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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她去年刚刚在美国念完大学,跑到上海来玩儿,就爱上吴晓啦。那女孩完全是美国人的性格,比较直率外露。我昨天也见了她一面。这半年来她给了吴晓很多帮助,现在又帮他办好了去美国留学的一切手续。另外,还给了吴晓五十万块钱,说是给你治病的,有这回事吗?……那五十万块钱的条件,就是吴晓必须和你离婚。”
林星一声不响地听着,心里有一个蒙蔽了很久的大门,一点一点地像要打开了。老警察的话让她对吴晓这半年多来的状态和心情,有了一个全新而深刻的刺探。她知道吴晓是个十分感性化的人,别人对他好,是很容易把他感动的。那么他的离婚,会不会是那个女孩儿和她的父亲用金钱和人情,双管齐下逼出来的?她看着老警察那张沧桑的脸,期待着他能以侦查员特有的敏锐,解答这个疑问。林星最关心也最不敢肯定的是:“吴晓爱那个女孩儿吗? ”
老警察也看着她,看了她半天才说了句:“他在报答她。”
林星愣着,似已明白。
老警察说:“一个男人,得了一个女人那么多的好处,又欠了人家那么多钱,他肯定要还的,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吴晓昨天对我说,自从他长大以后,连他父亲的钱他都没有随便花过。当然我不了解是不是他说的这样。”
林星似已明白可仍然不敢确定地追问:“他到底是报答她,还是爱她?报答和爱可是完全不同的!”
老警察思索一下,像分析案情似的回答道:“照我看,他和她,他们之间不像是爱吧。可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简单了说不清楚。那个女孩子对吴晓像是挺投入,我看也是全心全意的。所以吴晓即便是报答她,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欠了她的这笔钱吧,应该说,也欠了她不少情分吧。所以吴晓对她,也不可能完全无情吧。至于说是不是爱情,这怎么说呢…… ”老警察停顿了片刻,说,“我这个岁数的人对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方式,有时候也看不准啦。我们谈恋爱的那个年代,男女之间是爱情还是友情还是什么情,都是清清楚楚的,可现在的年轻人都混着,什么都有点。”
“那您怎么知道他不爱她,他是怎么跟您说的?”
“他没说不爱她。他只是让我告诉你,你的病治好了,他就放心了,他欠你的债就算还了,他现在得去还另一个人的债。”
林星眼圈一红,她想用笑来掩饰,却笑得很不自然:“不,他还没还完呢。他欠我的,我欠他的,我们之间有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
老警察说:“后来我问他了,我问他:你还爱林星吗?”
林星使劲儿盯着老警察的嘴,几乎不敢眨一下眼睛。这是她最终要等的话。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嘴紧闭了一会儿,终于又张开了:
“他哭了,他说他不想说这事了。”
林星的眼泪忽地一下跟着涌上来,可她心里说不清从哪里来了股希望和勇气,像是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似的。因为她知道吴晓是从来不哭的,她只记得在他父亲死时,他才掉过几颗眼泪。她说:“如果吴晓不爱她,他可以把钱还给她,他现在不是有钱了吗?他可以加倍地还给她,用不着再去赎身!”
老警察说:“这也是我急着找你的原因,我昨天去,主要是请吴晓证实一下那笔钱他已经收到了,可他说他从未收到过他爸爸留下的任何财产。如果他没撒谎的话,说明那个律师根本就没把钱给他。你那天给我看的那张收据,确实是那个律师当面写给你的吗?”林星几乎叫起来:“是他当面写的,我可以和他对质。”
老警察说:“因为吴晓今天就要和那个女孩子还有她的父母离境去美国了,是中午的飞机。所以我必须马上把这事再跟你核实一下。昨天晚上我查了饭店的记录,那个律师已经离开了饭店,可能回上海去了。因为这笔钱不属于我们公安机关必须追缴扣押的赃款,只是你们当事人之间民事性质的收付,所以我们只能日后通过上海市公安局再去找这个律师查问清楚,看看这笔钱到底哪儿去了。这个女孩子和她父母今天中午带吴晓离境,我们就不能限制了。但我想,如果你自己愿意的话,可以以你个人的名义,到机场去找他们,当面问问清楚。如果你愿意的话,时间还来得及。”
林星愣了半天,似乎一时反应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愣了半天才说:“我愿意。”她与其说是要对那笔巨款的下落负责到底,不如说是对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能与吴晓当面告别的机会而深感意外和兴奋!
