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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一声冷笑,石班的剑突然荡了开去,叮地一声,石班只觉握剑的手腕一震,那只剑已失了准头,自屠一刀脸颊擦过,差一点就割了屠一刀那张并不年轻的老脸。
太阿剑石班几乎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能拦住他的出手,从他学剑、练剑至今,他所面临的高手可说不下百来个,任何玩剑的高手,在他手里不是断臂,就是惨死,遑论有人能逃过他的手去,谁知自己这最拿手的出剑法,居然给人破了,不但破了,还将他的剑给击歪了。
他失色之下,道:“你!”
铁无情冷冷地道:
“别仰仗着自己那手快剑,就能随意杀人,天下剑法比你快的太多了,石朋友,我要是你,就不会锋芒太露,现在,你的快剑已暴露了基本上的缺点——”
石班震骇的道:“缺点,你说我的剑法有缺点?”
点点头,嗯了一声,铁无情道:“你是玩剑的,仔细想想我的话——”
石班嘿嘿地道:“铁朋友!甭想了,我只要你留下一句话。”
铁无情一怔道:“什么话?”
石班冷冷地道:“姓雪的是我的朋友,你放不放人?”
摇摇头,铁无情坚毅的道:“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他回去,除非有人能杀了我。”
石班大笑道:“我,石班就是杀你之人!”
淡淡一笑,铁无情嗯了一声道:
“有气魄,够豪情,你出手吧!”
石班凭着一只太阿剑行遍江湖数千里,会过各门各派各帮会的剑手,每个与他交手之人,一听他的名,俱会在面上露出一种沉重凝寒之色,从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笑得出来,哪个不是小小心心的面对着自己,而眼前这位较自己还年轻的敌手,所表现的却截然不同,他显得那么轻松愉快,他的心忽然绷紧起来。
石班的剑缓缓举了起来,道:
“你是我所遇见最可怕的敌手!”
淡淡一笑,铁无情笑道:
“你以后就不会怕了!”
一怔,石班道:
“为什么?”
铁无情冷冷地道:
“因为你没机会再怕任何事了!”
石班闻言大怒道:
“你……”
铁无情淡逸地道:
“冷静点,否则你会死得更快!”
太阿剑石班闯荡江湖以来,可没让人给这样玩过,他就像一只过街的老鼠,让一只威猛的大狸猫给逮个正着,那只大狸猫仿佛在用它的爪子,有一爪,没一爪的戏耍着他,而那只老鼠却全身抖索的在生死间挣扎,狸猫代表铁无情,老鼠正是他自己。
石班懊恼地吼了起来,道:
“妈的,你有何能耐这么嚣张……”
随着他的吼声,他的剑刃已随手劈了出去,此人的剑法果然有不可忽视的能耐,那一挥,剑刃的速度和威力竞能碎金裂石,狠辣得令人寒颤。
剑光已闪过铁无情的面前,快得有如苍穹寒光一闪。
铁无情断喝道:
“果然不错!”
铿锵声若晴空里的霹雳,那柄王者之剑已悄然迎了上去,叮地一声,两剑一触,火光一溅,真如羚羊挂角,海阔天空的已穿进石班的剑幕之中。
石班骇异大叫道:
“我的妈!”
他可没想到有人的剑法比他犹快上半拍,当他从惊梦之中醒过来之时,那柄剑已穿过他的肋骨,他痛得大吼一声,缩身而倒,鲜血已喷了出来。
铁无情将剑拔了出来,道:
“你命还算大!”
石班颤声道:
“我会报仇!”
铁无情赞声道:
“还像条汉子,我会等着!”
石班捂着肋骨的剑伤,面色由红变白,他忍着那锥骨的刺痛,将太阿剑握得好紧,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位令他永生都不能忘记的强敌。
一挥手,铁无情道:
“上路!”
雪飞狐面色如灰,他那唯一的一点希望都幻灭了,此刻他已想像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全身竟抖索起来,绝望得如一只垂死的野兽,再也使不出那股狠劲了。乞怜的望着铁无情冀望着那仅有的一点希望——
咚地一声,屠一刀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
“妈的,你还在等什么?”
雪飞狐向前一栽,差点没跪下,他踉跄的爬起。
黑三倒还像条汉子,闷不吭声的走了!
