,他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指控他的证据。
“好吧,想搜就搜吧。”他咬紧牙关说。
“谢谢你。”
威列斯领着上校呆在法官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哈金给正在旅馆等着的治安官打了电话,旅馆经理开了50室的门,治安官带着两名法警把衣柜、抽屉和浴室搜了一遍。他们在床下找到了一摞《华尔街日报》和《福布斯》,还有一份昨天出版的《莫卧儿》。治安官用电话向法官报告了搜查的结果,法官指示他立刻把这些战利品送到他的办公室。
9点15分,陪审团仍无踪影。费奇僵坐在后排的一个位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的目光从报纸上方射向陪审席旁的那道边门,心里完全清楚陪审员们最终露面时,第7位将不再会是赫雷拉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