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资产阶级女性的话来描写她的表情,那叫做:“疲倦的微笑”,很容易嗅出她的敷衍情绪。不要瞧不起我们穷亲戚(什么时候我也以穷亲戚自居了?),我们也有尊严(这句话本来应该用高亢的语调读出来,可我现在觉得这句话真是苍白,称为废话也不足为过)!
我妈不断抚摸着鹭鹭的头发,嘴巴里像说“阿弥陀佛”一样念叨着:
“鹭鹭的头发真是粗,真是粗呀真是粗!”
“鹭鹭的皮肤真是白,真是白呀真是白。”
然后再模仿“家庭伦理剧”里欧巴桑的声调,假装尖叫道:
“哟!鹭鹭长得好像李铁梅哟!”
《舌头的战争》 Ⅱ新同居时代
新同居时代
亲戚里有个叫菁菁的大姐到上海谋事,回家过年时,由于说话带上了上海口音,生活做派也与我们大不相同,所以以“忘本”为罪名,在广大亲戚中倍受唾弃,连我们小孩也受了嘱咐:“你们谁都不能理菁菁姐姐。”
二姨大姑四叔五婶,聚餐之后,就喝着茶磕着瓜子,指出菁菁种种忘本的恶行,且斜着眼睛,用狡猾的表情问我:“你长大了之后,会不会这样啊?”
后来因为话题渐渐敏感,我们小孩被赶进了小屋子里,我忽然放低声音,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你们知道菁菁姐的同居男友长什么样子吧?”
我幽幽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同居啊!”
我的其余非同胞哥姐们一边喳喳呼呼地叫着。一边把所有手指头放进张大的嘴巴里,做出听恐怖故事的样子,好像同居犯都是吸血婆婆杀人犯。也难怪,在我们心中,同居是比恋爱和结婚更可羞可耻的行为。在我的印象中,同居者过着糜烂而富裕的生活,穿着内衣在屋里走来走去,整天不起床,躲在被罩下面咯叽痒痒。哥姐们赶紧恍然大悟说:“怪不得。”
菁菁姐从前很平常的举动,比如她喜欢吃花生(花生米是住在一个壳里的),都成了今日同居的预兆。
我颇有些老一辈天桥说书者的架式,叹息一声:“菁菁姐真是不象话呀!”
大嘴一张,就开始血口喷人了:“你们知道她腰围多少吧?2尺3!不过她说上趟厕所,就2尺了。哈哈哈!”
我们纷纷用手量自己的腰围,以证明2尺3之粗。
哥姐们也相继公布自己了解的第一手材料,都是关于菁菁的奇闻轶事,例如:“她说自己长得像陈慧琳,我看她给陈慧琳提鞋子都不配!”
我们赶紧爆发出一阵阴险的大笑;“吃芹菜的时候,她还要在盘子里挑来挑去,那么娇气!”
一讲就打开话匣子了。一旦现场秩序发生混乱的时候,我就站出来维持纪律:“不要吵,不要闹,有意见慢慢发表嘛!”
所以我们骂得热烈归热烈,繁荣归繁荣,秩序还是井然的。这个人讲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在肚子里积极地组织材料:“这个事情,已经讲过了;那个事情,太精彩了,要留着待会儿说。”
发言时,既要表现出无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不谙世事;又要竭力加入谈话,因为要是不说话太久了,表情就会呆滞,被人误会在同居的话题上听得如痴如醉。在这闲聊八卦的途中,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吃了五斤瓜子。
突然,菁菁姐撞门而入,笑里藏刀地问我们:“你们在干什么呀?”
我一惊,但又立刻镇静下来,扯着她的衣服问:“我们在说‘你这件衣服在哪儿买的呀?’”
