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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成饭店管理公司。”
“万成饭店管理公司在哪儿啊?”
“在银海。”
“在银海哪儿?街道,门牌号,具体说清楚。”
“银海市……新,新丰大道,宏源小区,十三号楼。”
“知道为什么抓你进来吗?”
经过一夜的审讯,潘玉龙被释放出监,他踉踉跄跄地走进一家门脸简陋的小诊所,躺在一张肮脏窄小的床上,医生摸完他的肚子,坐回桌前,先问:“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啊?”潘玉龙吃力地从床上下来:“还有……一百多块。”医生皱皱眉头说:“噢,那你先拿点药吧,先回去休息,把药吃了再看看吧。”潘玉龙看着医生在处方单上潦草地写下药名。
“真实”组合的舞蹈训练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汤豆豆双手优美地举起,她的手腕上带了一只绣着兰花的护腕。强烈的音乐随即奏响,“真实”组合的男孩女孩舞蹈起来,舞步整齐,配合默契。五个少年将双手高高举起,手的造型优美动人。
阿鹏依旧每天排练后送汤豆豆回家。摩托车的引擎声自远而近,在小院的门口停了下来。汤豆豆下车走进小院,阿鹏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才驾着摩托轰隆离去。
汤豆豆走上楼梯,身心怅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回廊,她在自己的门前站了一会儿,没有进房。她走到潘玉龙小屋的门前,靠着门坐了下来,仰望天上的星斗,陷入默想遐思。
而此时的潘玉龙正满面病容走在一条肮脏的街道上,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个残破灯箱,上写“旅社”二字,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潘玉龙病倒在这家异乡的小旅馆里。
七八人合住的一间客房,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紧紧地裹着肮脏的棉被,面无血色,口唇焦破。
一个服务员走进屋来给他倒水,事务性地问道:“你好点吗?喝点水吧。”
潘玉龙双目紧闭,没有声音。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呀!要吃的话,拿钱我帮你去买。”
潘玉龙双眼微开,但无力出声。
“你们家在哪儿啊?你们家人知道你在这儿生病了吗?”
潘玉龙微微摇头,喉咙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我不要紧……”
一辆豪华轿车在万乘大酒店门前停下,黄万钧带着他的两个部属从车上下来。他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酒店大门上悬挂的横幅——“欢迎韩国时代公司高级商务代表团”,然后若有所思地走进酒店大堂。
黄万钧略略止步,看着那几位酒店干部陪着几位韩国人向电梯厅走去。他的一位随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就是韩国时代公司中国区的总代表林载玄,跟他说话的是万乘大酒店的公关部经理,是个香港人。”
黄万钧没有说话,带着随从,朝酒店的另一个方向走开。
黄万钧带着随从走到一个会议室门口,酒店的服务生恭敬地为他们打开房门。刘迅和“真实”舞蹈组合的成员们,早已坐在会议桌前恭候,看见黄万钧等人到场,全都拘谨地站了起来。
盛元银海公司的策划部经理将一份合同推到了汤豆豆等人面前,汤豆豆和她的伙伴们互相看看,心情似乎都有些激动。
刘迅从旁说道:“这就是那份广告合同,里边的条款我都看过,没问题,签吧。”
从汤豆豆开始,继而东东、李星、王奋斗和阿鹏,男孩女孩们依次坐过来,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他们显然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情,连把名字签在哪里都要由盛元公司的工作人员一一指点。
“砰”的一声,一瓶香槟酒打开来了,泡沫喷涌。酒店的服务人员端上酒杯。五个少年全都愣着,谁也不敢主动伸手。刘迅连忙低声提醒:“拿酒啊,快点!”
黄万钧首先举杯,发表祝辞:“我希望,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一个中国最有特色的服饰广告,出现在全国各地的电视当中,预祝你们成功!”
年轻人也举起了酒杯,既局促又兴奋地将怀里的香槟饮下。
玉海县城小旅馆里,潘玉龙依然病在床上。
同屋的住客已经回来了,看着潘玉龙迷迷糊糊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七嘴八舌地劝道:“小兄弟,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吧,这么拖着不行吧。”
“再不退烧,恐怕就烧出其他病来啦……”
“哟,他还没退烧啊,再烧不行啦,去医院吧去医院吧……”
正文 16
“真实”舞蹈组合的成员们举杯狂饮,彻底放松了签约时拘谨的表情。李星把一大口啤酒吞下肚子,眉飞色舞得意忘形。“这么大的公司……咱们做了这么大公司的广告,将来咱们走到哪儿去,肯定就都能有人认识咱们了!”