她说:“我愿意!”
第四部分纯洁的爱情都是付出
老警察鼓励地报以微笑:“走!”他果断地向历史博物馆宽大的台阶下面走去。林星快步跟了上来,她坐上了老警察的车子,飞快地往机场开。路上她问:“叔叔,”她第一次称老警察为叔叔,“我想知道,您干吗对我们这么好,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谢谢你。”
老警察笑笑,又不笑了。他说:“谢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年头人都太自私了,谁要帮谁干点事反倒挺可疑?”
林星说:“过去吴晓他爸爸跟我说过佛教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我不信。其实他也不信。他更相信儒家的人伦关系。他对什么人好,什么人对他好,肯定都有原因的,都是因为和自己有某种关系,不可能无缘无故,天下同体。所以我想,您这么关心我和吴晓,肯定也有什么原因吧?”
老警察说:“你说得没错,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但你要是认为一个人做事的原因都是为自己考虑的话,那就太绝对了。在我的这一生中,看到的舍己为人的事,还是挺多的。人活着都是图个快乐、图个面子,快乐和面子既有物质上的又有精神上的。我敢说高尚的人肯定比自私的人活得快乐,活得自由,你信不信?我关心你和吴晓,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挺高尚的。也许是我年龄大了,所以老是爱回忆我年轻那会儿的事情,喜欢看到那种特别纯的东西。你和吴晓,虽然我不赞成你们结婚这么早,但你们还是挺纯的。人为什么都喜欢纯洁的爱情呢?因为纯洁的爱情都是付出,而不是索取,一点不自私。《泰坦尼克》那个电影为什么大家都爱看,都受感动?还不就是那小伙子为了爱情而牺牲自己。这就叫真爱!你真爱吴晓你也不会有私心。吴晓也一样,为了拿那五十万救你的命,他得抵押自己的感情,这一点我很感动。现在的年轻人做到这一点不容易。”
老警察的话无意中鼓动了林星的胆量,让她敢想过去所不敢想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把吴晓夺回来呢?她突然肯定吴晓还是爱她的,那五十万换肾的钱就是证明!
她的胆量和陡起的信心使心情变得万分急迫,无奈他们的车子堵在了东三环路上寸步难行。老警察费力把车子抢来拐去已经竭尽所能,但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无情过去。太阳升到了头顶,他们的汽车才开上了机场高速公路,老警察给足油门,发动机的轰鸣和车前玻璃上的风声,代表了林星势不可挡的激情。他们很快赶到了机场,奔跑着冲进了新建的候机大楼,分头在人群中紧张地寻找。但没有找到吴晓。从离港航班显示屏幕上他们看到,前往美国的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说不定正在检票。老警察情急之下跑去找机场的公安分局说明情况。说的当然是有一笔与案件有关的款项需要确认下落。在这个理由下机场的公安人员带着他们从一条内部通道进入了卫星厅。但是,林星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前往美国的乘客此时已经全部登机,虽然飞机尚未起飞,但从老警察无奈的表情上,她知道他拿不出任何正规的法律手续进入机舱去查问乘客,更无权延误这架国际航班的准点起飞。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架波音宽体客机缓缓离开登机桥,向跑道的方向滑行而去。少顷,他们就听到了它直冲蓝天的轰鸣,并且眺望了它越来越小的身影,就像一个隐向天空的银色句号,逐渐被刺目的阳光吸收吞并。
归程的路上,林星没说一句话,老警察安慰性地一再表示要帮她找到吴晓在美国的地址,因为涉及到吴长天案中的七百九十九万元人民币下落不明,所以公安机关完全有权依法与吴晓取得联系。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请上海公安局找到从林星手上拿走了全部存单的那个律师。
林星此时的思绪,已听不进这些话语,已飘飘地随了天空中的那一点隐约的银色,走得很远。在老警察开车把她送到扬州胡同的时候她想,吴晓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看到阳光下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了。
林星猜想,她家客厅黄色的墙壁上,此时也一定投满了同样的阳光。她甚至天真地检讨自己,如果当初把这面墙按吴晓的意愿涂成红色就好了,如果以前事事顺着吴晓,他可能也就不会跑掉了。
于是她把那墙壁想象成了红色,在阳光下红得那么热烈和激越。这时她听到了有人在吹着一支萨克斯管,在吹那首委婉动人的《天堂之约》。她踩着《天堂之约》的旋律慢慢地上楼,越接近家门越发现这声音离自己很近,过去从未有过如此清晰逼真的幻觉。她走到家门口,清楚地听到那支曲子就是从她家的门里发出来的,她像做梦一样愣了半天,那深沉沙哑的音乐让她全身从头到脚都燃烧起来了!她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吴晓!”