哥姐们也围绕她的衣服,展开了强烈的讨论,夸她体形好,长得像陈慧琳,审美眼光高。她一走,我们赶紧把门闩上,她刚才的言行,起码能让我们再耗下两斤瓜子。
《舌头的战争》 Ⅱ回老家过端午节
回老家过端午节
我回老家去过端午节,随行人员有很多,都是一个家族的:病病歪歪的大伯,大伯的老婆,我爸,我爸的老婆。大伯的老婆一上火车就说世界杯强队都回去了,说了十一次“我都迷茫了,不知道什么是世界杯了。”没话说的时候,她就响亮地叹着气,说:“哎,真是的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出远门了,我高兴得不得了,只有大声唱首歌来表达自己高兴的情绪:“……奸淫掳掠苦难当……骨肉离散父母丧,父母丧奔他乡……”我们的音乐课总是学些凄惨的歌,天天咒自己的父母,差点睡觉成功的大伯立刻眯着眼睛极其厌恶地看着我。
自从我爷爷奶奶死了以后,我回老家的次数明显减少,这次过端午节的地点是在四伯家,四伯的家里诞生了我们家族唯一一个男性继承人,所以重大民俗活动都在他家里举行。去年的端午节,我得到了一个红丝线编成的小网兜,里面装着一个青色的鸭蛋。没想到,我奶奶死了以后,连这个民俗也没有了。只剩下吃而已。
每上一个菜,亲戚们就强烈地抗议:“太多了太多了,桌子都放不下了。”“弄几个家常菜的就行了,呵呵,还弄得这么隆重。”“四嫂子,别忙了,过来坐。”这时候,我的四伯就会像青蛙一样用舌头把菜卷到肚子里,说:“我们家冰箱太小了,大家务必要把菜吃完啊!”大家就夸四伯幽默。
四伯的老婆说:“方舟方舟,我有件衣服穿不下了,给你穿吧!”说着立刻翻出来一件大红花的连衣裙给我套上,这件衣服甚是眼熟,原来我们年老的数学老师也有一件,四妈见我神色有异,安慰说:“真好看,你就穿着回去吧,现在大学生都穿这个!”
我的四伯是卖药的,家里所有的抽屉都装着药,我妈对这一发现兴奋不已,她的胃不好,而且对自己只吃一块五角钱的药耿耿于怀,犹豫着偷不偷点药。我对偷东西甚是恐惧,坚决不同意,死死地抵住抽屉门。只见我妈尚爱兰同志眼波流转,我知道她在寻找第二个装着胃药的抽屉。心念一动,我和我妈同时冲向那个柜子。
最后,我们一行人带着一件“大学生都穿”的连衣裙,一盒偷来的胃药,一斤粽子,一个猪蹄离开老家,回家的路上,我们为大家族里继死去的奶奶之后,又涌现了一个精明能干的管家婆——四妈而欢欣鼓舞。
《舌头的战争》 Ⅱ幼儿外交
幼儿外交
我在病房里遇见一个2岁的女孩,她一见到我,立刻停下正在玩尿盆的动作,屏气凝神专注认真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就蹒跚着过来,打算和我玩。
小女孩的妈妈连忙发出指示:〃快喊姐姐!〃小女孩说:〃姐姐。〃她妈问:〃姐姐漂亮不漂亮?〃小女孩说:〃漂亮!〃好了啦!这一套我见得太多了,家长们最喜欢放出自己的小孩来当交际花,〃叫姐姐〃〃叫阿姨〃〃叫奶奶〃之后,幼儿外交就立即生效了。家长们也可以借着小孩的身份,冲着一个陌生的人露出亲切的笑容,并且在一秒钟之内,将陌生人认做〃姐姐〃。姐姐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严重的时候,如果我妈使个眼神,我还会朝着别人脸上亲一口。
小女孩的妈妈有着大胸部和蓬头发,忙得顾不上小女孩,于是,我在一分钟之前还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一分钟之后已经自动升职为她的全职保姆。
我奇异的长相很受1…2岁小朋友的欢迎,他们一瞅到我,就会立刻停下正在玩脚趾头的手,专心致志地看我的脸。开始我还能骗自己说,这是因为我长得太漂亮了,后来却发现,他们的目光远非端详所能形容,分明已经到达研究的地步。
我很羞愧地认为:在玩的过程她一直想谋杀我。她先是把尿盆整个扣在我的脑袋上,于是就有些暂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我还得强作欢颜地说:〃好坏啊你!讨厌啦!〃暗自忖度把尿盆扣在她脑袋上会判上几年刑。
过了一会儿,我见她嘴唇翕动,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说,赶紧将脸凑过去,没想到她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她的口水哪一个多字了得?我吃了一惊,假装托腮,暗地里用手指使劲擦口水。她以为我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是向她索吻的,就只好亲了我一口。
为了混时间,我给她介绍了一样很神奇的东西,叫做“抽屉”,这女孩趁我把手伸进抽屉拿茶叶时,猛然把抽屉往里一推,她还指着我快要断掉的指头,眨巴着大眼睛说:“这是什么呀?”“指头。”“这是什么呀?”“指头。”“这是什么呀?”“指头”……
这场难以忍受的谋杀和反谋杀,在外人看来,场面竟然十分温馨。用外交上的话说,叫做“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谈”,我妈说:“方舟你的样子特慈祥,猛一看我还以为你是宋庆龄呢!”