“郭富城就是先给一家公司做产品广告,才被影视界发现的。”
“何润东也是!”
“还有几个人,也是靠做广告红起来的,你们知道是谁吗?”
“谁呀?”
“咱们呀!”
大家一阵欢笑,一起碰杯喝酒。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阿鹏都笑得额光放光。
李星意犹未尽:“没错!将来深红酒吧要请咱们回来,咱们还不回来呢!”
又一阵欢笑。
小旅馆冷冷清清,潘玉龙依然病在床上。同屋的人各自睡了,向他床前俯身探看的,只有窗外的月亮。
旅店的老板让服务员领着走了进来,拉开电灯,走到潘玉龙床前,用手捅他:“咳,你怎么样啦小伙子,你可别死在这儿!你们家到底在哪儿啊?我们能不能跟你家里联系一下啊?你家有没有电话,或者你还有什么熟人朋友没有啊?”
服务员对老板说道:“您看,他光这么睡,两天没吃东西了,可能是没钱了吧。”
旅店老板好像也很无奈:“你是不是没钱了?有钱你得看病去,没钱你告诉我个电话,你告诉我找谁,你不能连个朋友都没有吧!”
潘玉龙终于艰难地开口出声:“大叔,你帮我打一个电话吧……”
“139……1707……汤豆豆。”
阿鹏骑着摩托车送汤豆豆回家。目送汤豆豆上楼,然后驾车离去。
汤豆豆微醉着走上楼梯,手机响了,汤豆豆接听:“喂,你是哪儿……什么,潘玉龙?”
她的脚步在楼梯上蓦然停住,片刻之后,她返身跑下楼梯,向小院外面跑去。
夜深人静,潘玉龙梦见汤豆豆在跳舞。舞步急促,踢踏震耳,天地间似乎都在同一个节奏中震动不停。
汤豆豆青春亮丽的脸上,偶尔露出迷人的笑容……
潘玉龙加入了汤豆豆的舞蹈,两人溶入了同一节奏,那节奏有如生命的脉搏,强烈得直击人心!
在舞蹈的高潮中蓦然惊醒,他汗流满面,强烈的音乐和光线倏然消失,扑面而来的只有无边的夜幕。
天亮了,旅店的老板带了几个服务员走进潘玉龙的房间,房间里的客人大多已经出门。老板指使服务员将潘玉龙从床上扶起,强行把他架下床铺。
“小伙子,你不能再躺在这儿啦,你得上医院去!你朋友到现在也不过来,你在这儿出了事就不好办啦。你出了事我们可负不了这个责任,你还是上医院吧!”
潘玉龙没有力气挣扎,任由几个服务员连搀带架拖出小屋。
旅店老板喋喋不休:“你上医院什么事医院负责,对不对。你要死在我这儿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儿做了,我这厢给您作揖了,给您作揖了……”
服务员们架着潘玉龙走向旅店走廊的出口,那个出口被窗外的一束阳光照得刺目。潘玉龙迷迷糊糊的视线被那束阳光吸引,他隐约看到阳光中站着一个金色的人影,那人影缓缓向他走来,缓缓向他跑来,他认出那就是他梦中的舞蹈女神,正用优美的奔跑迎面扑来。
潘玉龙伸出一只手来,像摔倒前想要抓住什么。汤豆豆伸开双臂,一把将潘玉龙瘫软的身躯抱在怀里。旅店老板和服务员们全都愣了,他们看到这对年轻人的脸上,全都淌下激动的泪水。
火车疾行,穿越平原和山岭。
面色苍白的潘玉龙歪在汤豆豆怀里,在火车的摇摆中昏睡。
汤豆豆用一只手臂搂着那个因病重而备显萎靡的肩膀,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母性的温暖和怜爱。
火车呼啸,载着他们远远地离开了荒凉的玉海。
终于回到了银海,潘玉龙躺在汤豆豆的床上,沉睡依然。汤豆豆端着一碗中药从外屋走了进来,她放下碗,轻轻摇醒潘玉龙,然后扶着他,喂他慢慢将药喝下,又轻轻地让他躺好,为他盖好棉被。
白天,潘玉龙坐在床上,背靠枕头,慢慢吃着汤豆豆熬制的米粥。汤豆豆把一些肉松倒进潘玉龙的碗里,用匙搅开。她看着他把粥吃进嘴里,看着他脸上的气色渐渐回缓。夜晚,潘玉龙躺在床上,汤豆豆为他点着眼药。眼药像眼泪似的滚出眼窝,汤豆豆笑着用毛巾擦净。潘玉龙放松头部,尽量配合着毛巾的移动,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汤豆豆的眼睛。
汤豆豆顽皮地笑笑,用手把潘玉龙的眼皮抹下:“睡觉!”