她站在门口,用燃烧的身心静静地倾听,直到乐曲带她走进辉煌灿烂的尾声,才推开家门。她真的看到了吴晓,看到吴晓在午后的太阳下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看到他眼里蒙着一片闪闪发亮的泪花。他想冲她笑一下,还未笑出却低了头,用粗粗的嗓子,用最最平常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
第四部分多情的生命离不开无情的交易
吴晓是从一个几乎彻底垮掉的精神状态中侥幸归来的,他目睹了父亲的暴亡,经历了牢狱的压抑,但林星终于证实:吴晓的“心死”,还是因为爱人的“背叛”。他一直认定父亲的死和自己的罪,全都是由于林星的告发!
如果这一下他就真的不爱林星了,那反倒是一种最简单不过的短痛。但当他说不爱时才发现这个爱已深深植入他的骨髓、刻进他的灵魂里了。这种伤口不能愈合的煎熬是最难忍受的。林星现在才理解为什么吴晓要逃到另一个遥远的都市,要把自己藏进一片陌生的人海,也许他那时所能想到的唯一解脱,就是躲开这个给了他失望和灼伤但又无法彻底忘掉的爱情。
这时候,他遇上了那个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华裔女孩,这时的吴晓已身无分文,白天找一些临时需要苦力的小店小铺去做小工,晚上到一些酒楼在食客桌前吹萨克斯管。这种演奏就和要饭差不多。酒楼是不给钱的,他的收入完全靠客人的小费,常常吹一晚分文未得还要遭人白眼。那天女孩正和人吃饭,看到邻桌一帮人听完一曲非但不予施舍反倒羞辱奚落,小伙子不卑不亢地听着,脸上的清高不着形迹但相当深刻。女孩被他偶像式的面孔和金子般的沉默迅速征服。她请他过来吹了一曲,然后出手阔绰,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萨克斯少年在重赏之下竟显得相当淡漠。尽管女孩的美貌、热烈和富有,以及良好的气质和教养,同样也可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但连吴晓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在他把林星恨之入骨的时候还会悄悄地思念她;他不清楚林星是否已经占据了他心灵中最软弱的那个深处。多少次夜深人静,躺在上海里弄的那间小旅馆闷热难当的木板床上,他默默想着的,总是林星。她贫病交加谁去照顾?没有人照顾她会死吗?这个可怕的情景不止一次在梦中把他吓醒。他恨她可一想到她这样孤独地死去他心里还是像刀割似的,他们毕竟有过生死相托的经历和约定。他与那得州女孩一直是远近适度亲而不昵的,可他向她提出的第一个求助,竟然是五十万元这样一笔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得州女孩一口承诺了,她以美国式的直率和狂热,表达了对吴晓的爱。同时,在她的父亲和律师的操作下,又以美国式的商业规则,安排了自己的这笔感情投资。五十万元现金很快汇入了吴晓指定的地址,在为他偿还此项巨额“债务”的同时,一份授权律师办理离婚事宜的委托书上,也签下了吴晓的名字。就像当初吴长天在潭柘寺塔院里提出的方案一样,林星多情的生命总是离不开无情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