风冷嗖嗖地令人泛起一阵寒悸,暗暗的天空,幽幽地令人有种凄苦的哀伤,那一对白烛在风啸中摇晃,一明一暗的几乎要被风梢子吹灭——
三炷清香袅袅地飘着轻烟,缓慢的在空中扩散,叠叠的冥纸已被烧成了灰,在飞扬、在盘旋,周遭有若幽灵似的闪晃着幢幢影子,哈娃娜跪在那堆起的拱坟前,泪如断了线样的滚滚而下一—
“爹”
那凄厉的呼叫,令人心酸,谁都会掩鼻而泣,黑三已跪在他老友的坟前,一阵自责和愧疚,使他也淌下了泪水,哈多和他有过命的交情,只因为一时的贪念,使他泯了心智,做出不仁不义的举动,他很江湖的表白了内心的愧悔,已将自己的罪行,一力的承担了下来。
那张脸已寒冷的布上一片沉痛,铁无情的嘴紧紧的抿着,内心的创痛使他不知该如何惩处这个叛帮兄弟,黑三不但已奉他为主,更是铁鹰的一份子,虽然自家兄弟犯了家规,但,他真不愿有那种惩处的场面出现。
屠一刀在兄弟面前,首先忍耐不住,叫道:
“当家的,你说话呀!”
铁无情当然知道屠一刀指的是什么,他咬了咬嘴唇,那句话他实在不愿意吐出来,可是所有兄弟把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他身为铁鹰之主必须有个明确的交待,长叹了口气,道:
“破门!”
那是道上的规矩,背了道义、丧了义气,组合里有组合的法则,有帮会的规矩,破门,就是逐出组合之外,对道上兄弟来说,这是最严重的惩罚,兄弟犯了错,宁可三刀六眼,也不愿意破门,破门之后,道上就永远没得混了,所有兄弟都会唾弃你,那种耻辱,无人愿意承受。
屠—刀狠声道:
“黑三!当家的要破你的门,可有意见?”
摇摇头,黑三苦涩的道:
“没有!”
屠一刀嗯了一声道:
“行!”
他回身喝道:
“拿家法!”
立刻有位黑衣兄弟,双手捧着一个托盘,那托盘里有一条红巾,一柄耀眼夺目的匕首斜放在托盘里,屠一刀伸手抓住了匕首,大声道:
“兄弟破门情谊断,”
“各分东西两无情!”
只见四周的兄弟齐声叫了起来,虽然仅仅十四个字,但由兄弟嘴里吐了出来,个个眼里都含着滚滚的泪水,血浓于水,喝血酒,拈过香,举过头,发过誓,而今,断义化血,那份情,那份义,全然了却,这是件多难受不易的事
黑三已抖颤的紧咬着那宽厚的嘴唇,鲜血已从嘴角淌了下来,他忘了痛楚,只是万般的悔恨。
屠一刀抓起了匕首,问道:
“结义已裂,破门无情,你是否还有话说?”
摇摇头,黑三垂泪,道:
“没有!动手吧!”
屠一刀哼地一声道:
“好!兄弟还是条汉子!”
伸手抓起黑三顶上一绺头发,匕首已将那绺发丝割断,屠一刀握着那绺发丝高举在头,厉声道:
“兄弟已非我门之人,结义一场,离场不杀,而后哪里见哪里杀,黑三,你滚吧!”
刹那间,全场兄弟的目光俱落在黑三身上、,黑三在哈多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五个头,又跪在铁无情的面前,泣声道:
“请当家的原谅兄弟的不忠!”
黯然的一叹,铁无情道:
“去吧!望你能重新做人!”
黑三站起来拱手道:
“谢谢当家的!”
他向全体铁鹰兄弟们瞄了一眼,突然,伸手抓起那柄匕首,照着自己的胸口戳去,一刀见血,鲜血陡地冒了出来,喷洒在坟前。
铁无情一震,道:
“黑三!你……”
颤了颤,黑三惨声道:
“我对不起哈多、对不起兄弟、对不起铁鹰,活着会更苦,死了还能解脱……兄弟我先走了……”
那只握匕首的手在自己胸前一绞,肠子刹那间翻了出来,黑三在痛颤声中,倒在哈多的坟上……
屠一刀傻愣愣地僵在那里,所有铁鹰兄弟俱垂下了泪,虽然黑三已破了门,毕竟跟他们有过兄弟之情,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眼睁睁地看他倒下,这不是任何人愿意见的。
屠一刀含着泪道:
“行剑礼!”