在汤豆豆的用心护理下,不出几天,潘玉龙已经能够大口大口地吃面了,汤豆豆欣慰地看着,看得出潘玉龙胃口已开,脸上血色复然。
病床上躺久了的潘玉龙特别心急,病刚刚有起色就开始用汤豆豆的拉力器做着扩胸运动,虽然拉力器上只挂了一根弹簧,但大病初愈的潘玉龙还是力不从心。汤豆豆在一旁帮他数着次数,数到七八下之后,潘玉龙已开始有些气喘,汤豆豆笑着将他手中的拉力器拿了下来。
汤豆豆:“得啦,歇着吧,就你这体力,要恢复早着呢。”
这一天碧空如洗,空气透明得可以极目远舒。他们的目光越过安静的小巷,摇向那一片层层叠叠波浪一样的屋顶,摇向天边的万千高楼大厦。形单影只的白云和成群结队的鸽群把蓝天点缀得明媚而又开阔,潘玉龙和汤豆豆笑逐颜开,他们眺望着城市的远景,心情就像蓝天白云和振翅的鸽群那样,明快而又兴奋。
慢慢地潘玉龙的拉力强已经安装了三根弹簧,潘玉龙的体力显然接近复原。
汤豆豆从门外进来,潘玉龙停下扩胸运动,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汤豆豆往里屋走:“拉多少下了?”
潘玉龙回答:“十八。”
汤豆豆拿出一只杯子给自己倒水,喝了一口,说:“继续拉。”
潘玉龙重新开始,嘴上也重新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汤豆豆没答,她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换了一个杯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白纸黑字加红印的字条,字条上托着潘玉龙今天该吃的药。
她把杯子和托着药的字条放在桌上,说了句:“吃药。”
潘玉龙把字条的药粒倒进口中,用水吞下。他的眼睛从字条上无意扫过,目光忽然凝固。
“这是什么?”他问。
“你的病也快好了,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份礼物,祝贺你大难不死。”说完,转身走回了卧室。
潘玉龙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旅游学院的学费收据,他面含惭愧地走到卧室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听说你们学校还请了外教,专门给你们大四的班级讲课。反正学费我已经交了,交了就要不回来了。”她喝了一口水后又补了一句,“去不去随你吧!”
“我说过,我想要一个真实的奋斗过程……”
汽豆豆打断他:“你应该相信你自己,你得到的东西,一定是真实的!”
潘玉龙沉默了,他从汤豆豆的目光中看到真情,得到鼓舞。他慢慢地走到汤豆豆的面前,伸开双臂抱紧了她。
正文 17
潘玉龙终于又坐在了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内,一名外籍教师站在讲台上授课,黑板上用英文写着“联盟与求异——中国饭店业的困境与出路。”
外籍教师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开讲:“全球化使中国饭店业的发展趋势渐渐明朗,要么加入国际品牌的连锁,要么就必须追求差异。连锁酒店比单体酒店的经营成本要少百分之十二,形成难以弥补的压倒性优势!战胜连锁优势的最有效途径就是求异!就是要以特别的文化概念、产品品种和服务特色来吸引客人,文化差异和经营差异也能够对顾客产生强大的引力……”潘玉龙听课的神态专注认真,阳光从透过教室的窗子,把空气中细小的颗粒镀得灿烂金黄。雾状的阳光在潘玉龙年轻的脸上,映出一派重生的喜悦与庄严。
“真实”舞蹈组合正随着编舞老师击出的节奏舞步昂扬。汤豆豆的红裙飞卷在四个男孩的身影中央,脸上洋溢的幸福与快乐,仿佛眺望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
一阵摩托车的轰鸣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