《舌头的战争》 Ⅱ没有泳衣
没有泳衣
我妈受不了我暑假的无聊,无聊到在家玩自残:玩脚趾,把脚趾弄破了;玩脖子,把脖子扭歪了。我妈要带我出去游泳。我们先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商量游泳衣的问题,我们的游泳衣都小了,采用不可思议的姿势把自己穿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把自己拔出来了(史称:无法自拔)。号称巧媳妇的我妈果然无愧于此称号,剪刀舞两下,就把游泳衣剪坏了,缝都缝都不回去了。
我和我妈赶往游泳池,我对游泳兴趣不高,主要是对那游泳池没什么好印象:浅水池里一抬脚就撞着几坨屎——我整整吐了一个月,可每次做梦时还是会梦到它们。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游泳衣,我只是穿着一件质地滑溜溜的连衣短裙,我以为穿上它会让我曲线必露,结果只是突出了我装了太多肠子的大肚子,我把从浅水池走向深水池的短暂路程全部用来整理我的裙子,拽出更多的布遮住我的屁股。
我不合格的泳衣,注定了我游泳过程中糗事连连,波折重重。在更衣室里,我新鲜地看着那些裸体,判断那些裸体的三围是多少,我还兴奋地发现了一个三围都是一样的女人。我刚准备换衣服,却看到墙上几个血红惨烈的大字:“请自重!!!!”实在令人怕怕。换衣服时,我可耻地没法做到两只脚都抬起来,导致我载在那个三围一样的胖女人身上,事后我装作自言自语来解释自己得了一种学名叫做“站不稳”的病。
我躲在躲去地穿梭于那些裸体中,开门准备出去。门是拴着的,此门非常之难开,我只好整个人吊在门闩上,全更衣室的人都看着我,“寄物处”的管理员吆喝道:“哎!哎!干什么呢?那是仓库的门。”我迅速地跳下来,低着头找门,在墙上推来退去,以为忽然会“哗啦”一声,显出通往外面的暗道,但是,没有,我只找到了一扇玻璃门,通向小卖部。
游泳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对于我这个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只当是洗了个有趣的澡:在浅水池里爬,腿一伸就能踹着一个1、2岁的小孩。在深水池里,像猴子一样攀在我妈身上,她一松手,就哇哇乱叫。
我今后的一个月都不会再游泳了,因为我在游泳池了尿了尿,我怕尿还没消;我只不过在浅水池了爬了一遭,却落得全身都碰伤了,我委屈地把受伤最严重的脚伸到我妈面前,并且整天一直着维持这个姿势。
《舌头的战争》 Ⅱ要命的黄头绳
要命的黄头绳
我7岁的表妹叫刘雪儿,她的妈妈很恐怖,虽然刘妈妈不是那种自1789年就再没笑过的人,也不会以随时要抓你去警察局的眼神看你,但“喜怒无常”这个词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我眨眼之前,刘妈妈还在用“乾坤八卦掌”扇刘雪儿的脸;我睁开眼睛之后,她又搂着她的儿,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亲昵得让观者想吐。我班同学曾经在作文里写下“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被老师重重地划下横线后,他以为老师赞赏这句话,又重抄了三遍,并加上惊叹号。
那天,我陪刘雪儿去做了被关了几十年的疯子,被放置到游乐园时应该做的事情。快回家的时候,发现弄丢了一只黄头绳。刘雪儿寄希望于她的妈妈心情靓,亲昵地说:“瞧你疯了一身汗”,并找个红头绳把她飞散的小辫扎好。但是那天刘妈妈恰好心情不好,凶恶地骂她是“败家子”,并张开大口要吃掉刘雪儿。刘雪儿立刻把头低到膝盖前,一边哭,一边以谄媚的微笑向她妈表示,她将随时舔她母亲的脚。刘雪儿当时真的以为她妈会杀了她。
虽然天快黑了,我还是陪刘雪儿去找头绳,刘雪儿趴在地上,用疯狗的姿势和速度找她弄丢的黄头绳,哭得花枝乱颤。求生