那是道上的规矩,有兄弟为组合舍命、为道义丧生,组合里的兄弟必以最崇高的武者之礼敬仰他,随着屠一刀的喝声,一道道冷刃随风而展,全部肃默的向黑三挥剑示意,黑三若是英灵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毕竟,兄弟没有舍弃他,虽然他罪不可赦,兄弟还是兄弟。
半晌,铁无情那干涩的嘴里,艰涩的道:
“厚葬他……”
屠一刀悲伤道:
“会的……”
风在吹着,呜呜地有若呜咽般低泣着,孤坟冷丘,随着生命的终结,又有新的开始,天生万物循循不息,而江湖更是如此。
荧荧黄光自灯影里透出来,透在铁无情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他的右手紧紧捏着拳头,似乎有着莫大的痛苦事要决定。
什么事让这位年青俊彦如此烦脑,苦苦不能下定决心?他猛地在桌上捶了一拳,登时将守在身边的屠一刀吓了一跳,他急吼吼的道:
“少主,什么事这么烦?”
叹了口气,铁无情道:
“老雪……”
屠一刀嘿嘿一笑道:
“一刀了结了,不是替老爷子报了仇么?”
摇摇头,铁无情痛苦的道:
“真那么容易我就不烦了,想想看,老雪是我爹的兄弟,虽然他不义、他弑主,可是,他却是我的长者,在排行上,我须叫他一声六叔,要处置一位有特殊关系的长者不是件容易的事。”
屠一刀摇摇头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他不仁不义,已是武林败类,这种人见财起意,死罪难赦,少主,我老屠替你办这件事!”
此人冒冒失失,说完话,转身就走。
当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推开那扇门,那扇门已自动开了,只见锥子站在门外,缓缓走了进来,道:
“当家的,有人要见你!”
一怔,铁无情讶异的道:
“这么晚了,有谁会见我……”
他的话音刚自舌尖上闪过,只见一个全身素衣的中年妇女含泪站在门外,这女人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面容纯清的望着坐在那里的铁无情。
铁无情全身一震,道:
“大婶!”
那位女子轻移莲步,踱了过来,道:
“小情!你还认得大婶?”
铁无情在幼年之时曾随父亲铁梦秋至雪家做客,当然认识大婶,当年雪飞狐将铁无情视为已出,亲热得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谁知,曾几何时,兄弟反目,那份情义全被金钱所蒙蔽,而雪飞狐居然亲手毁了父亲,情义何在?道义荡然,怎不令这稚子锥心骨痛——
铁无情连忙道:
“大婶,小侄这里有礼!”
雪大婶泪盈盈的道:
“小情!你还认得大婶,可见你心里还没忘了当年那份交情,大婶这趟总算没有白来!”
铁无情苦涩的道:
“大婶!你让我为难……”
雪大婶一抹脸上泪痕,道:
“我明白,铁盟主之死的确是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我那当家固然罪无可赦,死有余辜,可是,大婶可没对不起你的地方!”
铁无情难过的道:
“大婶我明白!”
雪大婶突然双膝跪了下去,道:
“小情!看在大婶的份上,留老雪一条命,我们雪家的所有不义之财,愿意全还给铁家,你瞧瞧,这孩子,他才九岁,跟你当年一般大小,难道你真要在他幼年,让他失去了爹、失去了父亲……!”
铁无情心里一阵慌乱,只觉雪大婶的每一句话都如针戳的那么令他痛苦,他望着那个雪飞狐的孩子,他知道雪飞狐是晚年得子,这般年纪的孩子,正需要父母照拂爱护的时候,如果真的失了父亲,那种无依的痛苦,唯有失去亲者的人才能了解,他伸手摸那孩子的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大声道:
“我不告诉你,人家说你会杀了哉爹,如果你真要杀了我爹,我一定要杀了你,替我爹报仇!”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是那口气和眼神里的怨毒之色,看在铁无情眼里,背脊上不禁泛起了一股寒意,怨怨相报何时了,这孩子只不过八九岁,但幼小的心灵里却染上了那么浓厚的仇恨!
雪大婶怒叱道:
“仙儿,别胡说!”
仙儿瞪大了眼睛,道:
“娘!我没有胡说,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